后半句话卡壳,她怔怔地注视着他周而复始的动作,心弦颤栗。
他能保释她,能带到这里,就算逃出去,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吗?“有没有杀人,需要取证,你能详细说一下,当时你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我们在现场发现的打火机,也有你的指纹。”
微胖的警察看了眼席辰礼,不觉得有什么,而一旁清瘦的警察已经拿出了笔记本,着手开始记录。
“哗啦——”
于墨染听到希望破灭的声音,木讷的视线从席辰礼身上挪开,背脊已冷汗如雨。
“我……我是想威胁顾城宇,带了汽油去……”
她缓缓松开了警察的衣袖,五指收拢,指甲嵌在皮肉里毫无痛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没开门,就……”
那一刹那像烙在神经末端的梦魇,只是想,就觉得可怕。
“于小姐,我们会查明真相,你和死者的关系是情侣,据调查已经订婚,除了找了小三之外,还有什么对他不满?”
或许在乎她的情绪,年轻警察的口吻轻柔许多。
于墨染怔忪片刻,立马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还算清醒的思绪告诉她,不能把怨恨一股脑发泄,这样只会加深误会,确立动机。
“汽油桶是哪来的?在行动之前,你做过什么……”
没完没了的调查,于墨染一五一十告知,详细记录下来,警察合上了笔记本,看着她笑了笑,“有了进展,我们再来,席先生为了你的人身安全大度保释你,希望你也能配合我们。”
如果不是席辰礼,她已经被收押到看守所。
这是所谓的大度?分明是他为了泄愤,监禁了她!于墨染死死的攥紧了拳头,席辰礼依然站在那里,打火机合上盖子没再打开,沉冷的眼像是要洞穿她的内心,唇角是满是的嘲笑,“洗白也不知道找点像样的借口,可笑。”
“信不信由你!”
于墨染气恼,狠狠瞪了回去。
该解释的已经磨破嘴皮子,既然她跳进黄河也百口莫辩,何必多说?只是,小白他……她揪紧一颗心,佣人已经给门上了锁,她看了看那锁,又看了看席辰礼,“如果我死了你会开心,那麻烦你,别伤害无辜的孩子。”
说完,她转过身,步履蹒跚爬到床上,瞥了眼床头柜的饭菜,毫无食欲。
她在赌。
席辰礼的目标是她,犯不着对一个孩子下手……裹着被子,黑暗窒息的环境里,她只能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那场爆炸,阎罗王怎么不把她也一并收走了,至少,这样,小白会好好活下去……席辰礼略感意外,这个女人竟然还敢有小脾气?“今天表现得还不错,兰嫂,给小杂种喂两口奶。”
他抽回目光往外走,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住脚,又回头叮嘱佣人,“记住,两口!”
孩子要活下来,苟延残喘的活着,否则他拿什么让于墨染生不如死?是夜。
别墅里,佣人已入睡。
二楼西侧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夜灯如萤火之光。
男人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俯视着满院子的盎然花卉,隼目黯淡。
“素芸,你放心,你遭受的一切,哥会加倍给你讨回来!”
他抱着的相框,黑白色彩,音色里恨意不减。
父亲在他七岁的那年瘫痪在床,母亲生席素芸的时候难产死亡。
从小,他和席素芸相依为命,席素芸是他掌心宝,心头肉。
她这一去,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什么崩塌了似的。
照片上的女孩子,笑靥如花,明媚得宛如初升旭日。
“素芸,你乖,过两天,哥把你接回来。”
他柔声如同哄着三岁孩子,眼眸随着指尖抚触照片的动作而眷念深深。
放下照片,擎着酒杯,半杯威士忌一口闷。
“席先生不好了!”
突然横亘来的声音打破清静,负责看管于墨染的兰嫂火急火燎跑来,“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好像不行了,哭也不会哭,也不睁眼,我摸着他冰冰凉的!”
于墨染是被吵醒的,摸索着爬起来就看见两个佣人抱着孩子离去。
这几天来,她第一次看清于慕白的样子,青紫色的脸,软绵绵的,半点生气也看不到。
“小白!”
她太过着急,下床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小白!”
捂着肚子跪着,佣人已经抱着孩子没了影。
宝宝,她的宝宝……于墨染一点点的爬,往前爬,爬到门前,一双灰白拖鞋映入眼帘,她猛地抬头,皲裂的唇启合,话音沙哑如破锣,“席辰礼,你把小白怎么了,把小白还给我,还给我……”
席辰礼垂着眼帘,被搅扰了清静,一把无名火,“死了!”
孩子还给她!那谁还给他韶华的妹妹!“死了?”
于墨染呢喃着这两个字,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猛然间一拳砸在地板上,“不会的,小白不会死的,他亲生父母遗弃他的那一天,那么大的雪,身体都冻僵了也没有死,小白不会死的,不会!”
席辰礼的角度看去,她腥红的眼,拼命自我安慰的样子,像极了几天前的自己。
他眉头蹙起很快又舒开,“放心,用不了多久,你们母子会团聚!”
脚步声渐渐远去,于墨染立刻像无骨动物一般瘫倒,眼泪滑过鼻翼,嘴里一直念着小白的名字。
于慕白虽然不是她亲生,可这八个月来日夜陪伴,不是亲生胜亲生,本打算要把他养大成人。
他还没那么小,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怎么可以就这么离她而去……往后的两天,她没有吃任何东西,水不喝,觉不睡。
每次席辰礼去看,她蜷缩在地上,还是那件染了血的病号服,头发烧焦的部分已经脱落,齐耳的短发遮掩着脸颊,眼睛很大,却空洞无神。
“席先生,我觉得她精神状态可能出了点问题。”
兰嫂站在他身后,戳了戳自己脑袋,小心翼翼说道,“我之前送饭的时候都趁她睡着,她这几天不睡,送进去饭,敞开着门也不往外跑。”
“精神有问题?”
席辰礼半点不信,拿过兰嫂手里的钥匙,打开门,走进房间。
这屋子长时间不通风,散发着异味,可能是血,可能是放久了的饭菜,也可能是她落得满地烧焦的发。
“起来。”
他抬起踢了踢她的腰,于墨染罔若未闻,动也不动,目光没有聚焦。
“跟我装死?呵——还不到你死的时候!”
席辰礼缓步走开,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她目光一贯揶揄,“兰嫂,她不吃就想办法让她吃,在我这里,想死可没那么容易!”
兰嫂于心不忍,这都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连她自己都觉得在作孽。
但转念一想,她杀了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今天午餐很丰富,杭椒牛柳,铁板焗虾,还有地三鲜。
不过,经凉了,连米饭也干巴巴的。
“于小姐?吃饭了。”
兰嫂喊她毫无动静,无奈地望了席辰礼一眼,席辰礼眼神示意。
无声的交流,兰嫂放下碗在地毯上,把半死不活的于墨染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