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济邈是一名医术高超的山野大夫, 常年住在远离尘嚣的『药』谷中。一次在大漠寻找毒物时,被狼群追赶,阴差阳错被谢镜渊所救, 成了在军伍中的随行大夫。
他今年五十九,鬓发斑白, 深夜前来实在些为难一个老人家。万济邈一听谢镜渊身上的毒了结果,立刻来了精, 抱着不逊于楚熹年的研究精,将那份“实验稿”对着烛火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
九庸依旧对刚才逃脱的刺客耿耿于怀,脸『色』难看的对谢镜渊道:“将军, 那楚熹年并非医者,又怎可能破解这奇门怪毒, 只怕是不怀好意, 您万不能受了蛊『惑』。他主仆都不是什么好人。”
谢镜渊正等着万济邈的结果,闻言拧眉,声音阴沉的对九庸道:“你今日话太多了。”
聒噪。
九庸一噎, 只得抱剑请罪:“属下该死。”
谢镜渊闭眼挥手,示意他退下, 吩咐道:“你去看着他二人, 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九庸领命:“属下定不负命, 他若敢轻举妄动,直接杀无赦!”
谢镜渊却倏地睁开了眼,冷声斥道:“蠢货,让你看人,谁让你杀人了!”
九庸一顿:“……是。”
将军的意思是……不能杀么?
同一时间,云雀正在屋收拾行囊。她一边整理,一边看向正在榻上盹的白衣男, 期期艾艾问道:“公,咱的要回去吗?”
虽然她也想回曲阳侯府,那个地方显然不是说回就能回的。只怕门还没进去,就被宫知道了。
“自然是假的。”
楚熹年懒懒闭眼,
“你慢些收拾,越慢越好,做个样给人看就行。”
云雀看了眼紧闭的房门,没忍住低声问道:“公,咱今日闹这一出是为了什么,东西不仅没偷到,反而还草惊蛇,等会谢将军若是要问责该怎么办?”
楚熹年闻言忽的抬眼看向她,浅『色』的瞳孔闪过一抹暗芒,笑了笑:“谁说今日这一出没用?”
他不仅知道军名单藏在了哪,还要让谢镜渊以后再也不敢怀疑自己。这难道不比贸贸然去偷东西要强得多吗?
……例如晋王府派来的那几个蠢货?
楚熹年将双手枕在脑后,又重新闭上了眼睛,自言自语道:“我要的东西很快就可以到手了。”
而且是不知鬼不觉的那种。
今夜月黑风高,视野受阻。楚熹年拎的灯笼是制的,面燃了五根蜡。当烛光照在纸糊的窗户上时,就形成了一个天然幕布,他用提前准备好的人形剪纸一晃,黑影闪过,就产生了房内人的错觉。
而九庸生『性』多疑,听见动静肯定会冲入房内查看。云雀只要掐准时机,暗中击开窗户,就可以虚构出一个并不存在的“刺客”。
谢镜渊早料到晋王府会来人偷名单,所以提前加派了许多人手。听闻刺客闯入,他一时间就会去查看那个最重要的东西是否被人偷走,自然而然也就留下了痕迹。
当然,这个计策也一定风险,它需要楚熹年的演技,云雀的功夫,还……谢镜渊的一点点信任。
前者缺一不可,后者尤为重要。
云雀收拾好行囊,正算出去探听探听消息,结果刚刚开门就见九庸那个黑面守在门外,吓了大跳:“你在这做什么?!”
楚熹年闻声睁开眼,一偏头就见九庸领着人守在了外间,心中猜测怕是谢镜渊吩咐的。算是另类的关押软禁,不过总比一刀砍了强。
九庸不想理云雀,故而并不答话。
云雀拎着行李,直觉来者不善:“问你呢,守在这做什么?”
她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外。
九庸横剑将她拦住,只冷冷说了两个字:“回去!”
云雀最厌他持剑行凶:“姑『奶』『奶』我今日偏要出去不可,让开!”
她说完径直往外冲,九庸又不能拔剑杀人,见状想也不想,快如闪电出掌击中云雀肩头,将人直接给了回去。
云雀躲闪不及,正中肩胛,一掌被到了地上。她捂着肩膀,面『色』苍白的恨恨出声:“你……”
居然女人!
楚熹年原在后面看戏,见九庸出手,略诧异。他步下床榻,走到云雀身边将人扶起,低声淡淡道:“他既不让出去,我便在此处待着就是,不要起了冲突。”
云雀地上起身,捂着肩膀点了点头:“是,公。”
于是九庸看见大门又砰的一声被关上了。他顿了顿,继续看守。
而与此同时,谢镜渊身上的毒也了结果。万济邈照着楚熹年实验稿上写的,将碧梗树的果,香炉内的香灰,熏球内的香料,以及每种花都的芳香汁『液』混合在一起,终于查验出了些许眉目。
“竟然是四物混毒。”
万济邈用随身带着的『药』鼎装入此四物,鼻端细嗅许久,不由得面『色』大变。就如同楚熹年猜测的那样,古代很少见过这么高级的毒。
“老夫生平仅见也仅是二者混毒,没想到将军院内竟四种毒物!”
谢镜渊不知为什么,看起来竟是意料之外的平静。他目光锐利的捻起一粒香颗,不需用力便捻得粉碎:“你的意思是毒被下到了这?”
万济邈正在研究香料成分,多次对比后,才捋着胡须皱眉道:“天南七星竹,相思,苍棘,此三味『药』材放在香料中也不以为奇,只是这些『药』材未成时皆剧毒,倘若被制成香料,亦对人体损。”
“这些香料一经熏燃,与碧梗树的果味道混合,便了一半的剧毒,再遇香薰球内的一味麝香,便又添一半毒『性』。而瓶中的时令鲜花香味则起催发作用,此四物相混,可令人五脏渐衰。”
万济邈到底是专业的,在楚熹年筛选出的结果中进行二次排查,很快发现了原因。
香料中未成熟的天南七星竹,相思,苍棘,加上碧梗树果的味道,香薰球内的麝香,被时令鲜花的芳香一催发,就形成了剧毒。
如此机关算尽,下毒的那人是费劲了心思。
谢镜渊悄无声息攥紧指尖,眼毒辣,对侍冷冷吩咐道:“去查,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又经了谁的手,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万济邈摇摇头,手中捻着一片叶:“此局怕是布置已久。依老夫来看,庭院外间种着的树并非碧梗树,而是石云树。此树与碧梗树外形相似,却因不好存活,气味腥甜,故不常种。”
他说着递给谢镜渊看:“将军瞧,碧梗树的叶叶脉是黄『色』,而石云树却是浅金『色』。”
这树种了少说几年,都是内府负责布置的。倘若想深挖下去,拔出萝卜带出泥,只怕难上加难。
谢镜渊直直盯着他:“此毒何解?”
万济邈捋了捋胡须:“此毒入侵肌理,损害五脏,不能说解,只能慢慢调理,老夫还需细细斟酌。”
他说完,提笔开了几张『药』方:“将军前的『药』便停了吧,到底毒『性』过深,今日起,每日扎针调理五脏,老夫明日再来。”
今日出了太多,谢镜渊些心绪不宁,闻言拧眉,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
万济邈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问道:“对了,将军,这份手稿出自何人之手,老夫倒是很想切磋切磋。”
“改日再告诉你。”
谢镜渊确认了结果,也就没多待,快步回了住处。他见九庸守在门外,在台阶处慢慢顿住脚步,用帕掩嘴低咳两声,皱眉问道:“人都在面?”
九庸顿了顿,然后点头。
谢镜渊阴恻恻睨了他一眼:“可伤人?”
九庸脖颈僵硬,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谢镜渊懒得等他答复,直接推门进去了,结果就见楚熹年正躺在榻上闭目养。而那名丫鬟正在旁边可怜兮兮的收拾行囊,一边哭一边抹眼泪。
谢镜渊自然不会管她为什么哭:“出去。”
楚熹年闻言也不睡觉了,他慢慢榻上坐起,理了理微皱的衣衫:“将军这话可是对我说的?”
对于幕后之人来说,相比一份可可无的军名单,显然是取了谢镜渊的『性』命更为重要。楚熹年就那么贸贸然把中毒的捅了出来,某种意义上算救了谢镜渊一命,无形之中洗脱了自己身上的嫌疑。
若再人怀疑他是为了窃取机密,难免不公。
谢镜渊挑了挑眉:“你哪只耳朵听到这话是跟你说的?”
他说完目光阴凉的投向角落,见云雀不动:“怎么,还要将军请你出去?”
云雀吓得一激灵,当即也不哭了,立刻起身退了出去。
楚熹年笑了笑:“将军好大的威风,你的属下才了我的丫鬟,将军莫不是也想故技重施?”
属下?谁?九庸吗?
谢镜渊闻言情古怪一瞬,此时心理活动大概和云雀一样,九庸怎么连女人都。
楚熹年见他不回话,起身穿好靴,慢慢叹了口气:“也罢,回曲阳侯府去,此处怕是没我主仆二人的容身之处了。”
然而未来得及走,手腕就被人一把攥住了。
楚熹年淡淡回头,就见谢镜渊正拧眉盯着自己:“你到底想如何?”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掺着几分服软,扩写一下,可以翻译为:好吧,我误会你了,你想怎么样,不过分的我都答应。
“不想如何。”
楚熹年顺势又坐了回去,“只是心寒罢了。”
他叹息着道:“我是心求娶将军,新婚之夜虽所薄待,可这颗心却是半分不假。没想到天不遂人愿,我处处为将军着想,反而被人当作『奸』细,既如此,倒不如回去算了。”
这话说的,好似谢镜渊对他做了什么严刑拷惨无人道的。可老天眼,谢镜渊连根指头都没动过他。
谢镜渊不太想背锅:“将军何时冤枉过你?”
楚熹年:“刚才。”
谢镜渊:“我不过问了两句话,这也叫怀疑?”
楚熹年:“既不怀疑,为何不许我进余痕阁?”
谢镜渊下意识道:“谁不让你进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楚熹年正意味不明的盯着自己,这才察觉失言。谢镜渊正准备说些什么描补,却听楚熹年道:“将军不用说这些话骗我,不许进便不进吧,反正将军怀疑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说完,自顾自道:“只是下次将军若再怀疑我,不必问那些问题了,直接杀了便是。我这人受不得冤枉。”
“……”
谢镜渊一时无言,室内顿时陷入静默,只灯烛爆燃的嘶嘶声。
谢镜渊睨着窗外,见外面光秃秃一片,碧梗树被砍了个精光。思及万济邈说过的话,内心一向巍然不动的某样东西产生了些许动摇。
就像一面高墙忽然出现裂缝,你永远不知道那裂缝到底是为了透过一线阳光,还是为了使它坍塌。
谢镜渊终于出声:“楚熹年,你到底忠于谁?”
曲阳侯府?晋王?还是皇上?
总之怎么看都不会是太。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在这个离『乱』的时代,每个人心中都一位君主,每个人都在拼命找寻那个能令自己臣服的王。
这条路实在艰难,谁也不知道尽头什么。可能如原着中的楚焦平,是鲜花着锦,也可能如原着中的谢镜渊,筋脉被废,囚锁而死。
楚熹年平静声音在谢镜渊耳畔响起,却似一记重锤:“我只忠于我自己的心。”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没仇家恨,也没狼野心。他所做的任何都是因为自己想做,皆为心,而不是为了忠于谁。
这句话些叛逆,因为古代很少正自由的人。他或为家人所缚,或为忠义所扰,或为名利所困,或为仇恨所囚。每个人都抛不开的东西。
谢镜渊闻言,心好似被什么刺了一下,牵扯出一阵隐秘的痛。他直到此时才察觉出楚熹年身上的殊,盯着他看了许久,一字一句道:“可你哥哥忠于晋王。”
楚熹年『色』不变,挑眉道:“可将军也忠于太。”
一个是亲生兄,一个是姻亲之好。谢镜渊可以因为楚焦平而怀疑楚熹年,旁人同样也可以因为谢镜渊而怀疑楚熹年。
说的难听些,楚熹年现在的处境左右为难,外不是人。
“……”
谢镜渊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楚熹年,那我便信你一次,可你日后若敢叛我,我不止要你的命,还要曲阳侯府满门的命,你敢是不敢?”
谢镜渊的这份信任很贵,代价也很大。一条人命换不来,数百条人命再加上楚熹年这个人,才堪堪能换来一星半点。
楚熹年反问:“何不敢?”
他二人挨得极近,呼吸交融,不分你我。楚熹年稍一偏头,就能碰到谢镜渊脸上冷硬的面具,他笑如春风,低声道:“定不负将军期许。”
楚熹年心想,谢镜渊该庆幸自己不是晋王的人。否则如此轻易交托信任,沿着原着历史发展,只怕对方的结局依旧难逃覆灭。
谢镜渊没听清楚熹年在说什么,他恍惚间觉得对方说这句话时,是紧贴着他右脸的面具说的,温度丝毫不差的传了过来。
就在这时,外间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叩门声,原来是万济邈身边的『药』童来给谢镜渊扎针了。手端着一个托盘,盛满了三碗黑『色』的『药』汁。
谢镜渊皱了皱眉:“你师父呢?”
『药』童胖墩墩的施了一礼:“回将军,师父他老人家年已高,觉得困倦,便先回去歇息了,吩咐我留下来每日给将军施针。”
也是,施针这种也不难,没必要劳烦一个胡花白的老人家来回跑。
谢镜渊看了楚熹年一眼,又收回视线,起身步入内室,那『药』童见状也跟着进去了。行至阴影处时,谢镜渊袖上好似什么亮晶晶的粉末,只是看不大清。
楚熹年见状一顿,也起身掀开帐幔跟了进去,笑『吟』『吟』的道:“将军。”
谢镜渊正在解衣服,冷不丁听见他的声音,又飞快套了回去:“你进来做什么?”
楚熹年走至他身后,压低声音,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替将军宽衣。”
谢镜渊闻言身形一顿,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却见楚熹年的双手已经穿过他腰间,指尖灵活一绕,三两下解开了腰带。外袍失去束缚,顿时肩上落了下来,『露』出谢镜渊精壮的身躯。
谢镜渊不知道为什么,心脏一紧,下意识按住了楚熹年的手。
楚熹年低笑:“将军放心,我又不是登徒。”
他说着,没忍住垂眸看了眼。谢镜渊因着重病咳血,脸『色』常年苍白。身躯却是麦『色』的,遍布着刀疮剑疤,比例修,腰身劲瘦,很符合后世的破碎美感。
身材不错。
楚熹年不知道以前听谁说过一句荤荤的下流话,说这种身材的人艹起来一定很带劲。
不过他对这种并不感兴趣,念头冷不丁冒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奇怪。
楚熹年微微用了些力,才把衣服谢镜渊紧攥的手中抽出来,莫名感觉自己像是在霸王硬上弓。他不着痕迹掸了掸袖,直到某些粉末掉落干净,这才笑着道:“将军扎针吧。”
谢镜渊身形僵硬,并不回头看他。
楚熹年掀开帐出去了,又垂眸仔细检查了一番手的衣服,确定袖没留下任何东西,这才把衣服随手搭在椅上。
然而还没等坐下,就听面忽然传出一声冷斥,紧接着帐幔飞出一个黑影,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住,赫然是刚才那个胖墩墩的『药』童。
楚熹年见状『色』一凛,还以为出了什么,下意识冲进内室查看。却见谢镜渊脸『色』阴沉的自己肩头拔下一根针,然后狠狠掷在了地上。
他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任由一个不熟悉的『药』童给他扎针。未来得及适应,身体就已经率先做出反应,将对方击了出去。
简称,条件反『射』。
谢镜渊目光阴鸷的看向那『药』童,冷冷斥道:“滚出去!”
他主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孩,一个女人。
那『药』童吓懵了,坐在地上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嘴巴一咧,直接嚎啕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喊:“师父呜呜呜呜……人欺负我呜呜呜……”
泪珠跟豆似的往下掉,一个劲蹬腿,就像孩耍脾气一样。
楚熹年在旁边看得饶兴趣,心想这才是勇士,居然敢在谢镜渊面前哭闹发脾气。他忽略了谢镜渊难看的脸『色』,果盘拿了一个香瓜,俯身蹲在那孩面前:“喏,莫哭了,拿去吃。”
古代不比后世,这个香瓜可是稀罕物。也就谢镜渊这种级的才能分到份例。
胖『药』童见状抽抽噎噎的停住哭泣,将瓜往怀一抱。艰难地上爬起身,犹在啜泣:“我要找师父呜呜呜……你都是坏……坏人……”
把门拉开一条缝,胖墩墩的身躯艰难挤了出去,瞬间就没影了,连地上散落的『药』方都没来得及管。
楚熹年见状捡起来看了眼,只见上面标明了要扎针的『穴』位,还算清晰。他负手走入内室,似笑非笑道:“将军是童心未泯。”
跟一个屁孩过不去。
谢镜渊阖目:“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楚熹年笑了笑:“自然是担忧将军病情,大夫走了,找谁给您扎针?”
谢镜渊随便扯了件衣服重新披上:“不扎了。”
楚熹年却按住他的肩膀,微微用力,便将谢镜渊刚套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谢镜渊呼吸一窒:“你做什么?”
楚熹年找到卷针的布帛,然后在膝盖上慢慢摊开。他修的指尖缓缓按『揉』着谢镜渊僵硬的肌肉,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耳畔,低声道:“将军,放松些,不然扎不进去。”
谢镜渊闻言不仅没能放松,反而更僵了。他无声攥紧指尖,强自忍耐着想要反击的能:“你也出去。”
他做不到这种把死『穴』暴『露』给人的。
楚熹年不理,慢慢按『揉』着谢镜渊僵硬的身躯,直至对方松懈软化,然后取了一根银针缓缓刺入肩头。
谢镜渊感受到刺痛,眼皮跳了跳:“你也学过医术?”
楚熹年学过几年医科,不过后来就没念了,他眼中闪过一抹笑意,故意慢声道:“没学过,不过好在大夫留了图册,我照着扎便是。”
谢镜渊闻言眯了眯眼,直接反手把楚熹年扯到了身前,冷笑道:“你胆大,一天都没学过就敢给我扎针?!”
万一在床上扎死了,传出去他谢镜渊岂不成了笑话。没死在战场上,没死在晋王手,反而死在楚熹年这个……
这个伪君手!
楚熹年没料到他会忽然出手,身形失去平衡,加上丝绸被褥滑,不慎将谢镜渊压在了身下。幸好他反应快,眼疾手快将对方身上的针抽了出来。
“唔……”
谢镜渊被他压得闷哼一声,下意识偏头避开,结果不慎剐蹭到楚熹年肩膀,面具也当啷掉了下来。
狰狞的半张侧脸就那么暴『露』在空气中,楚熹年没什么反应。
谢镜渊身形一僵,指尖微动,似是想抬手捂住,却又不知为何,半天都没动作。
楚熹年指尖捻着一根针,垂眸看向他:“将军若再『乱』动,被扎死可怨不到我身上。”
谢镜渊喉结动了动,声音忽而嘶哑,低笑着道:“我死了,你该如愿才是。”
他眼形很殊。眼睑细,眼尾上挑,好似在嘲讽世间的所东西,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楚熹年不愿改变他中的任何东西,现在故已然跳出了纸笔,再改改也无妨。他动了动指尖的银针,认道:“我希望将军活着。”
谢镜渊胸膛起伏一瞬,没说话:“……”
楚熹年又重复了一遍:“我希望将军活着。”
谢镜渊这种人物,如果活下来,大概会成为晋王最头疼的对手吧。
人一种很奇怪的习惯。看见凹凸不平的伤疤,会习惯『性』想『摸』一『摸』,楚熹年作为曾经的医者,这种习惯就更明显了。
他伸出手,慢慢摩挲着谢镜渊脸侧的伤疤,没忍住低声问道:“怎么伤的?”
谢镜渊只感觉自己半边脸都麻了,他想偏过头,然而脖却僵硬得不听使唤,只得放弃。皱眉问道:“你想知道?”
楚熹年点头,他确实想知道。谢镜渊这个人身上太多秘密了。
谢镜渊勾唇,轻笑一声:“你不是很聪明么,自己猜。”
楚熹年心想再聪明的人也需要通过已知条件推测未知实,谢镜渊什么都不告诉他,怎么猜。他慢慢坐起身,对着谢镜渊伸出手:“好吧,我试试。”
谢镜渊睨着他修的手,没动。
楚熹年笑了笑:“起来扎针。”
谢镜渊这才攥住他的手,借力起身。只是这次相比刚才放松了许多,施针也没受到阻碍。
楚熹年一边看图册,一边找『穴』位,不知想起什么,出声道:“将军。”
谢镜渊正趴在床上,闻言把脸枕头抬起来,斜睨了他一眼:“做什么?”
楚熹年道:“此处屋常年熏香,已被毒物浸染,再住下去只怕不合适。余痕阁空置许久,不如搬到那去吧。”
余痕阁不怎么熏香,外间纵种了碧梗树,砍掉便是。
谢镜渊闻言眼眸半垂,不知在想些什么,似笑非笑问道:“你想住到余痕阁去?”
楚熹年却道:“将军自己搬去吧,我身份敏感,去了只怕惹人怀疑,随便找个僻静地方给我便好。”
他故意提起今天被冤枉的。
谢镜渊脸上果然挂不住,收回视线,闭眼道:“你同我一起搬过去。”
楚熹年微微皱眉:“是不是不太好?”
谢镜渊拧眉:“让你搬你就搬!”
楚熹年见目地达成,也就没再多言。他慢慢收了针,对谢镜渊笑着道:“时辰不早,将军好好休息吧。”
语罢下床,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榻上,吹灭灯烛,室内顿时陷入一片朦胧的漆黑。
谢镜渊慢半拍翻过身,后背密密麻麻,留着残存的刺痛。他隔着纱帐看向外间,试图看出些什么,却一无所获。
今夜风波起伏,最后却也终归于平静。
然而翌日清早,将军府外却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廉镜司主使梅奉臣递帖拜访,说昨日人在京郊发现一具女尸,似与楚熹年关,想请他出来一见。
现在衙役抬着那具女尸就停在门外,清早引来无数百姓围观,瞬间就把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议论声不绝于耳。
梅奉臣是眼睛『揉』不得沙的主,出了名的不畏权贵。他前年升了廉镜司正史,掌京城人命官司,雷厉风行,导致京城的纨绔弟少了一大半,看见他个个都夹着尾巴走,没想到今日竟要大义灭亲了吗?
没错,就是大义灭亲。
论起亲戚关系,梅奉臣还是楚熹年三姨妈的二大爷。
把死尸抬到人家门前,这种也只梅奉臣做得出来。谢镜渊听闻消息,冷笑连连,直接命弓箭手埋伏在围墙上,自己则亲自走到了大门口“迎接”。
谢镜渊仍是那副病入膏肓的样,他一双眼似讥似讽的盯着梅奉臣,咳嗽两声,意味不明道:“梅大人清早递帖,是稀客。”
梅奉臣面相板正严肃:“下官也是奉命行,请谢将军见谅。昨日人在京郊发现一具女尸,经证实,乃是温香楼的头牌花魁九娘……”
楚熹年就跟在谢镜渊身后,闻言皱了皱眉,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然,只见梅奉臣看了楚熹年一眼,顿了顿,这才继续道:“温香楼的老鸨却说,九娘早在数日前就与一逃婚的富贵公私奔,音讯全无。”
他虽没指名道姓,傻都能看出来,说的就是楚熹年。
谢镜渊闻言垂眸,想起了前些日沸沸扬扬的逃婚传言,偏头看向楚熹年:“你不是说新婚之日被歹人所劫么?”
楚熹年点头,不慌不忙:“确是被歹人所劫。”
谢镜渊轻笑一声:“那歹人呢?”
楚熹年闻言一顿,下意识看向门口停着的那具女尸,只是被白布蒙着,实在看不出来什么,慢半拍道:“可能……她就是吧?”
“可能”、“吧”,这三个字充满了不确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