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路上救人耽搁了些时辰,原本计划傍晚到城镇客栈歇息的,可还没走到地方,天就渐渐暗了下来,而且风雪越来越大,不宜再继续行路。
“殿下,二十里外有一处村庄,可要借道歇脚?”侍卫秦忠过来禀报。
韩湘君手里捧着热茶,看苏璃低着头一啄一啄的差点就要扑下去,他抬脚过去抵着她膝盖,随后才回道:“可。”
于是,一行人又立马调转方向,朝东边缓缓而行。
狂风越来越肆意,鹅毛般的大雪也扑簌簌的漫天飞扬,车夫几乎都要看不清路,还是斥候在前头不断来回探路,雪地上留着马蹄印记,车夫寻着那印记在厚厚的雪地里艰难缓行。
直到天彻底暗下来,他们才抵达一处村庄。
苏璃迷迷糊糊的醒来,问道:“我们到了?”
韩湘君嫌弃的扔了张绣帕过去给她,“擦擦口水吧。”
她赶紧接着,不过没敢用他那精致的绣帕,而是用袖子飞快一抹,之后跟着他下了马车。
这是一个人烟稀少的村落,一眼望过去,大概也就二十几户人家,她们的马车停在一户矮墙外,里头只有三间瓦房,算是村里最好的一座宅院了。里头的主人家已经不在,想来应该是将整个屋子都让了出来。
苏璃走进院子,见婢女和侍卫们纷纷忙碌起来,搬东西的搬东西,架锅子的架锅子,连韩湘君也站在屋檐下听秦忠汇报着什么,只有她闲着。
于是她开始四处闲逛,打量起这座小院来,在她幻想逃离后的生活中,某个江南小镇,也是有这么一座院落,不用太富有,养几只鸡,种些蔷薇花,闲时晒晒太阳,忙时做点小买卖,日子清闲又富足。
多美好的生活啊,可惜了......
“为何叹气?”
韩湘君不知何时走到她身边,见她盯着一株枣树看,上头熙熙攘攘的结着几颗枣子。
苏璃感到命运被身后这个男人攥着,颓丧得很,她又叹了口气,抬脚跨过花圃,笨手笨脚的爬上矮墙,再扶着那棵枣树颤颤巍巍的站起身,随后伸手去够那几颗干巴巴的枣子。
摘了枣子后就又笨拙的爬下来,问他,“殿下要吃吗?看起来很好吃啊。”
“......”
韩湘君像看傻子似的,越发没法理解这个女人了,她的举止行为诡异得令人费解。
苏璃拿一颗枣在身上随意擦了擦,丢进嘴里,咔吧咔吧嚼起来,含糊不清说道:“很甜啊。”她又拿出一颗也在身上擦了擦,递给韩湘君,“殿下尝尝?”
韩湘君别过脸,嫌弃不已。
“你自己吃吧,孤还有事。”
韩湘君走后,苏璃百无聊赖,她去厨房找了根矮凳在碳火旁坐下来烤火。一个 脸色黝黑的侍卫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菜刀,挥得虎虎生威,咔嚓咔嚓两下就劈了一堆柴火。由于他离她比较近,苏璃干脆就与他话起了家常。
主要是她找别人话家常,那侍卫被动回答。
“你家在哪啊?”
“你多大了?有对象了没?”
“你们当侍卫的一个月多少钱啊?”
那侍卫被她问得面红耳赤,索性抱着柴走远了。
苏璃继续追着问,“我看你劈柴不错,以后殿下不要你了考不考虑转行啊?”
“苏璃!进来!”是韩湘君的声音。
苏璃了无生趣的看着背对着她的那侍卫,摇摇头,自言自语道:“真是的,这个鬼地方,当保镖都没个人权。”
她蔫蔫的转身进屋子,“殿下唤我有什么事?”
韩湘君拿着毛笔正在写字,头也不抬说道:“研墨。”
写了几个字后又警告道:“以后莫要问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
“哦。”苏璃可有可无的应着,态度乖巧中又带着几分敷衍。
韩湘君放下毛笔,“你最近为何总是心事重重?”
苏璃想,不知道等死算不算心事,但她没法说出来,更没法抗争,摇摇头道:“没事,就是饿了。”
“他们正在做晚饭,再等等。”他说道。
韩湘君手下的侍卫仿佛个个都十八般武艺,杀人在行,做饭也在行。没过一会儿,香喷喷热乎乎的饭菜就做好了,还在屋子里给他们架了个矮桌。韩湘君今天格外开恩,允许她和他一同吃饭。
苏璃看了眼蹲在外头话,他也下意识的低声问她,“姐姐你们明日不走吗?”
“不走,马车坏了,要修整,我觉得无聊,想去镇里看看,但不能让我哥哥发现,否则他就不让我去了。”
“哦。”小男孩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偷笑道:“姐姐放心,我不告诉别人,明日鸡鸣的时候姐姐在村口等我们吧,我回去就跟爹爹说,他肯定会同意的。”
苏璃大喜,她跟小男孩约好后,让他赶紧回去,自己也疾步回到屋子。
那两个婢女早已躺在床上小声说话,见她进来立马又停了,苏璃去墙边就着冷水洗了把脸,随后坐在床上想着逃跑计划。
原本已经放弃了的,没想到却碰上了这么个偶然的机会,不论如何都要试一试。这次的时间比任何一次都仓促,容不得她再多考虑。想了想,她拿过枕头边的包袱,在黑暗里摸出银票和碎银藏在身上,包袱她不准备带了,回头若是逃出去了,直接买现成的衣裳就好。又担心晚上睡着了错过鸡鸣,也不敢躺下去,就这么穿着衣裳裹着被褥靠坐在墙边,紧张的等待着。
冬日的夜似乎格外漫长,她听着屋子里那两个婢女的鼾声,还有外头风雪呼啸,一边畅想着逃出去之后自己的美好生活,越想心越激动,越是睡不着。
就这么的,她兴奋了一个晚上。
终于,第一声鸡鸣响起时,她立马坐直身子,认真分辨片刻,确定自己没听错后,便轻手轻脚的起来,绕过那两个婢女,拉开木门。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惹得她心头狂跳,赶紧回头看了一眼,见两人睡得实沉,也不敢将门开太大,缓缓拉开一个不大不小的门缝,探出头去看外头动静,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这时院子里空荡荡的,没人,想必侍卫们在厨房躲风雪呢。 于是,她捡起立在门边的一根竹竿扔向院子里,发出轻微声响,那些侍卫若是醒着,定然会发现动静,但她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人出来,估计是睡着了,于是便悄悄摸出了门。
她快步走到篱笆前,慌慌张张的去够门,可越是心慌越是容易出错,一个简单的篱笆门她开得汗都冒出来了。等终于把那绕在柱上的麻绳解开,她飞快拉开篱笆,朝着村口跑去。
索性村子不大,她只跑了一会儿便看见停在村口的一辆牛车。
“姐姐。”小男孩压低声音跳下牛车,给她腾了个舒适的位置,“这是我爹爹和我阿娘。”
庄稼汉老实,小男孩的爹爹只呵呵笑着点头,他阿娘倒是极其热情,伸手将苏璃拉上去,又从一个布包里拿出个热乎乎的馒头给她,“姑娘莫嫌弃,牛车要走大半天呢,可别饿着了。”
这么早,苏璃还吃不下,但接过来的馒头还很热乎,想着一会儿冷了不好吃,也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牛车缓缓启动,渐渐的,她们离村落越来越远,直到那点点屋舍消失在朦胧的晨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