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太多了, 担心鸡跑到前院,整个后院都用篱笆围了起来,尽管早晚都会清扫, 鸡屎仍然随处可见, 云巧站在檐廊上, “那, 鸡都在这儿了。”
老唐氏买的老母鸡也在。
这会儿正扑着翅膀啄小鸡的脑袋,她捡起角落的长竹竿拍了拍, 鼓起眼训斥, “不准欺负小鸡。”
“......”鸡哪儿听得懂人话,沈秋娥心下摇头, 怀疑她听得懂自己的话吗?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几经思量,沈秋娥委婉开口,“清晨唐钝起床的心情怎么样?”
心情好,唐钝累得乐意,她便不用多管。
“不知道呀。”云巧收起竹竿,搬凳子给她坐,“他没说。”
“......”沈秋娥眼角跳了两下, 语气低沉, “你看不出来?”
“有时看得出来,有时看不出来。”
“......”
就她这没心没肺的性子, 真能和唐钝长久过下去吗?忍着走人的冲动, 沈秋娥问她, “你有没有哪儿不适?”
“没有呀。”她拍拍胳膊, 眉眼弯弯, “我好着呢。”
没法聊下去了, 沈秋娥深吸口气,攥紧拳头,决定速战速决,“有些事你娘没来得及教你,我做姑姑的就与你说说,墩哥儿是读书人,禁不住累,你做媳妇要体贴,用别的方式伺候他...”
沈秋娥语气平静,但脸烫得慌,这些事是她怀孕时曹氏教的,唐耀精神好,曹氏怕他出去偷腥,特意将她叫进屋说的这事。
时隔多年,她仍禁不住脸红心跳。
云巧看她眼神闪烁,神色娇羞,满脸懵住,“姑,你怎么了?”
“我和你说正事呢。”沈秋娥举起手,“懂了吧。”
云巧眨眨眼,认真摇头,随后道,“我娘没教我什么?”
“......”简直对牛弹琴,沈秋娥脸色渐沉,眉梢浮起几丝厉色,“我是和你说这事吗?”
云巧恍然,“懂了懂了。”
唐钝累了,她要端茶倒水照顾他。
沈秋娥看她眼,心里存疑,“你懂什么了?”
“唐钝累了,我要多照顾他,姑你不说我也懂的,他是家里的叔也走了几年了,怎么不再找个呢?省得整日盯着我们这种刚成亲的。”
秦婆子怒视她,“你说什么?”
“没听到就算了。”郑家媳妇扶了扶散乱的发髻,眼神扫向云巧,“瞧巧姐儿嫁了人气色多红润,婶子,学着点吧。”
云巧跟郑家媳妇不熟,仍未理会,只经过郑家媳妇身边时,隐隐闻到股奇怪的味道,她嗅了嗅鼻子,快速跳开,郑家媳妇好笑,“有什么好害臊的。”
云巧抬头看她,眼神清明澄澈,脸上无羞无怒。
郑家媳妇多利的眼,一眼看出她没闻出她身上是什么味儿,勾唇轻笑,“你和唐秀才没圆房?”
尝过男人滋味不该是她这副表情。
云巧转过身,欲走。
郑家媳妇来了兴趣,轻轻拉住她,“你娘没教你吧。”
她一副大发善心的口吻,“小嫂子和你说说如何?”
云巧看向她拉着自己的手,皱眉,“我要回去了。”
“不会耽误你太久的。”
旁边就是麦地,差不多膝盖高了,地里长满了杂草,郑家媳妇曲腿往草上一坐,“想不想给唐秀才生孩子?”
云巧直勾勾盯着她,然后指了指她嘴唇,“你嘴唇流血了。”
郑家媳妇轻轻擦了擦,嘴角笑意不减,“不碍事,你郑家小哥咬的。”
“哦。”云巧看她笑容明媚,眼里像荡着光,“你笑什么呀?”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郑家媳妇目光落到她胸前,笑得耐人寻味,“唐秀才摸过吗?”
云巧垂眸,眉头皱了皱,双手护在胸前,“不害臊。”
郑家媳妇笑出了声,“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呢,看来你没傻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来,小嫂子教你怎么生孩子。”
不管云巧乐不乐意,她嘴唇翻动,语速极快,不过怕其他人听到,刻意压着声儿,云巧眉头没有舒展过,脸上更是疑惑重重,郑家媳妇观察着她表情,暗道,唐家得后大半得是她的功劳。
男女之事极为简单,三言两语就说明白了。
念她摆脱沈家不容易,郑家媳妇善解人意教了其他招数,想在唐家站稳脚跟,孩子是关键,她就说得多了些。
最末,提醒她,“先苦后甜,刚开始会疼,忍过去就好了,咱做媳妇的不容易,小嫂子教你这些不求你记着小嫂子的好,小嫂子看你投缘,乐意教你的。”
“谢谢。”
郑家媳妇笑得合不拢嘴,“回家吧。”
她也得干活了。
秦婆子大声呸了句,“也不知哪儿来的□□。”
郑家媳妇轻笑,“婶子嘴里的酸味快飘到隔壁村了。”
“......”
郑家怎么会娶这种厚颜无耻的婆娘,简直有伤风化,秦婆子受不了她的德行,去找郑家婆子,要她好好管管自己的儿媳,郑家婆子抱着孙子,没心思应付她,“年轻人不都这样吗?你这把岁数,怎么还和她较劲啊。”
“......”
有伤风化。
秦婆子受了一肚子气,晌午回家,见灶房没动烟火,顿时火冒三丈。
春花的月份浅,她怕肚子有个闪失,让春花留在家里洗衣煮饭,眼下锅灶冷冰冰的,她冲进屋,一顿骂。
自打重新回到秦家,春花就一副破罐子破摔的神色,稍不顺心就嚷嚷肚子疼,这不,秦婆子刚开始骂,她就捂着肚子喊疼,秦婆子有气没处撒,又去了地里。
秦大牛砸桌椅,“等你生了儿子再跟你算账。”
春花垂着眼,安安静静的。
秦大牛怒吼,“就你这模样还想嫁进唐家,你配吗?云巧长得不好看,至少脸上没脏东西,小秀才乐得碰她,就她的福气,早晚会替唐家生个儿子。”
要不是他提起,春花都不知多久没听到云巧的消息了,她被唐家捧在掌心,日子简单美好,而她则陷入了淤泥,爬不起来了。
而唐钝,更不是她能肖想的人。
她没有和秦大牛吵过架,此时心里烧着一团火,不吐出来会死似的,她看着秦大牛,一字一字道,“她既这么有福,你怎么就不娶她呢?”
呵。
秦大牛额头青筋直跳,没娶云巧是他最后悔的事儿,眼下被她拿来笑话自己,秦大牛忍不可忍,抬起手,巴掌就扇了下去,“久了没揍你皮痒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
两日后,云巧又去镇上买肉,村里人告诉她春花小产了,春花娘坐在地埂上嚎啕大哭,“巧姐儿,你和春花好,你要给她撑腰啊。”
秦家嫌春花丑,处处压她们一头,看在荒地的份上,她多番忍让,谁知秦大牛打得春花去掉半条命,叫嚣着休妻,还要她们归还荒地,否则就杀了她们。
春花娘除了求云巧,没有其他办法了。
“春花不是我朋友了。”云巧平静的说,“我赶集呢。”
春花娘捶地,声泪俱下,“巧姐儿,你不能这么狠心啊。”
云巧绕过她,脚底生风跑得飞快,生怕春花娘追她似的,曹氏在地里瞧着,骂了句白眼狼,和身边云山媳妇说,“那就是个冷血无情的,春花待她多好啊,说翻脸就翻脸,老大的事儿找她没用。”
沈来财离家快半个月了,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曹氏不担心是假的,但要她低声下气求云巧,她做不到。
“我随口说说,据说山里有土匪,公爹...”
“老大什么场面没见过,不会有事的。”曹氏不知道这番话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儿媳妇有心让老二去趟县里,她怕老二跟着出事,坚持不同意,和孙媳妇说,“你娘心情不好,你多宽慰宽慰她。”
“好。”
她们嘴里的沈来财此刻灰头土脸的站在粗壮的树旁挖树,脚上拴着链子,链子上还拴着其他鼻青脸肿的汉子。
“动作快点。”几步外,一个虎背熊腰的士兵挥着鞭子,凶神恶煞道,“不砍完这片的树不准吃饭。”
沈来安擦擦额头的汗,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当做山匪抓起来,不坐牢,反而被赶来砍树修路。
夜以继日的劳作,手心磨起的泡破了皮,一用力就疼。
他不死心,再次拖着链子挤到士兵前,“大人,我不是山匪,你放我回去吧。”
语声未落,长鞭呼的扬起落下,后背火辣辣的疼,他呜咽出声,“我是绿水村村民,真不是山匪。”
又是一鞭子。
沈来财受不住了,忙退回去,求饶道,“我砍树,我这就砍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