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午后,市中心某高档西餐厅,挨着落地窗最靠外的那一桌的两位客人一落座,就频频引人注目,有眼尖的女生发现,装扮低调也掩盖不住耀眼光芒的那位,是昔日早已退圈的影帝江柏洲。
背对着楼梯而坐的,自然是江柏洲的伴侣元颂,沿着女生的视线,看背影也不难想象江影帝的约会对象肯定也长得俊秀不俗。
“你不会不知道他男朋友,不,确切来说是媳妇儿是谁吧?”有些八卦话题的女生跟闺蜜一起吃饭,她频频往江柏洲他们那里瞟,跟闺蜜讨论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入得了江柏洲的眼。
“媳妇儿?”女生一直在国外读书,最近回家探亲,她看过江柏洲的电影只认识他,对元颂没有太多印象,听到昔日偶像英年早婚,还颇有点遗憾。
“元氏集团的小公子,前年夏天结的婚。据说当年元小公子病情刚好,俩人就在国内举行的婚礼,没有像其他明星一样声势浩大在国外包场地。”女生的闺蜜是在国内接受教育长大的,对娱乐圈的风云人物简直如数家珍,她可忘不了之前江柏洲爆出有男朋友时,足足哭了三天,才勉强接受她们家哥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恋爱经历。
“那他们感情好吗?”女生向来直接,她这么问也不是见不得人好,实在是觉得俩人的气氛怪怪的。
自从她们进来,面对着她们的江柏洲倒是热情,一直主动张罗给伴侣夹菜倒酒,但他那位小媳妇却兴致不高,瘦削的下巴浅浅埋在白色高领毛衣里,明明举手投足都透着优雅利落,浑身散发的气场却像一株有点霉的植物,总感觉缺少点活力和兴致。
“挺好的啊。”据闺蜜所知,一向主张不婚不恋保平安的江柏洲,遇到命中注定的媳妇儿后简直判若两人,据媒体的跟踪报道和后援会八卦,江影帝绝对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能赚钱还顾家,还连个绯闻也没有。
“是嘛?”女生托着下巴依旧明目张胆打量人家,也就是借着个拐角优势,再加上江柏洲没空搭理别人,才坦然得肆无忌惮,“人不说娱乐圈都很乱吗?他们会不会也遇到了情感危机?”
闺蜜本来也没多想,江柏洲早已退圈,她们也没想上前打扰,但经女生这么一说,闺蜜也拿不准了。
如果她没看错,江柏洲看媳妇儿的眼神的确很小心翼翼,带着试探和讨好,气场感觉明显占劣势。
不是吧,不是吧!江影帝这样洁身自好的男神打着灯笼都难找,有些人没必要仗着出生好就踩人脸吧?生在福中不知福!
“我感觉不会吧,江影帝据说没有什么恋爱经历,估计会在婚姻生活中吃亏。”闺蜜以前是唯粉,后来爱屋及乌勉强变身cp粉,肯定是见不得偶像在婚姻生活中被人任意拿捏的。
俩人饭也不吃了,猫在一起窃窃私语,正当她们烧脑揣度心中的疑惑时,元颂倏然起身,回头冲这边走来,女生们蓦然移开目光,顾左右而言他,颇为后悔不该如此明目张胆盯着人看。
现在被抓现行了吧?
人家正宫会不会以为她们觊觎人老公,上来就要浇她们一头冷水。
西餐本就冷得快,刚才趁热她们不吃,现在双双扎着头往嘴里一阵猛塞,动作迅捷,整齐划一,生猛得像要吞掉盘子。
好在元颂只是路过,他要去楼下的洗手间。
女生的直觉很准,元颂只是从她们身边路过,都能感受到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气压,像敛着暴雨的云层,沉闷无声。
“好吓人啊,我们还是别看了。”传说江柏洲之前是混不吝,嘴毒刻薄,经常将人怼得哑口无言,撇绯闻速度更是顷刻出手,怎么看都是说一不二的狠角色。如今,见到真人,看到元颂对比才察觉,她们江影帝简直就是人间天使。
“你好,江哥,好久不见。”俩女生不欲在是非之地久留,吞完盘子里的饭菜就要结账离开,谁知元颂刚离开一会儿,一个长相俊美的小哥哥忽然凑上前,也不知道是小明星还是网红,反正两个女生不认识。
“你好,你是?”元颂离开座位,江柏洲将服务员新上的菜仔细搁在元颂的桌面跟前,全是他爱吃的。
面对初来乍到者,他蹙眉半晌也没想起这个后辈是谁。
他和元颂原本是这家西餐厅的高级会员,以往吃饭都是在包间里,今天元颂突然心血来潮,非要来这里吃饭,这里本来都是提前预约的客户,在就餐高峰期,经理好不容易临时帮他们协调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我是x音平台的美妆博主,一直是您的忠实粉丝,我们可以互换下w信吗?”男生看起来跟元颂年龄大小差不多,全身上下全是潮牌,脸上妆容精致,隔着半米距离都能问到他身上浓郁的香水味,惹得江柏洲呼吸节奏都缓慢下来。
“不好意思,不太方便。”人和人之间是有气场存在的,虽然其他不认识的人来加江柏洲的联系方式,他也不会给,但面对站在跟前这个脂粉味异常浓郁的人,心里尤其反感,但那人丝毫还没察觉他被人嫌弃了,还自顾自要坐到元颂刚才的位置,“那里有人坐了!”
元颂最近这段时间情感丧失症又发作了,已经一个多月没给过身边的人好脸色,医生说了,这种病复发几率很低,但并不保证会彻底治愈。好在不会持续太久,过段时间会自动痊愈。
江柏洲有了上次的经验,早已习以为常,知道元颂只是生病了,肯定不会有别的心思,自己只要猫着装孙子就行。
面对刘汝、黄睿他们的揶揄,江柏洲也完全不放在心上,小夫夫之间的情趣他们不懂,不是谁都能有体验双面恋人的机会。
小主播刚想坐下的动作戛然而止,屁股还没挨到座位又缓缓起身站直,元颂他刚才看到了,事实上他也观察这边好久了,江柏洲和元颂明显看着生疏,吃饭时一点交流都没有,全程几乎都是江柏洲上赶着哄人,对方还一直冷脸。
元颂起身去洗手间,小主播以为俩人不欢而散,这才大着胆子过来勾搭人。娱乐圈貌似神离的夫夫多了去了,各玩各的也不少见。江柏洲虽然早已退圈,但影响力在那儿摆着,小主播有自己的小九九,要是能当对方的地下情人就好了,蹭蹭热度,捞捞钱财,好不快活。
“我,我以为元少爷冷脸离开了。”江柏洲显然没将他放在眼里,但既然决定了要厚着脸皮勾搭人,就得摒弃羞耻心,小主播没有继续坐元颂的位置,而是挪了挪脚步,坐到江柏洲的斜对面,故意挑拨离间,“你们是感情不好吗?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很愿意倾听呢?”
尼玛,这是什么狗皮膏药啊!
江柏洲看着眼前的可笑嘴脸,手肘撑着座椅把手向后靠去,睥睨着眼神冷冷打量对面的人,心里无端哂笑,这两年是他脾气太好了吗?引得这群自以为是的苍蝇赶来围观,真特么晦气!
“跟你有关系吗?我劝你一秒钟之内离开!”浓烈的香水味熏得江柏洲顷刻没了食欲,小主播眨巴着卡姿兰大眼睛装纯情扮天真,俨然一副“知心姐姐”模样,差点将刚吃进胃里的食物恶心出来。
以前江柏洲在圈里混时,新人再想靠他炒绯闻都不敢当面舞到他跟前,他可不管对方是真粉丝还是真心机,在明知他已婚身份还来勾搭撩骚,就别怪人不给颜面。
破坏人家家庭,呵呵,好笑,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这种毫无羞耻心、道德感败坏的人,人人得而诛之。
凡是有点脸面的人如果看到搭讪对象冷脸下了逐客令,多半会悻悻离开。但小主播好不容易碰到单独勾搭人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既然对方不识时务,不想跟他玩暧昧,那就别怪他手段阴暗了。江家和元家是不好惹,但是现在是网络时代,只要自己掌握证据,新闻在网上发酵,再加上媒体煽风点火,就不怕引不起水花。
小主播之所以一直不温不火,八成是脑子不好使,做事说话都是想当然,真不知道该说他是自信,还是傻缺。
“江哥,我没有要破坏别人关系的意思,只是感觉您的感情生活看着也不是很如意,回想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您就没后悔英年早婚吗?”小博主仗着餐桌遮掩,悄悄摸出手机打开了录音键。
字里行间还是想当然的自以为是,换作以前,江柏洲肯定直接让对方滚蛋,现在嘛,心里多了几分鄙夷和好笑,他笑容意味深长,抬手端起一杯红酒,优哉游哉抿一口,视线越过小主播头中的元家小少爷不是一位见人三分笑的小可爱吗?怎么没人告诉他真人这么可怕!
小主播落荒而逃,元颂也没心情吃饭了,江柏洲接过服务员递来的大衣给元颂披上,签了单据就一起往外走。
刚才还在偷窥和闺蜜分享八卦的女生,被吓得瑟瑟发抖,还好,还好,她们没有任何逾矩行为,不然被当众泼水冷静的就是自己了。
“江柏洲!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吃个饭也要散发魅力招蜂引蝶吗?”元颂最近脾气不好,如果他可以隐藏也能像之前一样故作轻松,只展现自己开朗可爱的一面,但江柏洲明确说了,不要他为难自己,不开心就是不开心,不用强装积极乐观,想发脾气就发,反正都会被无限包容。
最近元颂对他比较冷漠,难得有吃醋的时候,江柏洲刚坐进车里,就被媳妇儿责骂,心里却乐开了花:“我没有,我冤枉!是他先撩我的,我一直表示拒绝!”
其实元颂没有适时出现,冲对方说那个“滚”字的就是江柏洲。
为了表示衷心,江柏洲还特别浮夸地举手发誓,看表情很是认真,颠倒众生的那双眼里却透着不易察觉的坏笑和得意,好像在说“我也不想这样,无奈魅力太过迷人。”
“哼!”元颂虽然现在情感不敏感,对爱恨情绪感知能力降低,但对江柏洲的爱却是刻进骨子里的,而且俩人都结婚了,谁要想抢走自己老公,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在正常状态他或许会采取文明方式赶走扑上来的饿狼,现在他生病了,行为难免简单粗暴,他永远也理解不了那些喜欢破坏别人关系的人,伴着掠夺和伤害的感情那算是爱吗?
“媳妇儿,你亲我一下。”最近江柏洲又过了一段时间清心寡欲的生活,元颂的话明显变少,亲密行为也不积极,今天难得心情好,对方还吃醋了,可不能放过温存的机会。
“不要,我不想亲!”江柏洲一只胳膊随意搭在方向盘上,侧着身体低头凑过去讨亲亲,元颂还在生气刚才被人搅了吃饭兴致,气鼓鼓扭头不理他。
换作平时,江柏洲不会继续惹人生气,今天不同,他能感觉到元颂虽然面子上在闹脾气,心里其实说不定怎么吃醋呢。
这是不是表示他的情感丧失症已经快再次痊愈了。
元颂扭头不看他,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发动车子,他惶然回头,看到江柏洲就那么静静看着他,神情淡然,双目平和,仔细看还带着那么点哀怨,像一条渴求主人拍拍脑袋安慰的修狗。
这样的江柏洲谁能抵抗他的魅力!
元颂不动声色瞅人半晌,心尖慢慢酥软,爱可真奇妙,它总能让人轻易就对在意的人丧失抵抗力。
“吧嗒!”元颂捧着近在咫尺的俊脸使劲亲了一大口,还未来得及睁开眼抽身,直觉后脑勺被手掌按住,江柏洲狠狠亲了回去,辗转之间,力道之大,险些让怀里的人窒息。
“轻,轻一点。”许是情动难以自持,江柏洲手上和嘴上的动作没一点要轻柔的意思,随着元颂身体不断靠近,嘴角溢出难以自制的哼音,江柏洲更是连亲带啃,嘴唇上轻微的痛感,又疼又爽,来回拉扯之间,差点让人丧失理智,无法停止。
火热的长吻在江柏洲的十级克制能力下堪堪停下,要不是现在还在车里,他绝对不敢保证自己能不继续深入交流。
元颂被亲得气喘吁吁,下巴点在江柏洲肩头喘息,连耳朵都是烫的,大衣里面的衬衣领子不知何时还被解开了,在无意识的拉扯之间掉了一颗,江柏洲可真会见缝插针。
“宝贝儿,我们出去旅游吧?”医生说元颂现在的情绪要尽量放松,之前他也听人说起过,对于心理或精神上的创伤,回到小时候居住的地方有助于疗养身心,元颂五岁之前常住的地方并不是元家现在的别墅,而是在临市郊区的中式跨院里。
听元程景说,现在还有专门的佣人在维护打扫,他们几个孩子,也有五六年没回去看过了。
“你想去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长大有记忆后,元颂回去过几次,三跨院寂静宽敞,拱门走廊,奇花异草,颇有年代感独有的治愈氛围。
以前,江柏洲也不知道自己可以是浪漫到骨子里的人,现在他想走元颂所有走过的路,看他看过的风景,五岁以前的元颂在那间三跨院里留下了无数停留在他人眼中或散落在空气里的记忆,他想听说,也想感受。
那里,可以说是元颂的故乡,像心里一片寂静的故土,虽然相隔百里,但不并妨碍他在心里深深印记。
“嗯,我们去那里走一走,听说那边风景不错,有山有水,跟个小世外桃源似的。”平日的生活太过喧嚣,某种意义上身心也难以真正的放空平静,走在大雪纷扬的石板路上,在屋檐下看一轮寒月,或在晴天的廊下共饮一壶茶,都让人心驰神往。
元颂也没意见,反正他现在的状态也不适合工作,公司的事儿几乎都交给裴凝和高层领导管理,他都偷懒好久了。
自从喜欢上江柏洲,对于去哪里,吃什么,他都不甚在意,只要跟他一起的人是江柏洲,哪怕只是牵着手压马路都很幸福。
俩人是行动派,晚上回家先一通收拾,整理好行李便早早相拥入睡。翌日是大晴天,冬天的空气虽然刺骨凛冽,但也不失清新。
出门时江柏洲将元颂裹得像个粽子,饶是这样还怕他会感冒。
“这样还怎么出门啊?像头蠢笨的大熊!我们只是去郊区度假,又不是去北极。”元颂身上穿的长款白色羽绒服的含绒量在市面上绝对没有这样的,明明是轻便羽绒服,他都觉得有点沉。饶是这样,江柏洲还挑了一条足有两米长的白色驼绒围巾,在他脖子绕了好几圈,要不是他脖子长,就被弄成不会移动的木乃伊了。
“谁让你昨天晚上老踢被子!不然能感冒?”估计是家里的暖气烧得足,元颂一整晚都在踢被子,虽然江柏洲醒来给人盖的及时,但到底不可能不让孩子着凉,今天早晨一检查,元颂那边的窗户还没关严实,露着一条两寸长的缝隙,夜里冷风扑来,差点将元颂冻发烧。
从市中心大平层出发到临市的郊区三跨院,大概要驾驶五个小时,江柏洲养精蓄锐精神状态甚好,一路上开得平稳顺达,元颂兴致也高,除了跟老公介绍沿途风景外,就像个乖巧的小孩贴着窗子往外看,他什么都没想,心境平和,神情宁静,最近偶尔的焦躁随风抛散在不断后退的风景里。
车里温度适宜,此时俩人都穿着一件情侣款小毛衫,元颂也不知道,从家到地下车库这点距离是能冻死自己怎么滴,还被江柏洲包裹成粽子,害得他上车光脱衣服就费了不少力气。
“渴不渴,保温杯里泡了茶,拧开喝点,车里暖气开得足,你嘴角有些起皮。”车里放着俩人喜欢的轻音乐,元颂看风景看累了,就倚着靠椅闭眼小憩,据江柏洲观察,元颂这次的复发病情在明显好转,虽然整个人还是话少又冷冷的,但看他的眼神温和不少。
元颂在病情最严重时,除了神情严肃之外,眼里会不自觉流露出惶然和恐慌,因难以察觉到喜怒哀乐,一颗心则始终处于不安定的游离状态,他内心其实比谁都痛苦和不安。
所以,江柏洲总是鼓励他直面内心痛苦,不必勉强自己假装快乐,元颂的所有负面情绪他都全然接受,既然无法替他承受痛苦,就一定成为能妥帖接住他所有情绪的柔软载体。
“老公,我是不是很麻烦。”情感丧失症不定时爆发,是包括医生在内的很多人都没想到的,虽然元颂发作的时间有减短迹象,但谁也不敢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每次情绪不受控,自己陷入封闭状态,几乎就顾不上周围人的感受,除非他刻意营造,但真的会更痛苦。
“没有,怎么会。”车子已经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驰两小时,小憩的元颂被老公温柔叫醒,喝过保温杯里温度适宜的茶水后,五脏六腑被顺平,全身上下连毛孔都透着舒展惬意。此时心情很不错。
江柏洲断然否定,他知道元颂有创伤疾病,早就坦然接受了事实,在他看来,这种病跟感冒发烧,或需要定期检查的其他常见病没有任何差别,人吃五谷杂粮,就算没有受伤这回事,谁敢保证一定没有其他问题呢?
生病了,就好好治病;复发了,就慢慢等他过去。这些,都没什么,所以他从不觉得是负担,也一直在潜移默化说服元颂放轻松心态。
“说实话。”江柏洲用眼尾扫了下忽然乖下来的媳妇儿,看他不相信,似乎是在怀疑自己的话,于是一边自如地打方向盘开车,一边用最平常的语调调侃,“你平时的样子太乖了,尤其被我调戏时又软又萌,简直能迷死人。现在,你忽然对我凶起来,模样又冷又酷,垂眼看人时还带着那么点不耐烦,我觉得还挺带感的!”
这句话江柏洲说得绝对是真的,元颂表现的越冷漠,他就越想揉搓他现原形,还想对他更凶,那种感觉还特别有某种成就感。
当然,这种话他自己想想就算了,可不敢真对现在的元颂说,否则,估计会被当场家庭暴力。
“简而言之就是,你所有的样子我都喜欢,包括不穿衣服的样子。”江柏洲正经不过五分钟,刚才一板一眼说的温柔话让元颂还颇为感动,结果心脏还没彻底柔软下来,某人赤/裸又带刺的目光就扫了过来,好像还带了某种特意功能,上下打量一番,就能让人面红耳赤。
“不要脸!既然你就喜欢凶的,以后别指望我能再对你有好脸色!”手里的保温杯被元颂大力盖上盖子,有点用力放回手底下的固定位,表面还是凶巴巴的,其实刚刚还有点失落的心情已彻底雨过天晴。
江柏洲真好,在他眼里,自己不论怎样都是一个正常人,没有刻意被小心对待,也没有不耐厌烦,这种不管怎么都能被人温柔包容,还不露痕迹的感觉可真好。
就算为了江柏洲,他也要尽快好起来,振作起来,开心起来,继续当他老公的乖媳妇儿。
元家的祖宅庭院有了年头,被不灭的时光晕染成有故事的颜色,它被负责看守的佣人收拾的依旧干净有格调,古风古韵,又不失勃勃生机。
“小少爷,今天一早我们接到景少爷的电话,就开始洒扫除尘,您之前住过的房间也换了新被褥,睡上去一定很舒服。”
顾嫂今年四十多岁,她家一家四口就住在三跨院的前院侧房,一来方便看守开门,二来也是很懂规矩,不愿意轻易造次占据主人家的位置。
他们不仅每年都有工资拿,还有免费的房屋住,心里着实知足又感激。
“谢谢顾嫂!”顾嫂四肢壮硕,皮肤黝黑,一双大眼睛扑闪灵动,一看就是个能干的爽快人。虽然,眼角也爬上了细纹,头不过去。”元颂被顾嫂引着沿着长廊绕向后院,小时候他和大哥一直住在中院正房,两间南向卧室隔着客厅相对,当时他小,元程景经常跑他屋里睡觉。
好多趣事,包括尿床、半夜撒癔症折腾元程景,元颂都没什么记忆。也许人小时候的记忆会遗忘,但潜意识里还会记得,不然他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归属感。
顾嫂听说了元颂身体不舒服,熟络打招呼后让他们先休息,就兀自带着其他两个没怎么见过面的小女佣去厨房张罗晚饭了。
江柏洲和元颂的午饭是在休息区的餐厅吃的,没什么油水又难吃,现下还真有点饿了。
元颂的房间不算很大,但包括睡床、桌椅、衣柜和窗棱,处处都是尚好木材,雕花镂空,飞鸟花草,刻得精致生动,价值一看就是有价无市。
推看雕花小窗,阴霾的天空开始零星落雪,院子里枯萎的海棠树和劲翠的松柏枯荣相对,自成一番别致美景。
屋檐勾连,麻雀振翅,如果朱红门框上再贴两幅对联,配上纷纷扬扬的瑞雪,简直就一副新年缩略图,光是想想就很美。
“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风调雨顺,祥瑞吉祥。”江柏洲拉着元颂绕过两道门坐到廊下看雪,他抬手张开手掌接雪花,晶莹落在宽大的温热中,很快化成潮湿的小水珠,慢慢消失不见。
“好美啊。”元颂跟着感叹,抬头看院子里的四方天空,整个人倚靠在江柏洲敞开的羽绒服里,时间一点点流逝,世界静谧沉默,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
元颂的心出奇平静,不知道是雪的缘故,还是此刻万籁俱寂,总之他在这里感受到了一种心灵被洗礼后的纯粹洁净,不骄躁,不烦忧,也不再没来由想发脾气。
“院子里要是再栽上几株红梅就好了,红白相间,古香古色,那才够雅致!”江柏洲倒是没什么烦心事,如果非要有,就是担心元颂不开心。现在媳妇儿都高兴了,他自然更开心,这不,还饶有兴趣给人家庭院提美化意见呢。
“我们家院子里没有,不过我记得门口的小溪边有几株,再走远些的山脚下还有一大片,老公你想看吗?我陪你去。”元颂后仰着脑袋跟江柏洲提议,外面温度很低,他倒被捂得浑身暖和,脸颊透着粉红,江柏洲摇了摇头,低头亲了下怀里人修长的睫毛,惹的人频频闪躲眨眼。
“我们明天再去,你现在肯定又饿又不想动,现在出去,肯定要耍赖让我背你!”江柏洲屈指轻轻在元颂的额头弹了一下,他早就听到媳妇儿的肚子咕咕叫了,现在最要紧的是解决温饱,赏景嘛,明天再去也不迟。
“好想在这里隐居啊,就你和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哎呀,简直就是神仙眷侣嘛!”现在世界发展迅速,离开科技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回归最原始的生活说起来容易,但对大部分人来说,无疑会觉得孤寂。
元颂敢大言不惭说出这种话,就是仗着他得到了世界上最圆满的爱情,而那个人也同样深深爱着他。
所以,不管他们在哪里,不管身处闹市还是隐居山丘,内心渴求的世界都是圆满的。
“你说的好听,要是一直住在这里,你不想你爸妈,不想你哥?”俩人神经放松,说话都不过脑子,你一言我一句故意瞎扯,仔细听起来,又好像在对着彼此撒娇。
“说的也是!我爸妈要是看不到我,肯定会寝食难安,我那俩哥哥嘛,一个肯定每天打电话催人回去,另一个估计巴不得我不回去。”
同样都是哥哥,老大和老二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元颂知道二哥同样疼他,但俩人的相处模式从小就奠定了,不互损嫌弃,就好像不能好好交流。
毕竟元程谨小时候是真情实感怀疑过,都是元颂抢了自己原本元家老幺的宠爱。
“小少爷,江先生!晚饭准备好了,请来前厅吃饭吧!”眼看阴霾的天色暗下去,江柏洲和元颂在廊下堆了个小雪人,俩人刚捡了两颗石子点缀好雪人的眼睛,顾嫂就迈着轻快脚步,沿着拐角处的走廊尽头过来喊人吃饭了!
话音刚落,走廊及门口上挂着的红灯笼倏然依次亮起,里面白炽灯散发的光被红色丝绸罩着,朦胧喜庆,如果不是廊下正门头话间不由有点撒娇意味。
元颂自己都没发现,他来这里后情绪放松不少,之前不由频频蹙起的眉头,好久没再拧一起,脸上的小表情也生动明朗,不时笑笑,眼里的流光溢彩愈发鲜明。
江柏洲随手在桌子底下牵起元颂温暖细致的手掌,拇指摩挲手背,动作自然亲昵。他想,他们来这一趟算是来对了,元颂身心放松,在远离嘈杂的寂静里,什么烦心事和焦躁都容易被治愈。
以后,他们一定要经常来度假。
“景少爷这次没跟来?”顾嫂的手艺没的挑,但最拿手的是炖鱼,个头特大的鲤鱼被剁城一截一截的,然后加上各种秘制酱料小火慢炖,起锅后香气四溢,骨头酥软,最绝的是,时间这么长,肉质依然鲜美清香。
三个孩子里顾嫂见元程景最多,年纪在那儿摆着,自然也更熟络些。她用公筷给元颂夹了一大块鱼,小心放在前面的瓷碟里,顺嘴提起元程景。
这兄弟俩从小就亲近,元程景每次都陪元颂回来,这个大哥在任何人眼里都是称职有担当的,他对元颂的照顾不亚于父母。
其实,顾嫂也就顺嘴一提,待看到江柏洲微微一顿的夹菜动作,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话不得当。明眼人一看,就是年轻夫夫回来度假,再加上个大哥算怎么回事啊。
“我哥最近很忙,一直在操心在其他城市开展新业务的事儿,我大概有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这么一提,元颂也有点想大哥,几个月前,元程景不知为何,忽然跟家里提到,要解除和乔苒姐的婚约,爸妈震惊之余询问缘由,他也含糊其词,说不出所以然,简而言之就是俩人性格不合。
孩子们好聚好散,虽然双方家长试图周全,也深表遗憾,但感情的事儿到底不能勉强,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没多久,元颂就听说乔苒找了新男朋友的消息,本来他还想八卦大哥到底为什么分手,后来很自然猜测大哥可能是被甩了,他本着不揭人伤疤的好心,最终也没再多问。
“是,景少爷从小稳重老成,被当做未来家主培养,我就没见过他有任性叛逆的时候,他是长子,责任压在肩头,实在辛苦!唉。”如果说长辈们对元颂总是没来由的宠爱,那对元程景就是欣赏和心疼,他在商场上再怎么厉害,在长辈眼里,还是需要被关爱的孩子。
“我比较没用,要是将公司交给我,一家老小估计早晚都得去喝西北风!”酒足饭饱,元颂精神更好了,他不肯去元氏公司自然有自己的顾忌,但在外人听来,他只能风趣带过,心里有些坎也许别人都不以为意,但自己却别扭过不去。
就比如:他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元家人,实在不想沾染公司。这些年他得到的已经足够多,又或者说,在这个家里他只求爱,不求权利名势。
“这是哪儿的话!”元颂如此自嘲,顾嫂第一个不同意,都是她家少爷,在她心里哪个都不会差,“听说小少爷你都自己开公司了,我虽然不懂时尚,但听景少爷说你做得很不错,还获得了荣誉大奖呢!”
元程景现在已经很少当着元颂面夸他了,都是大人了,不用再像哄孩子那样哄着。但背地里还是嘴碎,还是逮着机会就跟人 瑟弟弟,简直是炫弟狂魔。
“那个,江先生,你能给我签了名吗?”饭桌上,老实忠厚的顾大哥话一直不多,但陪酒一直不含糊,后来他拿着手机回信息,没多久忐忑着忽然像江柏洲开口要签名,男人一大把年纪,看着还挺不好意思,不自觉用手蹭了蹭鼻尖,眼神小心翼翼瞅了顾嫂两眼,像在询问自己的言行会不会有点不合适,“那个,我小儿子说你是大明星,是他偶像,刚才看到我拍给他家里有客人来的照片,一下子就认出了你,所以央着我替他要个签名。”
“当然可以!”这又不是难事,还是自家人,江柏洲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不过我退圈有段时间了,好久不签名感觉都生疏了,要是一会儿签丑了,顾大哥可别嫌弃我!”元颂身体不好,没喝多少酒,一瓶珍藏白酒,几乎让江柏洲和顾大哥喝完了,酒桌上推杯碰盏,说起话来也直接好多。
江柏洲一看就是喝美了,看谁都顺眼,还有求必应,他的座椅不知不觉中移动得离元颂更近,左手臂虚虚环着对方的椅背,像将人时刻圈在自己的保护中。
他酒精一上头,话就会变的更多,眼睛比平日也更透亮,瞳孔中间敛着不知从哪里聚集起来的精光,望向别人眼睛里,特别有穿透力,好像一眼就能望尽人心里。
元颂被若有似无的眼光撩得有些热,特别想伸手拍拍江柏洲有点上头的红脸,让他乖乖睡觉,不然一会儿又是一顿瞎闹。
顾大哥得到应允,回屋拿来一件儿子喜欢的白色球衣,还有一支签字笔,齐齐递给江柏洲,他将球衣摊开铺在大腿上,然后抽掉笔帽,刷刷几笔肆意签下大名,这几个字如同刻进dna,凭着本能随手一写就是龙飞凤舞的苍劲笔迹。
顾嫂看他们喝得差不多了,怕再喝下去影响睡眠,于是招呼来几个小女佣将餐盘撤了,茶水相继端来,元颂看江柏洲身型有些虚晃,估计是头晕,于是跟顾嫂说了一声,就带老公回房了。
雕梁画栋的房间暖气烧得足,床上新换的被褥感觉是被烘烤过,蓬松又暖和,江柏洲被元颂放在柔软被褥里,伸手摁着人脖颈不松开。
“撒手,我去给你拧毛巾擦脸!”来这里之前,江柏洲还信誓旦旦保证要照顾好媳妇儿,现在倒好,自己先喝趴下了,还要人给他宽衣解带。
“不放!我喝醉了,我难受。”俩人几乎要贴脸,元颂被摁在人胸口动弹不得,江柏洲要是真醉了则会黏人睡觉,才不会说这么多话,有卖惨嫌疑。现在,他就是想闹元颂,看媳妇儿心疼宠着他,毕竟谁不想偶尔在爱人眼里当个大宝贝呢?
“那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我去给你端杯醒酒茶?”元颂病情发作前期,江柏洲别说撒娇,就算舔着脸过来哄都未必能换到一句贴心话,现在元颂拿嘴唇温柔蹭他下巴,缱绻温存,这绝对是病症大好的征兆啊。
“不放!你先亲我一口。”屋里温度本来就高,江柏洲话里煽情,手里摁着人脖颈的动作又捏又滑,俩人的悸动被点燃,眼看就有燎原之势。
“a!”元颂先在江柏洲下巴啃了一口,看对方依旧闭着眼睛享受,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于是一路沿着鼻梁往上,又亲又舔,直到俩人气喘吁吁再也不能维持强装的平静才艰难分开。
“我想……”江柏洲目光灼灼,手心挨着元颂的皮肤汗津津的,体内酒气燥热,目光掠过元颂红润的嘴唇,仿佛只要对方一个点头,就要将人拆入腹中。
“在,在这里?现,现在?”事实上,元颂并不比江柏洲好受多少,俩人身体紧贴,对对方的心思心知肚明,他们无数次肌肤相亲,甚至不用肖想,只看一眼对方的眼神,就默契十足,完全不用任何情话和前戏。
双唇贴在一起,瞬间淹没了全部理智,所有感官除了对方的气息和体温,其他再也感受不到。
就像一场醉酒后的忘情沉迷,像温泉里热意上升的追逐嬉戏。世界顷刻万籁俱静,只余彼此自成天地。
屋外白雪纷纷,像冰晶坠落,愈下愈大。屋内的蓝色床幔随着灯光摇晃,慢慢披散下来,将木雕大床遮挡得严严实实,里面春光正浓,不知窗外寒雪凄凄,北风呼啸。
“有哪里难受吗?”不知过了多久,床幔里的喘息声缓缓平复,江柏洲低头亲了口怀里人汗津津的额头,关切温存。虽然他倒不至于喝醉,但动作到底比平时更激动些,不知刚缓过来的元颂有没有身心上的不适。
元颂困得近乎睁不开眼,脸颊贴着江柏洲心口,用力晃了晃,这次情感丧失症复发好像又过去了,不知不觉,慢慢在妥帖氛围中自愈。以往他多少会担心会成为别人的负担,但如今竟也慢慢接受了这就是常态,像感冒复发,没什么大不了的。
“睡吧,我打水给你擦洗。”看元颂实在困,江柏洲也不再多言,兀自起身将媳妇儿裹在柔软的被褥中,然后起身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刚要从床沿离开,几乎要进入梦乡的元颂强撑着精神开口,“明天早上我带你去看红梅,我们折花回来插在白瓷瓶里一定很美!”
窗台两侧的矮柜上放着两只一模一样的白瓷瓶,用来插花正好,元颂还记得江柏洲提过的红梅,想折回来给他看。
江柏洲俯身弯腰,亲了口他微颤的睫毛,重新将他伸出被子外面的白皙胳膊放回去,低声温柔回答:“好,睡吧,晚安!”
他放轻脚步声,去外面端了盆热水回来,将毛巾润在其中浸湿拧干,仔细为元颂擦洗赶紧。
怕轻微的潮湿让皮肤不舒服,江柏洲又用干燥的毛巾擦了一遍,看元颂闭着眼舒适地呢喃,才满意地结束手里的工作。
之后他又兀自去洗手间洗漱赶紧,回来抱着媳妇儿一觉到天亮。
翌日,元颂起床时,旁边的枕边人已不在屋内,他趿着棉拖鞋慢慢晃到廊下也没看到江柏洲的影子。
雪虽然没有昨晚那么极速,但还在星星点点飘落,抬头看天空的沉寂阴霾,看来这雪还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元颂腰酸背痛,刚想返回屋内找手机给江柏洲打电话,顾嫂端着一个托盘来了,看他斜倚着门框站着,远远笑着打招呼:“江先生出去散步去了,他说自己去河边走走,一会儿就回来。要你醒了在家休息等他,还让我特意准备了你喜欢的早饭!”
江柏洲还真了解他,就凭昨天晚上那么折腾一通,现在让元颂出去都没力气,昨晚还没感觉,今天睡一觉醒来,浑身像被车轮碾过又酸又痛,双脚一点力气也没有。
算了,还是先吃点东西等老公回来吧。
江柏洲出门散步本来想去河边折红梅,结果郊外风景太美,他沿着河岸走着走着就快到了附近的山脚下。
昨天他好像听元颂说,这里还有一大片梅林,里面的花树应该更多,光是想象,就能想到成片的红在白雪里的惊艳画面。
河边有个小池塘,几个十来岁的孩童在上面穿着滑冰鞋玩耍嬉戏,要想直接走到山脚下,还要通过一段狭长的小路,两侧土岸高耸,如今被厚厚的积雪包裹,已看不出其中的颜色,只有枝叶落尽的一些小枯树在上面随风轻晃。
“大哥哥,你是要去山脚下的梅林吗?”江柏洲先拿手机查看了下地段,后知后觉这里根本没有定位,倒是看到了元颂发来的一张暧昧照片,脖子领口被一只手扒拉开,上面的吻痕清晰可见,还挺像他们老说的红梅覆雪。
他刚想调侃两句,手指还没按住语音键,刚才还在小池塘对岸滑冰的小男孩溜了过来,吸了吸冷气冻出来的鼻涕,用稚嫩嗓音热情跟江柏洲打招呼。
他从没见过长相如此帅气的哥哥,比他妈妈在电视上追剧里的小帅哥都好看。
“对,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那里?”江柏洲手指快速打字,对元颂调侃了句下流话,脚步慢慢晃到小男孩跟前,看元颂没再回过信息,才将手机揣兜里,手臂环胸,垂着眼皮跟小孩对话。
小男孩吸了吸鼻子,神色得意,圆溜溜的眼睛转呀转,故作成熟道:“好多大哥哥都去那里折红梅,全都是送给喜欢的小姐姐的!你也要送喜欢的女孩子吗?”
现在的孩子可真不容小觑,人小鬼大,看起来连谈恋爱这回事都了如指掌。山脚下的梅花无人承包,附近的居民经常趁着散步的功夫折花回去插瓶,冬天的红梅不比象征热恋的玫瑰差,所以凡是想表达心意的男孩子,过来折梅花送人几乎成了心照不宣的秘密。
江柏洲闻言当即就要否认,自己媳妇儿是男孩子。但转念想到小孩儿可能理解不了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没再多言。
江柏洲初来乍到,对山路不是很熟悉,瞧这小男孩雀跃欲试的模样,好像就等人邀请他带路。
好多小孩子都喜欢占据优越感的感觉,如果能被大人钦佩那得意的心思更掩盖不住。
江柏洲面生,一看就没来过这里,小男孩热心,猜想如果没有他带路,这位小哥哥估计找不到最近的路,说不定还会遇到田野间撒欢的狗子。要是一不小心被咬,那就麻烦大了。
“要不你带我去?”每次晚上做过亲密的事情后,元颂第二天都会格外粘人,如果不是体贴元颂行动不便,又惦记着红梅,江柏洲才不现在出来摘花,“作为回报,一会儿送你盒巧克力?”
男孩一听马上乐了,抬腿伸手熟练摘掉滑冰鞋,吹了声口哨引来远处的同伴,让他们帮忙看着鞋子,他猫腰在旁边的荒草丛里换上自己的棉靴,撒欢儿小跑引着江柏洲往山里走,那小短腿跑得还挺快,一个劲回头冲江柏洲招手,示意他跟上。
山里风雪莫测,还好梅林就在山脚下。
眼看小男孩快要跑进两岸高耸的狭道,因为道路变窄,光线也有点暗,江柏洲总感觉小孩走那里有说不出的危险,于是抬脚紧跟过去。
有时人的第六感还挺准的,又或者是江柏洲运气不好,他们刚走到狭路中间,结果随着一阵疾风吹动,侧壁上挂着的积雪骤然连带着里面的黄土倾斜而下,向地震造成的塌方,铺天盖地几乎挡了人所有视线。
“小心!”在最后的可视范围里,江柏洲最后一丝清明理智就是一定要护着前面的小孩子,终于他将孩子圈入怀里,可惜还来不及拖拽人走开,第二次坍塌再次从头上砸来。
他紧紧抱住怀里的吓傻掉的孩子,弯腰用身体为他抵挡流沙般的袭击。低头那刻,脑海蓦然转过另一个念头,还好没让元颂跟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元颂在家吃过早饭又睡了一个回笼觉江柏洲都没回来,后来打电话对方也是无人接听状态。
江柏洲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不至于迷路吧?难道是遇到危险了?
元颂越想越后怕,赶紧招呼顾大哥带人出去找,他也顾不上身体不适,跟在众人身后往山脚下赶。
结果刚走到江柏洲之前路过的小池塘,就看到几个小孩给带头的顾大哥绘声绘色讲故事。
“刚才小胖就是在那里被埋的。”小瘦子男孩一脸严肃,板着脸指给顾大哥看,一听到有人被埋,众人立马紧张起来,小瘦子像说书先生,就差拍一把惊堂木吓人了,“高崖上山石滚滚落下,如果不是有一位长相英俊的大哥哥保护了他,只怕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小胖了。”
明明是这么严重的事故,围观的几个小孩却不以为然,看小瘦子的眼神很是怀疑,感觉他在故意危言耸听一般。
元颂闻言吓死了,他扒拉开前面的人走到最前面,弯腰一把按住小瘦子的肩膀轻晃,因为害怕声音像被割裂,凝滞哽咽:“那个长得很帅的大哥哥呢?他在哪里,他现在怎么样了?”
山石砸下来那得多严重,如果砸到头……元颂想都不敢想。
江柏洲,你可千万不要出事。
如果不是顾大哥当即扶了把元颂的肩膀,他差点跪滑在地。
“没事,江先生不会有事的!”顾大哥出声安慰元颂别多想,他马上带人去找江柏洲。
“对,对,没事的!”众人看元颂面色惨白,嘴唇因为惧怕隐隐哆嗦,他想说话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孩子是附近有名的吹牛大王,他的话可听不的。”
大家越是安慰元颂越惶恐,他不顾他人劝阻,努力挣脱开桎梏,踉踉跄跄就要往山里跑。
刚小跑几步,眼泪不争气跟着往下掉,他抹了一把抬头定睛,就看到江柏洲捧着一怀怒放的红梅出现在狭路出口,另一只手牵着一个胖胖的小男孩,眉眼带笑,风姿翩翩,红梅映雪,郎艳独绝。
他自山中来,为爱折红梅。
火红热烈,像胸口燃烧的焰火。
之前,两侧的高崖只不过落了几大块雪和干土,除了弄脏衣衫,俩人一点事儿也没有。
现在想想或许后怕,但的确是有惊无险。
后来小男孩带他从另一条路去摘红梅,因为绕远,所以时间久了些。
小男孩看江柏洲挑的仔细,很无聊,于是就拿了人家的手机打游戏,根本没接元颂打过来的电话。
一场乌龙在庆幸中结束,嘈杂的河边渐渐恢复宁静,元颂捧着江柏洲为他折的一捧红梅跟人并肩而行,雪花纷纷,脚下留痕,肩头的雪像是弹不干净,很快跟头发上的白融为一体。
山中日月长,漫漫慢慢,携手就是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这里正式完结了,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可爱。感恩的话不多说了,一起走更远的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