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王妃换下出门的衣裳出来,听沈嬷嬷说世子妃在门口跪着呢,没好气道:“这是什么意思?你去问问她。”
尉王妃这一句吩咐听的沈嬷嬷有点懵。
王妃这么早就回来了,脸色不好,世子妃又跪在了门口,沈嬷嬷知道出事了,可出了什么事她还不知道,这话怎么问?
可王妃吩咐了,只能硬着头皮去问了。
沈嬷嬷掀帘出来,站到李小囡身边,先扬声问了句:“王妃问您:跪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一句话问完,伸头凑近李小囡,压低声音附耳问道:“您这是犯了什么错?”
李小囡摇头,同样压低声音,“我还没想出来错在哪儿。”
沈嬷嬷被李小囡这一句说愣了。这事儿就有点儿古怪了。
“那你跪在这里?”
“就是觉得应该有错。”李小囡老实回答。
沈嬷嬷毕竟经得多见得多,呆了片刻,掀帘进去,到尉王妃面前垂手回话,“世子妃说请您教导。”
“我教导什么?这事儿。”尉王妃的话猛然梗住。
她活了几十年,今天这样的事儿,别说经历,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现在,她虎着脸从杜家回来了,可杜家得给个什么说法?满建乐城都没有这样的先例!要是杜家就是上门赔个礼呢?接还是不接?要是不接,不接那就是闹大了……
尉王妃稍稍一想就头疼无比。
自从娶了这么个媳妇儿,她可真是天天涨见识!
沈嬷嬷瞄着尉王妃,见她一句话卡住,冷着脸不往下说了,从尉王妃瞄向辟荔,辟荔冲着沈嬷嬷用力瞬眼珠,沈嬷嬷领会,陪笑道:“我去看看茶房有什么汤水,王妃的喝碗汤水顺一顺。”
见尉王妃没出声,沈嬷嬷从后门绕进茶房,辟荔也悄悄出来,凑到沈嬷嬷耳边,嘀嘀咕咕说了杜府的事儿。
沈嬷嬷听的两个眉毛高抬,这可真热闹!
“肯定是他们五娘子心里有气儿,故意生出来的事儿。嬷嬷还记得吧,咱们世子爷刚退亲那会儿,任夫人为了她家五娘子,天天往咱们府上跑,托人说合都托到史大娘子阿娘那儿去了,她家五娘子还堵在御街要跟世子爷说话儿,想嫁给咱们世子爷想疯了,疯到现在还没好!”辟荔忿忿然。
“杜家这位姐儿世子爷没看上,王妃也没看上,看看这骄纵性子,啧!”沈嬷嬷撇嘴。
“嬷嬷去劝劝王妃,这事儿真不能怪咱们大奶奶。”辟荔道。
“嗯,我去探探王妃的话儿。看看有什么汤水给我盛一碗。”沈嬷嬷答应。
沈嬷嬷端着碗汤水回去,将汤水放到尉王妃旁边几上,陪笑道:“听辟荔说了几句闲话。”
尉王妃斜了沈嬷嬷一眼,哼了一声。
“当初您说杜家姐儿过于骄纵,现在看起来还真是。王妃看人这眼力是真好。”沈嬷嬷接着笑道。
“让她回去吧。”尉王妃抬手指了指门外,“告诉她,这事儿的麻烦才刚开始呢,让她想好了。”
沈嬷嬷答应一声,出来站到李小囡侧前,先大声传了尉王妃的话,再压着声音道:“您先回去歇着,回头再说。”
李小囡站起来,微微欠身谢了沈嬷嬷,出了正院,稍稍松了口气。
麻烦才刚开始,唉,开始就开始吧,她的格致还没头绪呢。
晚晴送了李银珠回来,先去见尉王妃。
“怎么回事?”尉王妃直截了当问道。
“三娘子说:今天早上,她刚吃了饭,杜家有位嬷嬷去请她赏牡丹,说是那位嬷嬷说,世子妃要在她们府上玩儿一天呢,说三娘子能和世子妃好好说说话儿,三娘子就跟着嬷嬷过去了。
“那嬷嬷带着三娘子,是从角门直接进的后园,在两间小矮房里等了一个来时辰,才有人带她出来,就到了湖边。
“三娘子说湖边那间阁子里很多小娘子,她没看到世子妃,也不知道问谁,就有人叫说有蛤蟆,都吓的乱跑,三娘子就上前抓住那几个蛤蟆扔到了湖里,说是有几个嬷嬷就说蛤蟆不能往湖里扔,让三娘子再捞上来。”
“嗯,回去好好说给你们世子妃听听,去吧。”
尉王妃打发走晚晴,看向沈嬷嬷,“杜五怎么知道用能见到你们大奶奶这事儿去诱三娘子的?”
“我也在想这个,杜家五娘子可不算个聪明人。”沈嬷嬷拧着眉。
“你走一趟,当面问问杜五。”尉王妃吩咐道。
“是。”沈嬷嬷出来,赶往杜府。
……………………
李银珠送走晚晴和阿武,洗干净换了衣裳,连喝了两碗浓姜汤。
洪振业一早上就去庄子看谷仓,午饭过后回到家,一眼看见李银珠,惊讶道:“不是说要去一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阿囡没去?”
“不是。”李银珠一句话没说完,就哽住了。
“阿囡不大好?受气?”洪振业心提起来了,他阿爹最担忧的就是阿囡在王府站不住步。
“不是,是我。”李银珠再次哽住,直哽的嗝气不停。
“别急别急。”洪振业赶紧去拍李银珠后背。
“是我……”李银珠打着嗝,断断续续说完了这一场事,看着洪振业,“……你说,我这是给阿囡找麻烦吧?我问晚晴,晚晴就说没事,怎么能没事呢,我……”
李银珠哭出了声。
洪振业挨着李银珠坐下,无精打采道:“你这才是头一回,我都习惯了,每次去什么文会,他们都笑话我学问不好。”
“你学问是不好。”李银珠接话道。
“我知道不好,可他们那个笑话,跟在平江府的时候不一样,就是,就是像你抓蛤蟆,在咱们昆山家里,你也抓过,跟今天这个不一样对吧?他们笑话我也是这样。
“我又笨,常常要好大一会儿才能想明白他们笑什么,我说不去,阿爹还非让我去,说他们笑话归他们笑话,让我只管以诚待人,可我。”
洪振业也捂着脸哭起来。
李银珠塌着肩膀看着洪振业哭。
“阿囡跟我讲,当初我们在村里,三堂伯和全村的人那么欺负我们,我们也没怕过。可现在跟那时候不一样,那时候我知道怎么跟他们打,现在我连对错都不知道。”李银珠有气无力。
“我也是!”洪振业立刻接了句,“银珠,要不,咱们回去吧,咱们在平江府多好,这建乐城太难了。”
“阿爹能答应?翁翁能点头?”李银珠问道。
“不能。”洪振业垂头丧气。
“咱们走了,阿囡呢?”李银珠这句是问自己。
“咱们又帮不上阿囡,净添乱。”最后三个字,洪振业说的极轻极快。
“咱们再撑撑,要是等咱们宝儿长大点,也这么被人欺负,咱们就回去。”李银珠想了想到。
“那你以后别去这个府那个府了,谁请都不去。”洪振业很灰丧。
银珠可以不去赏花,他不能不去文会。
“唉,阿囡肯定比咱们难多了。”李银珠也很灰丧。
现在她们穿着绸子天天吃肉,可这日子怎么比从前还要艰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