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靖和一帮同事去当地同事的城郊老家bbq, 父母家的农家小院,小屁孩大黄狗和菜圃瓜田,气氛轻松快乐, 卢正思化身烧烤师傅,苗靖坐在旁边穿串, 这种社交场合苗靖融入状态远不如别人, 不够落落大方和开朗融洽――她的冷清感通常在于此, 难以共情,从她的外貌和谈吐神情,无法揣忖她的经历和想法, 有些高深莫测的端着。
玩了一天, 卢正思送苗靖回家,看她光洁眉眼似有失意和淡淡忧思,把今日的集体照发给她看, 就算是坐在烟熏火燎的烧烤炉旁,她依然最娴静柔美的那个, 唇角带着淡淡笑容, 没有太欢欣,也不是太漠然。
“今年春节你回老家吗?好像记得你提过你妈妈在老家生活。”正好今天聊到话题, 卢正思诚挚邀请,“要是你回去, 我们俩,还有车间的一个同事, 可以一起开车回家。”
春节还有好几个月呢。
苗靖微笑摇头:“应该不回去。”
“要留在藤城过年吗?”卢正思问她,“你上次回老家是什么时候?”
“刚工作那年。”她抵手撑着下巴, “去z省出差, 刚好顺路, 回去看了看,很多地方一点都不记得了。”
甚至连魏明珍的面孔都模糊了,她很平静喊了一声妈,魏明珍倒是眼泪簌簌,万千感慨,苗靖留下坐了会,吃顿饭就走了。
“苗工你以前春节都是在哪儿过的?”
“在公司赶项目加班,有一年跟我前男友回他家,各地过年的习俗还是不一样,有些地方春节气氛很好。”
两人就此聊开各地春节习俗,苗靖到了地方,跟卢正思说再见,时间不早,今天大家都累了一天,他还有一起回公司的同事,苗靖就不留他在市区。
上楼开门,屋里有淡淡的烟味,陈异也在家,坐在房间翘着腿打游戏,苗靖今天被炭火烤料熏了半天,自顾自回房间换衣服,收拾东西洗头洗澡,走到阳台,脚步慢了――角落直接换了台崭新的滚筒洗衣机,旧的那台洗衣机不知所踪。
她眉目舒展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再收起晾在阳台的干衣,把那条淡蓝色长裙搭在臂弯,神色微愣,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秀眉。
裙子有点潮。
房间里的游戏声音效震天,苗靖坐在沙发安安静静叠衣服,自己的那叠抱回房间,陈异的那叠照例留在沙发上,等他自己取回,陈异打完游戏路过,伸手取自己的衣服,动作猛然僵住――那条裙子被苗靖不声不响扔进了旁边垃圾桶。
“不问我为什么不要?”她在餐桌前坐着吃东西,背对着他,但后背仿佛有眼睛,淡淡抛出这么一句话。
陈异咽了咽喉咙,耸着肩膀撑着高大身形,抿了抿发干的嘴唇。
“裙子重新被洗过?但洗得有点潦草,有点香水味,腰部缝线被撑开了。”苗靖推开椅子起身进厨房,嗓音冷清,“陈异,涂莉穿我的裙子漂亮吗?”
他手指碰碰嘴唇,残留的烟草味气息浓郁,佯装镇定:“她衣服弄脏了,临时穿了会。”
“我问的是漂亮吗?好看吗?”
“给你赔条新的。”陈异双手揣进兜里,弓着背,惫懒站在厨房门口,“你自己买,我替你买,都可以。”
“不用啦,一条裙子,也值不了多少钱。”她转身,面上挂着风清月皎般的微笑,“说赔钱那就见外了,这怎么好意思,我在这里住了几个月,连一分钱房租都没付,倒是房租应该算算,我已经定了这个周末搬去公司,给你们俩腾点私人空间。”
“……”他浓眉深蹙,幽深的眸看着她,喉结起伏,“这个周末?”
“对,宿舍已经申请好了,这样我和正思相处也方便点。”
苗靖走回房间,拿出张陈旧的银行卡递到他面前,放在餐桌,白皙指尖敲敲卡面,语气淡然,“房租我就转到这张卡里,这卡和密码你还记得吗?你收着吧。”
这张银行卡。
陈异脸色瞬间不那么好看,眸光极不耐烦,烦躁抿唇:“苗靖。你到底搞什么?”
“没搞什么,我也跟你说过了。”苗靖声音也带点不耐烦,“天气冷了,上下班不方便,我加班又多,住公司方便点。”
“你开我车去上班。”他语气生硬,“既然要搬,一开始不知道住公司?又何必来回折腾住这里。”
“以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苗靖唇角上挑,眉目楚楚,冷淡开口,“你要是实在等不及,今晚上我就搬,不打搅你们的兴趣。”
“随便你。”
他眼神亮刺,摆出副无所谓的态度,大门一摔,震下浮灰。
苗靖果然转身回房间去收拾行李,把常穿的衣服和日常用品都收拾出来,扔进行李箱里,临走前给陈异打了个电话,交代钥匙放回原处,水电费都预存了一笔钱,房间还有一些大件行李暂时搬不走,等有空再回来收拾,陈异那边声音嘈杂,也隐约听见她身边男人的说话声,皱着浓眉不耐烦摁了电话,脸色越来越阴沉,气场越来越冰冷,咬牙骂了两句脏话。
女人真他妈烦,自打苗靖回藤城后,他没一天是舒坦日子,大小破事一堆,握着球杆的手都在颤,周边人笑他失手,陈异索性把球杆啪的往球桌上一扔,脑子嗡嗡作响,出门去了朋友的拳击馆,对着沙包来了一顿暴击,上了拳击台,挥汗到饱满圆滑的胸肌油光锃亮,最后馆主一脚把他踢翻在地,陈异大汗淋漓躺在地上喘气,被人拽起来。
“你今天怎么了?一拳拳可都是蛮力。”
“输球,不爽。”
有人好笑:“你也能输球?”
“我输的球也不少。”陈异晃着水瓶一口口喝水,神色阴郁,“到现在也没剩点什么。”
-
技术部门的宿舍楼比车间部门条件稍好些,一般都是两人间,独立卫浴,像酒店标间,女员工在陈异跟她分手了。”卢正思细细端详她的神色,摸摸鼻尖,“问我知不知道这事,我说不知道。”
他小心翼翼问:“好像就是前些日子的事情,苗工你知道吗?”
“是么。”苗靖手里捏着羽毛球拍,神色很淡然,淡然到随意听到一个无聊八卦,一点涟漪都未起,语气真诚柔和,“我也不知道,陈异没跟我说过,涂莉也没联系过我。”
两人照常和同事打球聊天,玩到晚上熄灯才回去,苗靖言行举止平静笃定,完全看不出一点神思恍惚或者异状,大家还约好第二天休息日出去吃火锅,苗靖点头说好,卢正思在宿舍楼下和她分开,目送她上楼的婀娜背影。
他完全吃不透苗靖。
吃不透,才愈发好奇。
-
苗靖大约在公司住了近一个月,一直没有回家里去,她只是简单收拾了些当季的衣物用品,还有些换季物品和大件行李都留在了家里,因为加班和各种活动的缘故,一直没有回去拿。
当然也没有和陈异联系,半个电话或者消息都不曾有。
她不联系陈异,陈异当然也乐得逍遥自在,没了涂莉更加轻松快活,每天混迹在台球馆和各种吃喝玩乐,半夜回家洗澡睡觉,要多自由就有多自由。
接到苗靖的电话,还是深秋的寒潮降温,藤城气温不至于太冷,但晚上总有点寒意,又下着雨,苗靖打电话问陈异能不能把她橱柜里的蚕丝被和几样物品送过来,她没有家里钥匙,今天也实在走不开。
电话里的声音柔软冷清,还微微带点鼻音。
陈异嘴里嚼着口香糖,嗓音含糊轻慢:“我白天没空,你要是能等到晚上,我找个空回去。”
“谢谢。”苗靖拿出工作上的客气,“那就麻烦您了,到了门口请给我电话。”
陈异咬着口香糖,脸色黑沉如锅底。
拖到晚上八点,陈异才懒懒散散过来,苗靖撑着把黑色的伞在园区路边等他,白色针织上衣,淡绿色长裙,露出纤细瓷白到刺目的脖颈和小腿脚踝,外头罩着件长长的薄薄针织外套,衣摆被夜风吹拂飞扬出伞外,沾了雨丝,轻盈又沉甸甸地无声翻飞,她整个人,像一朵皎洁清幽、散发着淡淡光晕的夜来花,无声绽放在晦暗不明的雨夜里。
黑色凯迪拉克在路边停下,车窗摇下,她对上陈异一双幽戾冷淡的眼。
“来了。”苗靖点头,“麻烦了。”
陈异脸色麻木冰冷:“东西在后备箱。”
他开车门踩下车,仍然是一身硬朗暗沉,短靴和长款风衣,衣摆猎猎,眉目凛冽,凶横英俊,冒头走在雨里。
苗靖的伞绕过去,两人转到车子后备箱,她的伞高高撑在他头话,脸色青黑如瘴气――被她气的。
油门猛踩到底,车子猛然提速,轰轰驶在空旷的路上,苗靖身体骤然后撞,被这突然提速呛了下,攥着安全带,冷脸一言不发坐着。
方向盘猛然一转,拐进路边,车子急速刹车,轮胎发成一声长长的刺响,苗靖身体往前趔趄,还没等安全带把她拽回来,身边人已经有了疾快动作,安全带轻嗒一声,她整个人被蛮力拽拎着歪倒在副驾上,那张黑沉冷冽的脸恶狠狠俯过来,大掌把她死死摁住,苗靖还没来得及喘气――
窗外雨势顷然,暴雨如注,夜风寒凉,昏暗光线里她看见一双深邃熠亮又冰冷狂躁的眼,男人的双唇猛然落下来,湿漉漉又滚烫烫落在她面颊,如饥似渴辗转着,烫得她呼吸凝滞,冰冷手脚紧紧蜷缩,心头千针百抓挠至微微痉挛抽动,紧紧死死揪住自己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