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赵意晚看一眼侍卫, 再看一眼太子,就很是不敢相信。
”他……叫糖糖?”
贺清风勾唇:“姓唐,名堂, ”
顿了顿又补了句:“堂乃堂堂正正的堂。”
赵意晚:……
大概明白了。
长公主摸了摸鼻子。
朝侍卫干干一笑:“误会, 误会。”
侍卫面色僵硬的扯了扯唇角。
把他当成情敌,这个误会还真是……一言难尽。
_
神道子得知两人要成亲后笑的嘴都合不拢。
“好好好,成亲好。”
贺清风淡淡嗯了声。
“你做证婚人。”
神道子一愣,而后干笑一声。
“小风风是南国尊贵的太子殿下, 我哪做的了太子的证婚人。”
牵强的笑容底下藏着落寞。
神道子一言不发的捡着药材,却半晌都没分好一包。
“姑父也是长辈,如何做不得。”
太子温淡的一句话让神道子蓦地僵住。
过了许久。
他才扯了扯唇角苦笑道:“我哪能算你的姑父。”
贺清风静静看着他。
“姑姑认, 孤就认。”
神道子垂着头没再作声。
只是动作越发缓慢。
“姑姑特意带孤见你,也让孤唤了你姑父,你不想认?”
太子语气渐冷,难得的带了些棱角。
又过了许久,神道子偏过头抹去眼角的水润,带着几分赌气道。
“你也就叫了我那一次姑父。”
贺清风脸色稍缓, 轻轻勾唇。
“孤也就叫过那一次姑父。”
神道子一怔, 看向贺清风。
“那……那个人呢。”
那个人才是南国太子名正言顺的姑父。
贺清风起身, 面色淡淡。
“孤说过, 姑姑认孤就认, 姑姑不认孤就不认。”
明媒正娶也好, 三书六礼也罢。
他只知道,幼年时姑姑带他见了他,告诉他那是他的姑父,她此生唯一的夫君。
他只认这句话。
也只认这一个人。
神道子盯着太子逐渐红了眼眶。
“孤的证婚人,你做还是不做。”
贺清风又道。
神道子哽咽笑着。
“做!如何不做, 我还想听小风风多叫几声姑父。”
贺清风唇角微扬。
“那便劳烦姑父替我选一个黄道吉日。”
神道子吸了吸鼻子,乐呵呵应下。
“好,包在姑父身上。”
神道子不知从哪儿翻出了一本老黄历,眯起眼睛坐在木凳上翻着。
“三个月后的,我瞧瞧,嗯……二月二十不错……三月初三也还可……”
贺清风皱眉,抿了抿唇。
“她说,越快越好。”
神道子抬头,瞥他一眼。
“她说?你不急?”
贺清风偏头,没吭声。
“哼,这事儿急也急不来,得等长公主体内……的内伤好了,才可洞房。”
神道子道。
太子耳尖微红,略微迟疑后问。
“内伤会有影响?”
神道子瘪瘪嘴。
内伤自然不会,可鸳鸯血会!
“自然会,得等长公主痊愈后方可,心脉损伤忌讳血气浮躁,激烈运动!”
神道子煞有其事道。
贺清风抿唇。
面上隐隐发烫。
“最好的日子是三月初三,可行?”
神道子合上老黄历,笑眯眯的盯着太子。
贺清风:“嗯。”
如此,回宫的日子便要延后。
“行就好,人家可是是一国长公主,缙国女将军,咱不能寒酸了去,这聘礼你得赶紧备着,洞房也得好好拾掇拾掇。”
神道子起身开始絮絮叨叨。
“你那屋子可做新房,趁着这几月让小堂堂出去置办,虽说是在谷里成婚,但也不能委屈了长公主。”
贺清风勾唇。
“不必如此。”
听他这话神道子气的翻了个白眼儿。
“什么叫不必如此!就这般成婚已算是委屈人家了!”
贺清沉默片刻幽幽道。
“这次是她聘我,我并不觉得委屈。”
神道子:……
“什么?”
贺清风抬手露出手指上的指环温声道。
“是她向我求亲,这是聘礼。”
神道子:……
“你在说什么?”
贺清风:“我说,是她聘我,我不需要准备聘礼。”
“这是准不准备聘礼的问题吗!长公主聘你?你要嫁去……不是,你要去缙国做驸马?”
神道子惊的从椅子上蹦起来,语无伦次。
“开什么玩笑,你是南国太子,是储君!你……你到缙国做驸马,先不说南国会不会出兵抢人,就是缙国人家敢答应吗,那小皇帝会蠢到引狼入室?”
贺清风对神道子的暴躁恍若未觉,只漫不经心道。
“我看起来,像狼吗?”
神道子:……
当然不像!溱太子清风如月矜贵端正,谁敢说他像狼那就是眼瞎!
“不是,这不是你像不像狼的问题,问题是你怎么能把自己嫁……送出去呢!”
神道子急得直打转,这要是被皇帝老儿知道他的太子被拐走了,还不得直接气嗝屁了。
“皇帝老儿眼看也没多久活头了,介时你便是南国新帝,古往今来,哪有一国之君和亲的道理!”
说了半天却见太子依旧一脸清淡,神道子恨不得掰开他那脑袋瓜儿瞧瞧里头装的是什么。
明明看着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一个木指环就把自己卖了!
“无妨,只拜天地不立婚书。”
神道子:……
什么玩意儿?
“成亲不立婚书?”
那算成的哪门子亲。
贺清风点头:“她提的。”
神道子呆住,好半晌才幽幽道。
“长公主还提了什么。”
“不入族谱,不入宗祠,不立婚书,只入洞房。”
贺清风轻飘飘道:“拜天地是孤提的。”
神道子陷入长久的沉默后,用一种极其怪异的眼神盯着太子。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贺清风:“什么?”
神道子:“你确定长公主不是想骗色?”
这哪是成亲,分明就是骗子!
这要长公主是个儿郎,他非得去把人好生骂一顿,这跟那朝三暮四的登徒浪子有什么区别!
贺清风淡淡道。
“孤愿意。”
神道子:!
你愿意个屁你愿意,这是你愿不愿意的问题吗?!
“孤不能去缙国,她亦不能嫁入南国。”
神道子张口便想要反驳。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话的确不假,若是别的公主倒也罢了。
可若是惊月长公主,缙国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人,再严重点,说不定还要引发两国大战。
“我想着……长公主不是已经退隐了么,以后就放下前尘与你回南国,不是也挺好。”
神道子闷声道。
贺清风轻笑。
“那是她的家国,她如何放得下。”
他若执意将她困于宫墙,那他与他们又有什么差别。
那样自私的他,不值得她喜欢。
神道子:“缙国小皇帝听说有几分能耐,风倾顾忱一内一外,还有老臣新贵,如今的缙国朝堂已不需要长公主劳心劳力。”
贺清风不置可否,只淡淡道。
“不论缙国需不需要她,她都是缙国长公主,闻名大陆的女将军,她若隐姓埋名亦或是擅自入孤的东宫,介时缙国上下该要如何论她,她的半生辉煌岂能毁在孤的手上。”
“英雄与叛国往往只有一线之隔遥。”
且他不愿那般委屈她。
神道子低着头没吭声。
他自然明白,国家面前没有儿女私情。
“可若两国交涉光明正大相聘,缙国亦不会答应。”
所以这是一个死胡同,进退两难。
良久后。
神道子长长叹了口气:“难不成就这样?”
贺清风负手立在窗前,轻声道。
“这次既是她聘我,我便随她。”
不待神道子说什么,又听太子道。
“等将来我聘她时,必会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哪怕是死胡同。
他也能打出一条路来,给她风光体面。
半晌后,神道子摆摆手笑出声。
“行行行,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不过,等将来你聘她时可得请我去喝杯喜酒。”
贺清风轻笑:“好。”
“那聘礼不备了?”
神道子挑眉道。
贺清风:“不备。”
神道子点点头。
而后笑道:“那嫁妆呢。”
贺清风:……
太子甩袖一声不吭的离去。
神道子在后头乐得胡子直打颤。
直到太子的背影彻底消失。
神道子才收了脸上的笑意,小心翼翼的从怀里取出一块已有些年头的半块玉握在手心。
泪水带着冰凉落在脸上。
心底是难以释怀的思念与伤痛。
佳人已去多年,音容相貌却不敢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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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意晚坐在院子里等黄道吉日。
远远看见贺清风归来,忙起身飞扑过去。
“选好了吗,是哪一日?”
赵意晚自然而然拽着贺清风的手,笑容灿烂。
贺清风并未如往常一般躲避。
而是反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她道:“三月初三。”
赵意晚眨眨眼:……
“什么?”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贺清风温声道:“神医说需等你内伤痊愈才可成亲。”
赵意晚不解。
“他怕你守寡?”
贺清风皱眉,捏了捏她的手心。
“你心脉损伤严重,不可洞房。”
比起神道子的直截了当。
太子说的很是委婉。
但赵意晚听懂了。
长公主眼珠子一转。
另一只手扯了扯贺清风的衣袖,故作茫然道:“那先拜堂不就行了。”
贺清风:?
“洞房我不着急,还是说溱溱你比较急?”
贺清风:……
太子绷着唇,凉凉的看着赵意晚。
“好好好,我错了,我着急我比较着急。”
长公主认错认得贼快,还拉着太子衣袖晃了晃。
贺清风唇角轻轻弯了弯。
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今日天还不算冷,去走走可好?”
赵意晚笑嘻嘻勾了勾贺清风的手指道。
贺清风点头:“嗯。”
林鹊刚喂完太子的鹰回来。
便见二个殿下手牵着手出了院子。
小太监动了动唇角,默默的回了房。
打死他都想不到,殿下就这么把溱太子骗到手了!
神药谷东边有一条小河,河两边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配上绿油油的草坪,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这地方真乃世外之地。”
这个季节,外头早已是黄灿灿一片,可谷里却四处可见葱绿。
贺清风轻轻嗯了声。
“对了,上次听你说这是你母族之地?”
赵意晚眯起眼睛看着太子,其意思不言而喻。
贺清风偏头对上她的视线。
“怎么?晚晚想要收回去。”
赵意晚傲娇仰头哼了声。
“这可是我缙国国土,何谈收不收。”
贺清风轻笑。
“那便多谢长公主宽宏大量。”
赵意晚一愣,太子会打趣她了?
“本宫可没有不跟你计较的意思,你须得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讲讲,这里如何成了你母族之地。”
贺清风:“好。”
二人并排坐在小河边的石头上,太子清淡的声音伴随着涓涓流水徐徐传来。
“许多年前,大陆曾爆发过一场大战,比三十九年前的那场围剿更凶恶。”
赵意晚皱眉。
此事她知晓,史书上有记载。
“那是一场大乱斗,彼时还未有如今的五大国,国界也都不明显,战争之下四处硝烟,几乎没有一处安稳之地,母族便是在那时无意中发现此地的。”
“在乱世之下,这里成了一方净土,母族二十余人躲在此地过了十几年安平日子。”
赵意晚嫌坐的累,偏头靠在贺清风肩上。
他的声音听多久都不觉得厌。
“后来祖先生了平乱之心,乱世出英雄,谁有能力谁便能在乱世争得一席之地。”
“祖先安置好一家老小,义无反顾从这里走了出去后,再然后便跟着贺氏打天下。”
赵意晚在他肩膀上蹭了蹭。
又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贺清风弯了弯唇角,任她胡闹。
“这场大乱斗持续了将近五十年,最后以贺氏,赵氏,苏氏,越氏,华氏五姓各自占领一方土地而结束。”
“五姓各自立国形成了如今五国鼎立的局势,母族也从缙国国土撤出,到了南国,如祖先所愿,母族宁氏成了百年世家。”
赵意晚双手拽着贺清风胳膊。
又在他胳膊上蹭了蹭。
太子身上总有股很是诱人的清香。
她恨不得时时将他拽在身边。
贺清风稍微换了个姿势,让她靠的更舒服些。
“祖先将此地视为一方宝地,便一代一代传承了下来,斗转迁移间,这里的入口被河水浸盖,也为此地做了一个天然屏障,除了宁氏嫡系后人,再无人知晓。”
赵意晚顺着太子手臂往上蹭。
直到额头碰到太子的下巴才罢休。
贺清风没有躲开,轻轻一笑后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下浅浅一吻:“还想不想听了?”
赵意晚一怔,他……主动吻她了?
长公主眨眨眼,瞬间安静了下来。
“想听。”
贺清风:“还想听什么。”
赵意晚想了想道。
“神医是如何到此处的,你说他是你的长辈,他也是宁氏族人?”
听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听谁说。
一句话问了三个问题。
太子略微思索后才道:“他不是宁氏族人,他是我带进来的。”
赵意晚来了兴趣:“嗯?”
不是宁氏,也不像是贺氏皇族,那么还有谁能称得上太子殿下的长辈。
“他本名唤作姬渊,应是我的姑父。”
贺清风淡淡道。
赵意晚诧异:“姑父?”
他的姑父难道不是南国长公主的驸马?
“你有几个姑姑?”
赵意晚不解,南国只有一位嫡出长公主,莫非他说的是哪位庶出公主?
贺清风:“只有一个。”
赵意晚:……
她闻到了八卦的味道。
果然,只听太子徐徐道。
“姑姑出生时不足月,是以自幼身体便不大好,常年都是以药养着,隔三差五就得宣太医。”
“姬渊那时任职于太医院,他比姑姑大七岁,自姑姑十三岁开始,便是他每日为姑姑诊脉,久而久之,两人生了情愫。”
赵意晚眼睛亮晶晶的,拿鼻尖在太子下巴上蹭了蹭:“这不就是日久生情,男欢女爱,天雷勾地火……”
“唔……”
作者有话要说: 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