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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孩子谁的

【入v三更合一】

深更半夜, 沈文戈被倍柠推醒,脑子还蒙着,衣裳已经被穿好了, 冰凉的汗巾盖在她脸上, 激得瞬间醒了。

抱起在屋内打盹的雪团,她边走边问:“宣王在大门前唤我出去?”

倍柠点头, 因只叫了沈文戈,故而被宣王叫门吵醒的嫂嫂们, 只敢披着衣服在屋内等消息。

颠了颠雪团,沈文戈心跳得飞快,明明可以通过雪团与她隔墙交谈,偏生在大半夜叫她出府,出什么事了?

余光看见母亲跟在自己身后, 她定了定神,几乎是小跑着出去了。

一出门就见王玄瑰背对着自己站在白铜马车前, 听见动静转身看她, 一脸严肃。

似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他迈着大步朝自己走来,竟连怀中雪团看都没看一眼,甚至连一点喘息的机会都没给她,直接说道:“燕息大举来犯, 你兄姊尽数战死,你们做好准备。”

沈文戈只觉得自己耳中嗡鸣一片,下意识道:“什、什么?”

她摇着头往后走,“怎么可能, 现在还没到年末, 明明应该新年年后, 我们做了那么多准备呢……”

“你在说什么?”宫中本就催得急,王玄瑰紧皱的眉就没放下,“跟过年有什么关系?”

“不、不不,不应该。”沈文戈后退着踩到裙摆,整个人往后倒去,王玄瑰上前本想抓她的前衣领,可被猫儿占领,只好移到后面,就这一个错手的功夫,便没抓住。

她腿软摔倒在地,他只来得及堪堪搂住她的腰,让她不要摔得太实。

他喝道:“沈文戈!”

雾蒙蒙没有焦距的眸子虚虚望着他,他道:“战场瞬息万变,生死有命,你应早知道才是。”

雪团的重量沈文戈都再也承受不住,被它放在了腿上,她噙着泪,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伸手抓住了王玄瑰的大氅。

白铜马车旁的小宦官们齐齐嘶了一口气,在蔡奴威严的目光中低下头。

沈文戈半仰着头,她问:“殿下在拿我寻开心是不是?雪团给你摸,西北没有战事对不对?嗯?对不对?”

王玄瑰一点怜香惜玉的想法都没有,他抓住沈文戈的手将之拽了下来,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她:“沈文戈,你听见我说什么了。”

眸子里渐渐漫上满满的泪水,只待轻轻一眨,就会破堤而出,她又抓住了他的衣摆,直勾勾盯着王玄瑰。

艰难问道:“墨城破了?”

“并未,”王玄瑰道,“此战大捷,城中百姓没有伤亡,唯你兄姊和两万沈家军葬身敌军之手,沈文戈,起来。”

她摇摇晃晃站起身,废了半天劲儿才抱起雪团,雪花簌簌而下,将她笼罩其中,她扯了扯嘴角,又重复了一遍,“城没破,人死了,啊哈,城没破,他们却死了?”

“还没过年呢。”

她单薄破碎的好像要冻死在这个雪夜,看着她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王玄瑰啧了声,念了句“麻烦”,伸手解下身上大氅,将其披到了沈文戈身上。

就这一个大氅,就差点又将她压回地上,他伸手撑住她,单手执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巴掌大的小脸藏在厚实的狐狸毛领中,语气不自觉温和下来,“什么时候战争也能被控制了?没人能预料能操控。

你现在要做的是打起精神,保全镇远侯府,为死去的将士讨一个说法。”

不远处蔡奴催促:“阿郎。”

王玄瑰瞥了他一眼,扶着沈文戈将之转到了后面,轻轻推了她的背一下,“回去。”

沈文戈望着门上的牌匾,念着镇远侯府,念着念着突然笑出了声,脸上却是一片凄苦,“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死了?”

“城破了,浮尸遍野,城没破,战死沙场,为什么啊?”

燕息攻打的时间也提前了,明明应该是新年后的,都做了那么多努力了!难道,难道是因为她回来了,所以改变了什么?

沈文戈看着从门口走出的母亲,落下两滴泪来,掉落进毛领中。

“喵?”

雪团被闹得早就吵醒了,它伸直身子,舔着沈文戈脸上的泪水,“喵呜。”

陆慕凝自然已经听见了两人对话,她红着眼眶强自道:“回府,关门。”

沈文戈回头,白铜马车向着宫中那个食人的怪兽而去,越走越远,雪花骤然变大,她多希望,今日没有被殿下叫出过府门。

屋内,炭盆内银碳噼里啪啦燃烧着,陆慕凝和沈文戈两个人静默而坐,被叫来的四夫人、五夫人坐立不安。

而苏清月则是一脸不耐烦,在家中被母亲耳提面命过的她,也终于学会收敛一二了,问道:“母亲,七娘,宣王深夜登门想来不是好事,你们深夜将我们叫来,到底所谓何事?”

说完,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对一直以世家之女要求自己的苏清月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不雅动作。

沈文戈已经没有心思关注她了,闻言笑得凄惨,泪珠子断也断不住,她望向母亲,却意外看见了母亲藏于披帛中的双手,不自觉颤抖导致披帛都跟着颤的一幕。

她拿出汗巾擦干泪水,开口道:“宣王前来只为告诉我们,西北战事八百里急报……”

四夫人、五夫人无不坐直身子,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燕息围困,陶梁将士迎敌,我镇远侯府儿郎悉数,悉数战死,连同两万沈家军,命丧西北。”

风声呼啸,屋内烛光忽明忽灭,将屋内几人的表情定格住了。

谁也没想到最先开口说话的是崔曼芸,向来胆小的她,猛地站起身,大声道:“这不可能!五郎还说等他回来要带我去爬山呢!不可能,只要一天没见到他的尸骨,我就一天不相信。”

说完,她就往屋外跑,却是平地摔了一跤,“咚”得一声,摔得是结结实实,呜咽声从她嘴里传出来,她趴在地上,用手捂住眼睛,哽咽道:“我不相信,我不信。”

她这一哭,就好像带起了什么似的,沈文戈扭过头不愿在看,泪水一直冲刷,眼睛早就哭红了,陆慕凝默默坐在那,泪如雨下,中年丧夫又丧子,老天何其不公。

四夫人陈琪雪平日里看着风风火火、大大咧咧的,这回却是跟个木头人似的。

听见五夫人崔曼芸的哭声,才跟着哑声道:“对,未见尸骨,我也不信。”

说完,再也忍不住,和五夫人一同哭了出来。

与她们同哭的,还有拿汗巾遮脸的苏清月,汗巾下的嘴角翘起,偶尔透露出的眼睛都是有神的。

屋内哭声一片,陆慕凝开口道:“我比你们更不愿意相信,我怀胎十月,悉心教养长大的儿女,全部折亡于西北,但我们必须做好准备,镇远侯府不能倒,

首先便是世子之位,将由舒航嫡子岭远继承,待……”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待阵亡消息朝廷正式下发后,我会进宫请封,其次沈家军阵亡的两万将士,我会请人向圣上谏言,给予发放阵亡补贴,舒航他们几个的这些钱,我们不要。”

沈文戈点头,四夫人陈琪雪带着哭腔道:“我们不要,都给他们。”

“好,”陆慕凝看了大家一圈,才道,“回去都把孩子照看好,需知家中还有幼儿要你们照顾,还有你们姨娘刚归家,又丧子,好好安慰一番。”

“哭归哭,日子还是要过的,今日哭过了,明日都给我打起精神,不要叫外人看我们镇远侯府的笑话!”

几人抽抽搭搭应了,“是,母亲。”

“都退下吧。”

寒风灌入,打着旋儿的将人送走,陆慕凝撑着的一口气也跟着散了,她背脊弯了下去,好似白发又多了许多。

“母亲,我给你请个大夫来吧。”沈文戈哑声道。

陆慕凝摇头,“我没事,娉娉,反倒是你,不要怪自己,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的错。”

沈文戈抬手擦去脸上泪水,“可是母亲我想不通,我们已经做了这么多准备了,按理来说不应该,我不会记错日子的,分明就是新年之后元宵节!”

“娉娉!”陆慕凝重声道,“一如宣王所言,战场形式瞬息万变,要怨也应怨那来犯的燕息国!都是命,这是他们的命啊!”

“叫厨房给你煮碗安神汤喝,回去好好睡一觉。”

叫她如何能睡得着,沈文戈睁眼到天明,她不信命,她要是信,现在还在尚府后院和齐映雨争宠呢!

镇远侯府上下愁云惨淡,乌云罩,请个大夫。”

沈文戈摇头,她这是心病,大夫有什么用,她恨自己,怨自己,为什么非要和尚滕尘和离,就不能先去西北吗?

又一想,她去了西北能做什么,岂不是兄姊拖累,他们还得护着她。

林林总总,越想越自责,心头有座石头山堵着,越发压得喘不过气。

摸着雪团光滑细软的毛,她问:“不是让音晓把雪团送到宣王府吗?它怎么还在这?”

雪团听见叫自己名字,立刻抬头,尾巴摇摆。

倍柠跟着也摸了两把猫儿才说:“抱着去了,雪团上了木板就跳下来往屋里跑。”

沈文戈揉着它的猫头,“小东西,还挺有良心的。”

“喵呜!”

“宣王回府了吗?”

“尚未。”

已经去宫中一夜了,还没回府,沈文戈垂下眼睑。

宫中,圣上寝宫飞霜殿内,王玄瑰跪坐在榻上,撑着头昏昏欲睡,圣上在他耳边翻来覆去咆哮的声音,简直成了最好的催眠曲。

“他们当孤是傻子吗?镇远侯的世子能是通敌之人?”

“十万军队,怎么就偏偏是镇远侯府那一支阵亡两万人!”

“孤的镇远侯就这么几个后代,一场战事,全没了,啊?”

“燕息国围困墨城半月,怎么就没有人给长安送一封急报!?孤就不信了,一个人都跑不出来,非要等到人全死了,有空了,给孤送信了,黄花菜都凉了!”

“胆敢在孤的眼皮子下,算计镇远侯府,孤还没老没死呢,他们想干什么?把孤的左膀右臂断了,想谋朝篡位吗?”

圣上越说越生气,在寝宫内来回走着,气得圆润的肚子好像都瘪了一点,寝宫外,有宦官小心传话:“圣上,苏相昏倒了。”

“昏得好!个老匹夫!”圣上停了下来,继续对着王玄瑰道,“玄瑰你怎么看?这事跟太子有没有关系?是苏相自己的主意还是太子授意的?”

殿内无人回话,圣上转头一看,顿时气笑了,指着已经垂下脖子彻底睡着的王玄瑰,重重叹了口气。

自将王玄瑰从他生母手中接出后,就一直养在他手,虽是兄弟,却也是当儿子养得,还是不能觊觎他皇位的“儿子”,有些话,不能对别人讲的,就可以跟他说上一说,说完他自己也松快。

随手拿了自己的一件衣裳,给王玄瑰披上了,这才轻手轻脚走出寝宫,苏相昏倒了,也别回家了,就在宫里治,太医多的是!

圣上走后,王玄瑰眼皮下的眼球动了动,随即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撑着头继续睡,困意好不容易来了,珍惜。

涉及太子,谁沾谁死。

燕息国攻打西北墨城,致镇远侯府一门六个儿郎悉数战死,圣上在大朝会上大发雷霆,官员们风声鹤唳、三缄其口。

只一日就变天了。

王玄瑰睡醒时,已经是日暮三分了,他再多睡睡,都可以在宫内过夜了。

他负责的鸿胪寺跟这场战事没有关系,到鸿胪寺溜达了一圈,以安他们的心,便回了府。

府内安静的只有落雪声,他将圣上给他的大氅扔给蔡奴,转而问向安沛儿,“镇远侯府可有吵闹?我今儿晚上想好好睡一觉。”

安沛儿摇头,“非常安静。”

王玄瑰挑眉,又问:“那只猫今日可有过来?”

“也没有,阿郎是想雪团了,可要奴婢将其接过来?”

“谁说本王想它了?给本王备水,本王要沐浴。”王玄瑰语气顿时恶劣起来,率先往汤池房而去。

蔡奴捧着大氅与安沛儿对视一眼,宣王府能听见声音的也就是七娘院子了,又问人家动静,又问人家猫,口不对心。

白日睡得多了,晚间自然也是睡不着的,软枕上都是被熏得沉香香气,黑发披散,床榻上之人伸手抵住自己喉结把玩起来。

喉结滚动,他突然道:“本王的大氅,沈文戈还没还吧?”

在外间刚睡下的蔡奴惊醒后,打起精神道:“尚未。”

屋内许久没有声音,蔡奴追问:“阿郎可要奴去讨要大氅。”

“嗯,那你就去吧,顺便提醒她,小心苏相。”

“是。”

******

屋外树上枝丫支撑不住,一从雪坠落在地四散开来,镇远侯府苏清月房内,一朵珠钗落于案几之上。

她眼带期待的问向自己的贴身婢女:“表兄他如何说?”

婢女期期艾艾,从自己袖中掏出一包药来,“世子夫人,郎君说让你三思,这里有他去药坊特意为你抓的药,一定不会损伤你的身体。”

苏清月两条柳叶眉蹙在了一起,将药包打开后只略略看了一眼就扔在一旁,没了笑意的脸,更显清高无情。

她冷声问:“他什么意思?你可跟他说了沈舒航战死西北,只要我拿到放妻书,求求父亲,便能和他在一起?”

婢女点头,“奴婢说了,但观郎君的意思,此事不把握,更不知会拖到何时,他自是愿意娶世子夫人的,可万一世子夫人肚子显怀了,就什么都藏不住了,届时如何还能在一起?”

苏清月气性稍减,“他最好如此。”

将药包扔进婢女怀中,她道:“烧了它,不要留一点残渣。”

“不过是和离出府而已,表兄也太小看我了,沈文戈既然开创了女子状告夫家和离的先河,想来也不介意我也告一告。”

婢女一听,急道:“世子夫人不可,此法只会让外人误解世子夫人不肯与镇远侯府共进退,有累声誉!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

“那便弄些假证!”话是这样说,苏清月还是扭过头去,一条汗巾被她攥成一团,此法实乃下下策。

她气道:“我与表兄两情相悦,却所嫁非人,身陷囹圄,如今沈舒航身死,难不成我还要为他守活寡!?”

“世子夫人慎言!”婢女左右看看,唯恐隔墙有耳。

苏清月伸手将珠钗拂到地上,花瓣儿顿时四分五裂,这是沈舒航送予她的珠钗。

她盯着那珠钗,半晌才道:“可恨那几个是傻的,竟然一个个都不和离,她们若是提和离,我才好跟着提,如此,那我便帮上一把,镇远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的娘家可不能被蒙在鼓中,理应知道才是。”

“你便替我挨个走上一遭,劝一劝,现在可不是讲情谊的时候。”

婢女应是退下,却没将怀中的堕胎药烧了,而是妥帖藏了起来,她总要为自家娘子着想的,万一没有和离成,孩子不能留,这堕胎药可不好弄。

四夫人和五夫人均为家中庶女,与不受宠却意外嫁给四郎,算是高嫁的四夫人不同,五夫人是家中唯一一个女儿,打小就教养在嫡母手下。

也正是家里和睦,兄长宠着,才将她宠出了一副天真胆小的性子,在听见嫡母前来看她的时候,她吓得跟罚站一样站在崔母面前搅汗巾。

哪像个嫁了人,生了孩子的女子,活脱脱一个没出嫁备受宠爱的小娘子,可见五郎对她有多好。

崔母当下爱怜开口:“芸芸。”

与她一同响起的是崔曼芸掷地有声的话:“母亲我不和离!”

她红着眼眶摇头,也不敢瞧崔母,“我不和离,我还没看见五郎的尸骨呢,就算五郎真的出事了,那我也得亲自送葬才行,再说,家里孩子还得照料呢,那是五郎唯一的血脉了。”

“我当年就不应该听他的鬼话,帮他纳两房姨娘好了,省得就茂明那么一根独苗苗。”

把自己心里话都说出来了,她又不敢开口了,崔母叹息一声,“五郎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崔曼芸拿汗巾擦脸,崔母拉她,“好了不哭芸芸,母亲没说一定让你现在和离。”

“母亲?”

“你呀,”崔母叹息,“母亲是来帮你婆母的忙的,你可能不知道,前几日你婆母亲自登门将五郎,将五郎的事告诉我们了,还说,待事情平息后,你要是想,绝不拦你二嫁,她放妻书已经备好。”

“你有个好婆母啊芸芸。”

崔曼芸受不住了,趴在崔母怀里哭出声,“我想五郎了母亲,我想五郎了,我不和离,我不要放妻书!别给我!”

“说傻话,你才多大,哪能……”崔母见她哭得太过惨烈,剩下的话也是说不出口了,“好,你现在不和离就不和离。”

“莫哭了,莫哭了,母亲今日来,还有一件事。”

崔曼芸闷声道:“什么事?反正我不和离。”

崔母好笑地为她擦脸上的泪花,郑重道:“我今日过来是来提点你,小心你们府上的世子夫人,你可知道你婆母来了后,她又派人去了家中,话里话外都是劝我们赶紧替你和离。

若不是你婆母已经亲自跑过一趟了,照你父亲心疼你的样,定是绑也要绑你回家,帮你和离的。”

崔曼芸被吓住了,“母、母亲!她,她怎么这样啊?母亲你可要告诉婆母和七娘,什么人呀。”

崔母自然是已经告诉陆慕凝了的,不然她何必登门,“总之,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离世子夫人远点。”

“嗯!”

崔母见过女儿,看她痛哭一场精神好些了,便回了府。

崔曼芸心里七上八下的,便决定去寻嫂嫂们拿主意,一进三夫人言晨昕的屋子就见四嫂陈琪雪眼睛肿得跟个核桃似的,见她过来,不好意思地躲了躲。

她小心坐在床榻边上,先是看了看熟睡的小,才问向三嫂,“谁的眼睛不肿?四嫂今日这是怎么了?”

四夫人陈琪雪瞪了她一眼,可惜眼睛太肿,一点威慑力都没有,“我就在你身边呢,你问什么三嫂。”

“那你到底是怎么了吗?”

陈琪雪看了三夫人言晨昕一眼,见她点头,才道:“我家里派人过来了,说是先让我好好待在镇远侯府,把放妻书拿上,母亲已经跟他们说了,只要我要,放妻书就给,还说……”

她抹了把泪,“还说,万一侯府倒了,就把纯儿扔给侯府,让我二嫁,人都给我看好了,进府就能当续弦,你说,他们这是拿我当什么了?他们卖钱的工具吗?”

听她这样一说,崔曼芸心疼地抱了抱她,“四嫂别哭,我母亲也找过我了。”

见两人都看向她,她将崔母跟她说的话全盘托出,疑惑道:“你们说,大嫂这是图什么?三嫂,大嫂找过你吗?”

四夫人陈琪雪哼了一声,“你还叫她大嫂,她不配!她图什么,她想和离呗,我呸!

她是世子夫人,就算大兄死了,她都是要绑死在镇远侯府上的,只有我们先闹起来要放妻书,她才好装作一副,我也没办法,大家都走,那我也走也要和离的假象呗。

我看啊,我家里人这么说,没准也有她撺掇的影子,不然以他们死要面子的性格,得了母亲的话,巴不得我还在府上,三嫂你说是不是?”

三夫人言晨昕点头道:“应是如此了。”

崔曼芸小声说:“她怎么舍得,岭远都不要了吗?”

四夫人陈琪雪骂道:“有些人冷情冷肺的。”

屋外三位夫人的婢女齐齐大声喊道:“见过世子夫人。”

陈琪雪利索地给言晨昕捂严实了被子,又将小抱到床榻最里侧,这才没好气的对进屋的苏清月道:“世子夫人怎么过来了?”

苏清月一进屋就闻着了浓浓一股子药味,拿汗巾捂着鼻走了几步,就不愿意再靠近了,闻言也不恼,她都听说了,陈琪雪已经哭了一晚上,崔曼芸母亲也刚走,所以现在心情好得很,就不计较她们不敬的这些小事了。

“本想挨个与你们谈心的,可你们又聚在了一起,索性就过来了。”

三夫人言晨昕没理她,只转身拍了拍睁着眼睛的女儿。

果然苏清月说出了她的目的,“你们还年轻,不该困在此处,想来你们内心现在也有了成算,我可以做你们的后盾,你们只管去要放妻书,我会劝母亲给你们的。”

四夫人嗤笑一声,“然后呢,然后你也顺便将你的放妻书要了?”

苏清月面上挂不住了,“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崔曼芸拉了拉陈琪雪的手,眼眸晶亮,苏清月话里的意思是她完全不知道母亲早就承诺过,放妻书要就给,不然不会说出这种话,撺掇她们打头阵。

也就是说,母亲全然知情的!

如此,也就没什么好与她说的了,她弱弱道:“我们都不想和离,世子夫人请回吧。”

苏清月高傲的脸彻底沉了下来,看向她们的目光就像在看不可救药的臭虫,她不可思议道:“你们不和离?你们想留在镇远侯府一起死?你们知不知道,已经有人怀疑世子通敌叛国了?”

三夫人言晨昕突然道:“对!我们知道,母亲早就同我们说过,我们绝不信自家夫君会跟着一起通敌,就算死,也要和镇远侯府死在一起,世子夫人如何呢?”

这样一比,到显得她们深明大义,与镇远侯府共进退,苏清月反倒成了小人,她看着三夫人那张恬淡的脸,面上嫌弃,“三弟妹自然说的出这样的话,除了镇远侯府你能去哪呢?”

她笑了一声,非常看不上的道,“我们三弟妹要不是被三郎从乐坊赎出来,只怕还过着讨郎君欢心的日子,这要是和了离,再回乐坊干老本行啊。”

“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

四夫人、五夫人双双开口制止,三夫人言晨昕原为官家之女,因受父累,入贱籍,没入乐坊。

若非她有此遭遇,她会成为当年长安城最受欢迎,被百般求娶的小娘子。

苏清月这句,简直句句扎在言晨昕心口上。

言晨昕却是眉目温柔起来,她丝毫不生气的说:“世子夫人说的对,要是没有三郎救我出乐坊,给我良身,我只怕早已变成一捧黄土,三郎对我的好,我几辈子都还不清。

所以他这样好的人,让我如何能相信,他叛国呢?他要是去了,我就将两个孩子一起养大,再随他而去,这里是他的家,我不能让他没有家,不能让他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轻轻拭去低落在女儿小被上的泪珠,“所以世子夫人请回吧,不用在我这白费力气,我死也要死在镇远侯府。”

“对了,我在乐坊从未讨好过任何郎君,我卖得是手艺,一曲千金,不比任何人低贱,若是当年我还在乐坊时,世子夫人想听曲子,也是要排队看我心情的。”

她说的傲气,可四夫人和五夫人听的心酸无比。

四夫人陈琪雪是最先沉不住气的,直接起身去拽苏清月的胳膊,“世子夫人走罢。”

苏清月何时被人这样赶客对待过,“你放手,我可是世子夫人,是你大嫂,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了?”

“尊卑?那是给配得人的。”

“陈琪雪!”

眼见两人要推搡起来了,五夫人崔曼芸提着裙摆拦在二人中间,“好了,这是三嫂的屋子,她才刚出月子没多久,四嫂,世子夫人,都消消气。”

她的劝说就像是助长了火焰的风,陈琪雪气不过伸手推了苏清月一下,就是那么巧,苏清月脚下被拖尾长裙一拌,顿时身体失去平衡。

崔曼芸见此赶忙拉住她,随她一起跌落,更是怕她受伤,将自己垫在了身下。

两声哎呦叠在一起,陈琪雪愣在原地,还是身后三夫人言晨昕唤她,她才回过神,望着捂着小腹半天没能起身的苏清月白了脸。

“还不快把芸芸扶起,不要碰世子夫人。”

陈琪雪将崔曼芸扶起,两人再看苏清月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齐齐慌了神。

言晨昕望着苏清月身下蔓延的红色,眼眸缩紧,喝道:“去请大夫,再将母亲和七娘唤来。”

“母、母亲出门了。”

“去叫七娘!”

苏清月气若游丝道:“别请大夫。”

没有人理她,她很快就被抱到了言晨昕屋中的软塌上。

沈文戈得了信派人请完大夫后,被倍柠搀扶着紧赶慢赶赶了过来,刚一进屋,想找她说明情况的三个嫂嫂齐齐惊了。

在她们面前的哪里还是之前那个秀丽无双的七娘,她形容枯槁,瘦的脸颊凹陷,一双眼睛极其大,看人的时候都得慌。

几日不见,她怎么就变成风一吹都能刮倒的样子了。

“七娘!”

沈文戈舔舔干裂的唇瓣摇头:“我无事,世子夫人怎么样?伤哪了?”

三夫人言晨昕小声在她耳畔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又道:“她身下出了血,我怕她小产。”

黝黑的瞳仁动了,直勾勾落在她身上,沈文戈说:“你是说她怀孕了?”

心头一跳,三夫人点头:“我猜的。”

沈文戈喉咙滚动,死死咬住后牙,等大夫来了看诊,果真是怀孕受惊出血了,她闭了闭眼,气得连喘息都是断断续续的。

一碗安胎药灌下去,血止住了,孩子也保住了。

险些伤了世子夫人的孩子,还是遗腹子,这可不是一般的小打小闹了,言晨昕对两位弟妹道:“你们放心,你们是为我出头,不管世子夫人伤得多重,都由我一人承担。”

陈琪雪摇头:“不不,怪我冲动了。”

崔曼芸握住陈琪雪颤抖的手,“一起的错,一起担。”

慌了神的三位嫂嫂,谁也没注意到胎儿月份的问题。

沈文戈送走大夫,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怒火,将手臂从倍柠手中抽出来,对屋内婢女道:“你们全都出去。”

苏清月的贴身婢女险些连碗都拿不住,在沈文戈逼视下,被倍柠带了出去,沈文戈道:“看住她。”

嫂嫂们不明所以,沈文戈站在苏清月身旁,咬牙切齿道:“苏清月,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三双眼睛震惊地看向沈文戈,又倏地落在苏清月身上,崔曼芸小声问:“刚才说几个月来着?”

四夫人陈琪雪下意识重复了大夫的话:“不到两个月月份浅,所以亦滑胎。”

不到两个月,那不正是苏清月回娘家的时候?而且小半年内,都没有人从西北回来啊。

崔曼芸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像一只受惊了地兔子躲在三夫人言晨昕身后,“那不是世子的孩子啊?我们这也算是能功过相抵吧?”

三夫人竖起一根手指:“嘘。”

“我问你话呢,苏、清、月!回答我,孩子是谁的?你对得起我兄长吗?”沈文戈几乎要崩溃了。

怪不得前世苏清月一心要和离,就是因为她在外面有人了,怀了人家的孩子吧!?

苏清月孤注一掷,狠狠盯着沈文戈道:“你在说什么?这就是你兄长的孩子!”

边疆将军无诏不得入长安,苏清月这是要把错都推到她兄长身上啊,沈文戈伸手使尽浑身力气扇了苏清月一巴掌。

苏清月嘴角带血,但仍不松口:“我肚子里的就是你兄长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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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息国某一处地牢中,“哗啦!”一桶冰水浇在了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身上,男人吐出一口血水,仰头倒在木桩上,喘着粗气。

燕息国三皇子走到男人面前,怜惜道:“世子何必强撑,受这般罪,只要世子点头投靠我,荣华富贵、功名利禄全是你的。”

沈舒航闭上眼,并未理他。

他执起沈舒航的手指,上面的指甲全被拔了,他捏着他的骨节道:“世子可知外面如何说你的?说你和你的兄弟们通敌叛国,我估摸着,消息已经传回长安了,你说镇远侯府还能保住吗?”

“护着那些人值得吗?”

“你呢,今日不投靠我,我就折你一根指骨,明日不投靠我,我就折你第二根指骨,之后是小臂、大臂……你全身上下那么多块骨头,我倒要看看,你能硬气到几时?”

“嗯!”手指被折断,沈舒航弓起身子又被穿破琵琶骨的铁链勒勒回去,他咬紧牙关,青筋蹦出。

三皇子欣赏着他的痛苦,笑着拍手道:“瞧我这记性,我来是为了告诉世子一个好消息的,据我的探子回禀,世子的夫人怀孕了,可喜可贺,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欢迎宝子们,这章下红包雨来领。

我的下一本书求预收啦!《枕边娇》原名《女官与太监》,【疯批美人vs腹黑宦官】

沐雨慕有一张姿容秀丽,美得不可方物的脸,被继母日日惦记着。

一日夜中,她意外梦见自己被继母卖了当乐工,香汗淋漓醒来后,她攥紧双拳,决然入宫当了女官。

她将小心谨慎刻进骨子里,可在遇见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正遭到非人毒打的小宦官时,恻隐之心一动,破了万事不管的例。

当晚梦中,未来的掌权太监九千岁佛尘一动,血红万里,她猛得睁眼,这是救了个什么人!

冷眼相对、百般呵斥,小宦官自知讨嫌,便拖着病躯躲着她。沐雨慕闭闭眼,罢了,未来再如何狠厉,现在也只是个比她还可怜的小可怜。

后来,他抱着她汗滴落在眉心,抬眸只能望进他深沉眸底沉溺其中。

她恍惚,怎么之前从没做过这种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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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边之也曾是北平的翩翩少年郎,谁知家道中落,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沦落到当宦官的地步,幸得太子相救,得以保留男儿身。

人情冷暖经历一遍,她不该招惹他的,如何能放她走。

共经患难,背负扶持,她只展现给自己的娇憨,同衾共枕中的纤纤玉臂,勾得他心痒难耐。

她是他的执念和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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