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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如意(一)

三十六.

休沐傅芝钟归家时,刘蝉与傅芝钟讲了讲前几日立知秋拜访的事儿。

“我倒是没想到立先生会这般好相处。”刘蝉将傅芝钟的外衣从衣架上取下来,抱在怀里走向傅芝钟,“原先我还忐忑自己和立先生相顾无言,两厢尴尬,却没想原来立先生不仅是个活泼的性子,还能言会道。”

傅芝钟接过外衣,此时立了春,傅芝钟不再穿黑毛呢大衣,改为较薄的深色风衣。

他身型高大,又不是像西洋人那样壮硕,而是偏国人的紧实瘦削,傅芝钟穿上风衣,有些萧萧利落的感觉。

“我与你道过多次了,立知秋本就是个小孩脾气,随便糊弄就行了。”他有些无奈地揽着刘蝉走出门。

“你不信,忧里忧外,怎都放不下心。”他说,

刘蝉拿拳捶了傅芝钟的胳膊一下,“我哪里有不信,傅爷又冤枉我!”

刘蝉嘟囔,“我这不是第一次接待――傅爷你要紧的下属吗?这我能不紧张吗?”

说完,刘蝉想了想刚刚傅芝钟的话,忽然笑了起来,“糊弄一下便行?傅爷,你平日就是这么对立先生的?”

傅芝钟瞥了刘蝉一眼。

“大部分时候。”他很是耿直地答道。

“那立先生不恼?”刘蝉抿嘴笑起来问。

傅芝钟摇摇头,“他恼什么?”

他说着,语气里带了点嫌弃,和些许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令他的副官来将他领走去些点心铺子,他就高兴得很。”

刘蝉也回想起了,前几日立知秋走时还向他寻糕点瓜果,要打包带回家去吃。立知秋腆着脸和刘蝉说的时候,还挥着手臂比划了一下要多大的包裹,看得刘蝉哭笑不得。

他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做这般的事也不奇怪。

“我前日和立先生聊天,傅爷,你猜他问了我些什么?”刘蝉推推傅芝钟。

傅芝钟看向刘蝉,等他继续说。

“立先生问了我有关妻子姻缘一类的事儿,”刘蝉莞尔,“想来立先生是弱冠出头了,年岁也算长的了,我还有些意外他居然从未有过甚么情缘。”

弱冠仍未婚,这确实是少见。时人惯常都是十六七岁便成了亲,或不说成亲,院内有一两房都是正常。

傅芝钟都是十七余岁娶了亲的。

“他向来对情爱一事不管兴趣。”傅芝钟摇摇头。

“那也不错。”刘蝉说。

情这一字字,本就难以言道。

世人为情苦,为情痛,为一个身影魂牵梦萦、流离失所,如此想来,一早便不触碰此物才是最好。

刘蝉的眼漂移到别处,他顿了顿,和傅芝钟相携走下楼梯。

“那立先生家中可还有什么长辈?”刘蝉问,“我观他似乎许多事都不甚明白,总是懵懂。”

傅芝钟沉吟片刻,“你亦知晓他是四年前,他师傅临死前托付给我的。”

刘蝉点点脑袋。

“他的长辈应当就只有他师傅了。至于立知秋的生母生父……他的师傅告诉我,他原先是个流浪儿。还是他有年无意间发现这小孩竟会用石头摆算式,才收养的他。我也没有多问。”傅芝钟答道。

刘蝉啊了一声。

“……那这样说起来,立先生也是过得苦难了。”刘蝉叹了口气。

刘蝉这会儿倒也能理解,为何立知秋总是对吃食感兴趣了。约莫是儿时没怎么填饱过肚子,所以时至至今都还在‘吃’这件事上有所偏执。

当然,这一点只是刘蝉的猜测。

傅芝钟不想多说这些惹人唏嘘的。

他揽着刘蝉,转而问他,“现如今立春,你身子还好?”

刘蝉抬头望向傅芝钟,他含笑答道,“那自然是还好的,不过有时心口还有些痒,但不打紧。”

傅芝钟低头,看向刘蝉心口的位置。

那处曾经开出过红色的花。

刘蝉本就是身子底子不甚好,前些年一颗子弹险些穿了心口,这些年一直在静养。

其它季节还好,就是在这春日,那道深埋的伤疤就像是和万物一块复苏了一样,也开始生长、蠕动。

前几年刘蝉在春日便是心口闷痛得说不出话,连喘气都会扯得痛。一声傅爷都喊得弱声弱气。

这种沉疴,医者束手无策,只能开些滋补的药物来填一填刘蝉被亏空的身子。傅芝钟只能看着刘蝉的手腕越来越纤细,细得握在手心里,首先感觉到的都不是细腻温软的皮肉,而是其下尖锐得仿佛要破出的骨。

傅芝钟微微敛目。

“去年开的那些药方子可还在?”傅芝钟说,“你记得拿给秋狸,要后厨按着那些方子给你备餐。”

刘蝉噘了噘嘴,向后缩了缩脑袋。

“傅爷,那方子上的东西太腻了,我吃不下――”他说着扯了扯傅芝钟的袖口。

那些什么红枣炖鸡、猪肝小米粥、无味鲫鱼汤……名字听着甚是美味,但皆少油少盐,那些畜类身上的臊味腥味,闻着就已是让人胃浪翻滚了。

一盆一盆、一碗一碗地呈上来,叫刘蝉一日三餐都吃这些高滋补的东西,刘蝉是真的吃不下。如今他食几片肉就腻得反胃了,更不要说是这些。

傅芝钟也知道去年那方子开得较猛,料用得多又足。就如那老中医说的,有用是保管有用的。

不过刘蝉本身胃口不好,如此强迫他食用,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于是,傅芝钟思索少焉,“过几日,我再请大夫给你看看,调整一下方子。”

刘蝉想想,觉得这样也好,便笑着应了下来。

两人穿过庭院长廊,走去另外一座小楼。

行至书房门前,傅芝钟忽然对刘蝉说,“我有东西要赠你。”

“赠我?”刘蝉有些意外,“是什么东西?”

刘蝉瞪大眼睛,有些好奇地凑近傅芝钟。

“傅爷怎么突然要赠我东西?”刘蝉叭叭地问不停,“是最近有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傅芝钟带着刘蝉一边走进书房,一边回答他,“无什么特殊的时日。上次带回来的北方玉有一块完好的石料,还未切割打磨,想来你不会喜欢,我便令人拿去定制雕琢了个东西。这几日定制好了给我送来,我也就拿来赠你了。”

刘蝉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嘴就算再抿,也抿不掉上扬的弧度。“想不到傅爷居然还给我准备了这样大的惊喜!”

刘蝉脸上洋溢着一片难掩的欣喜,“那定制的东西是什么,傅爷可与我说说?”

傅芝钟没急着回答刘蝉。

他松开揽抱着刘蝉的手,走去书桌,从一格抽屉里拿出一个差不多有刘蝉的小臂那样长的锦盒。

“你看看便知道了。”傅芝钟将礼盒递给刘蝉。

刘蝉看着傅芝钟递来的锦盒,这盒子是暗红近黑色的布料,其上没什么复杂的花纹装饰,也不像市面上有些昂贵的锦盒那样,穿珠衔玉的,仅仅是盒的上方以金线绣了一个傅字。

这盒与其中的礼物一样,显然都是傅芝钟专门去定制的。

刘蝉注视着这锦盒,不知怎的,心里竟冒出几分紧张。

他抬眼望向傅芝钟,傅芝钟依旧是平静的模样,眉眼间古井无波,不知深浅。

可刘蝉与傅芝钟视线交汇的一瞬,刘蝉心里居然产生了一种荒谬的感应――

傅芝钟此刻也在紧张。

刘蝉的脑中有些乱,他敏锐地感觉到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但是刘蝉又说不个所以然,他紧了紧自己的手,指甲掐进掌心,死死掐了一会儿才松。

傅芝钟已经将锦盒递到了刘蝉到眼前。

刘蝉顾不上脑海中的这些端倪,他先去接过锦盒。

盒在手中,布料果然是刘蝉预想的那样丝滑。盒身也有些分量,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捧在手里较沉。

刘蝉一手端盒,一手抚向盒盖,佯装嗔怒地瞪了一眼傅芝钟,笑着说,“傅爷真是,给我搞这么大个惊喜――也没有点预兆――瞧我现在拿着这盒子的手,都抖个不停!”

傅芝钟没说什么,等着刘蝉打开。

刘蝉掀着盒盖,本还想再和傅芝钟调笑两句,舒缓舒缓自己心中的忐忑与兴奋的――

却不想,在盒盖打开的一刻,所有本在刘蝉唇舌间徘徊的话尽数消失了。

刘蝉盯着盒里的东西,骤然失去了所有语言、所有表情,甚至他的大脑完全陷入一片空白。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新雪过后的茫然。

“……傅爷,这是什么?”刘蝉问傅芝钟,他抱着盒,令盒中的礼物对着傅芝钟。

那物如拐似杖,通体都是糯糯的白玉,一头若祥云,一头玉身曲折曼妙,持在手中如牵住云烟。其上雕刻复杂,在略有些暗色的书房里,那些镌刻的花与字的凹凸交界之间,暗藏着光华。

傅芝钟扫了一眼。

事实上,这物,他已经反复看过许多次,反复在手中拿起又放下。

“是如意。”傅芝钟移开自己视线,定定地看着刘蝉答道。

刘蝉当然知道这是如意。

他怎么会不清楚这是如意,世下交好的家族,皆爱互赠如意,以示祝福。

可是,这如意,也是前朝那些帝王拿来赠去给自己称心如意的女子――意为要娶她来做皇后的。

“这是傅爷给我的吗?”刘蝉轻轻问。

他看着傅芝钟,总是含情的柳叶眼中,不知何时结出一层水雾。

像一块明镜似的,在只点了一盏桌前灯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明亮。

傅芝钟默了霎时,他的脸上有一大半都浸在了屋里的阴影,只有窗外的光划到他的脸,把小半张侧脸照亮。

傅芝钟注视着刘蝉,静静地说,“对。”

“是赠给你的。”他说,“只赠给你。”

他说完,刘蝉眼里的泪蓦然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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