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仙大坝上闲聊的时候荒鸡城的神仙们就说过，他们的城主决明因为眼睛有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闭关修炼，修炼期间任何人不得靠近，违者立削仙骨，贬落九重天。
而现在。
萤灯看着那条锦带，迟疑地问：“他还活着吗？”
“这是什么话。”酆玄很不高兴，“我又不是见人就杀。”
还好还好。
她缓和了神色，刚想长舒一口气，就听见外头突然又喧闹了起来。
“你快动一动。”她拿肚子顶他，“去看看怎么了。”
腹部传来奇怪的触感，酆玄皱眉按住她的腰。
入定的时候这人像个木偶，他还觉得抱一起也无妨，只身上重了些罢了。但现在，鲜活的少女挤在他怀里，这边顶顶那边扭扭，他的脸色迅速地古怪起来。
“你知道吗？”掩饰似的低头，他贴近她的耳侧道，“以前也有人像你这般命令我。”
“啊？后来呢？”她好奇地眨眼。
“后来。”他恶劣地笑，“那人就死了，连尸体也没留下。”
萤灯：“……”
她乖顺地收回自己的小肚子，脑袋也低了下去：“冒犯了，冒犯了。”
披散的青丝从他的腕间垂下去，冰凉丝滑。白皙的脖颈微微弯曲，上头的皮肤又薄又细，隐隐能瞧见浅红的经脉。
他沉默地看着，心里燥意更甚，却不明白这些燥意是想做什么。
想杀她？的确，她是他见过最好杀的神仙。
但正因为太好杀了，杀她又有什么意思？
或者不是杀，只是想凑近些许？
那不就真成变态了吗。
暴躁地僵直身子，他捏诀抓出两件黑色的披风，将自己与她一裹就往外走。
萤灯被他抱在怀里，露出两只眼睛左右打量。
他们所在的是个神仙临时落脚的驿站，原本大家都在各自打坐，但现在所有神仙都在急匆匆地赶路。
“酆玄上神。”老神仙同他们打招呼。
酆玄颔首，顺势问：“这是怎么了？”
“嗐，别提了。”老神仙气得直拍腿，“原本还要八日才出关的城主决明，不知为何提前出来了。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今次这般反常，我等担心是因为元酒。”
他一边说一边带着他们出门，皱纹密布的脸上满是担忧。
萤灯看了看面前的罪魁祸首，小声道：“城主也许只是单纯地休养够了呢？”
“不可能。”老神仙摆手，“他的双眼十分脆弱，不休息够一个月，哪里舍得出来。”
一炷香后，城主府外。
决明瞪着一双大眼，气急败坏地喊：“谁啊，到底是谁把我扔马厩里了！”
他来回踱步，低头嗅了嗅身上的袍子，又继续咆哮：“哪怕把马粪给避开呢！”
萤灯想笑，但觉得不太厚道，便只掐了掐酆玄。
酆玄完全不觉得愧疚。
在他看来，自己手下能留一条命已经是很了不起很棒棒的了。
城主府外聚集了上千对粘连得奇形怪状的神仙，有打架的姿势，也有亲密的姿势，大家的需求都很迫切。
可，许是因着城主提前出关的缘故，今日的丹药不多，只盛了一个托盘。神仙们见状，当即就推搡抢夺起来。
萤灯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托盘就空了。
倒吸一口凉气，她刚想皱脸，旁边却突然有人伸出了手。
“酆玄上神。”千盏温和地递来抢到的两丸药，“请。”
这人是什么时候跟来的？
酆玄侧眸看了看那两枚乌黑的药丸，目光顺势移到他的脸上。
这人该知道他和萤灯亲密无间，别的不论，只抱在一起也已经十日有余。
即便如此，也还贼心不死？
捻起那两枚释怀丹，他似笑非笑地颔首：“谢了。”
萤灯眼巴巴地望着，就见他把释怀丹拿过来，划过她的脸侧，经过她微微张开的嘴，然后——
放进了无量袋里。
嗯？萤灯不能理解地抬头看他。
千盏比她还急，皱眉就道：“上神怎么不吃？”
“现在不是很想吃。”酆玄懒洋洋地抱着她道，“如此，更省力些。”
省什么力啊！萤灯张嘴就想说，早吃早解脱！
但触及他略带恐吓的眼神，又想起先前他恐吓的话，她理智回笼，快速变换嘴型吐字：“上神说得对。”
“还不谢谢千盏仙君？”他哼笑。
萤灯转头，刚想道谢，就看见了千盏的眼神。
清澈的、忧伤的、无力而自恨的眼神。
她不由地低声问：“仙君怎么了？”
“没。”千盏笑了笑，眼里痛苦不散，“我只是想起了你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还是个刚上天的小仙，跟在岁华仙君身边，平凡得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
可他偏偏就注意到了，注意到她跟自己一样慌张还强自镇定，也注意到她被岁华和元酒对战的仙力波及，受了严重的内伤，摇摇欲坠，几乎魂碎。
他当时还只是个小仙，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痛苦灼心之下他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变强，变强之后就来保护她。
三百年过去，他飞升成了上仙，也再度遇见了她，他以为是老天爷给他的机会。
——“没想到。”
他苦笑，“我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折磨。”
他说得很诚恳，语气里的痛苦让旁边的老神仙都很动容。
但酆玄很是不爽。
他按下萤灯的脑袋，眯眼问：“什么叫被折磨？”
“上神有所不知。”千盏嘲弄地扯了扯嘴角，“像我们这种从最低等的仙阶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小仙，是最会察言观色的。”
“只有在想保命的时候，她才会露出那种心虚又讨好的神情。”
“她不是你的夫人。”
“她只想逃离你。”
心口一刺，酆玄勃然大怒，星回剑出鞘，剑刃上寒光漫天。
“别别别！”萤灯按住他的手腕低喝，“住手啊！”
“你为他吼我？”他更怒，眼眸里血色翻涌。
“哎不是。”她急得直摇头，“你这动静太大，要被决明发现了！”
“被发现了？”
泛光的星回剑横于身侧，黑色的冰莲花自他背后蔓延盛开，他冷脸转眸，剑尖一横，直指台阶上站着的荒鸡城城主。
“那你们就一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