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峭凄寂的夜,云黎打开小台灯，倚靠在床头前，唇角犹如窗外的月牙一样弯起来。
室内格外温暖,她穿着长袖睡衣,仍觉得胸腔暖融融的。她走到窗前,推开窗子往外看，层层月光堆叠，光晕温柔皎洁。
她问：“驰哥,这几天你有预习新课吗？”
沈驰啧一声笑了：“预习什么新课,老子是高二转过来的。”
云黎：“你虽然都学过了,可学的不好啊，那些东西对你来说都是新知识,还是得预习。”
沈驰：“怎么跟个小老太婆似的。”
“我年纪轻轻的，怎么可能像个老太太啊。”她小声反驳道。
少年低沉的笑声隔着电流传了过来：“离老子远了，觉得我碰不到你了是吧。”
“信不信明天我赶过去？”
云黎赶紧拒绝：“不用了,驰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着还不行吗？”
沈驰哼哼一声,那边也正经起来：“你家人对你怎么样？”
云黎想了想：“还不错。”
也可能是她最近还算乖巧吧,也可能因为她白天看着南南,南南脸上的笑容明显变多了，特别黏她，乔慧云虽然表情依旧冷漠，但是也没怎么说难听的，甚至还给她做了不少爱吃的菜。
这几天生活得还挺愉快，已经是种进步了。
只是本以为因为沈驰的事情，乔慧云对她有点误解,会言语里狠狠嘲讽一般，哪想到这么平静就过去了。
只是，她并不开心，心底空落落，像是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一般。只是，这样的话，她不会对沈驰讲，生怕他担心。
沈驰：“就一声还不错？”
云黎：“那你还想让我说什么……口述八百字小作文吗？”
沈驰：“倒也不是不行。”
云黎：“……”
“那我就多说一点吧，早上我起来做了会儿题，正确率还蛮高的，就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又陪着哥哥玩积木，没想到啊，我居然输给他了，本来我还以为我智商能碾压我哥哥，唉。”小姑娘的嗓音温柔动听，絮絮叨叨，一瞬间，让时间流逝都变慢了。
“今晚叔叔姨妈回来得晚了一点，我们都吃完饭了，叔叔从路上给我打包了我爱吃的烤鸭，我卷着春饼吃的，吃了大概有十张吧，撑得我肚皮都圆鼓鼓的，姨妈说我最近胖了点，可能是看着我爱吃，把剩下的都放冰箱了，说明天继续热热给我吃。”
沈驰眼睛微微眯起来，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好，手机就在耳畔，只觉得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莫名的轻松感溢满全身。
云黎说完之后，少年挑了挑眉，将手机拿近一点，痞笑着说：“你这说了半天，也没提一句我。”
云黎一愣，她倒真没想到沈驰还有怎么奇怪的脑回路：“啊，我们现在又不住一起，难不成，我讲每一件事的时候，还都得带上点咱俩的回忆？”
“嗯
。”沈驰说，
“带。”
云黎老实说：“难度挺高。”
沈驰拖着长腔调，
调侃道：“你这小姑娘还挺无情。”
“就欺负老子够不到你是吧？”
云黎垂下眼，视线在游离，咯咯咯一个劲笑，听到她的笑声，他行一软，也跟着笑了。
反正迟早是自己的人，他也不需要跟她计较。
沈驰说：“录个视频过来，我看看你的房间。”
这要求也不过分，云黎没挂断电话，只是打开了相机，将房间里每个角落都拍了个遍，立刻给他发了过去。
那头沉默了二十秒，才开了口：“还凑合。”
“是配不上我家小姑娘，但是比我想象的要好一点。”
云黎睫毛颤了颤：“这房子也挺新的，不过肯定比不过沈家别墅的，对比普通人来讲，也还可以了，当初刚搬进来的时候，我就挺喜欢的，我的房间比哥哥的要大一点，阳光也更充足。”
她突然反应过来：“驰哥，你要视频干什么啊？”
“看看居住环境，要是差的话，我找他们算账。”少年的口气嚣张又吊儿郎当。
云黎扑哧一声笑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
不过她一向不太在乎居住环境，房间大小无所谓，只要干净整洁就行。
她心底突然蔓延起无边无际的感动，缓缓地，逐渐将整个人都浸透。
“驰哥，在汀溪总是要你帮忙，现在回来了，还得你操心。”云黎很轻很轻地开了口，还带着轻微的鼻音。
沈驰黑眸深深，轻笑了声：“老子心甘情愿。”
“你这小姑娘要真过意不去，就早点过门，行不？”
“你总是说这样的话……”
少年啧一声，淡淡的嗓音充满磁性：“是啊，说这话人家又不爱听。”
“那要我说什么？”
云黎想了想：“那要不聊聊你，你最近有没有抽烟喝酒？有没有不听话？”
沈驰挑眉笑了，话语有点儿欠揍：“答应你戒了，要不你过来检查检查，保证没味儿。”
少年口气愈发轻佻，明晃晃的逗着她玩。
即便如此，云黎的脸仍旧忽地就红了起来，潮润润的，格外滚烫。”
心头的风浪也愈发汹涌，她不敢表现出来，只是口气平淡地说：“那期末考试呢？”
“对了，我这才想起来，还没问你期末成绩呢。”
少年明显知道她在转移话题，便知道自己恶作剧得逞，笑容更加恶劣了。
“驰哥，我问你成绩呢。”
小姑娘素洁的脸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笑意，嗓音也含着笑意，像是一炉暖洋洋的小太阳。
沈驰也因为她的笑意心痒痒的：“噢，问我成绩啊——”
“你猜。”
云黎最讨厌玩猜猜猜的游戏，哼了一声：“我不想猜，你直接告诉我不行吗？”
电话那
头响起低低缓缓的笑声。
与此同时，云黎的房门被敲响了，在无比寂静的夜色中格外明显，犹如平底惊雷炸响，她猛然一哆嗦，将电话挂断了，甚至都没听清楚沈驰说了什么。
是乔慧云敲的门：“大家都睡觉呢，别打电话了，安静点。”
“好的。”
云黎的心扑通扑通直跳，明明她把声音压低了，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还是像做了贼一样紧张？
乔慧云没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远，也缓解了一下她的害怕，她平躺在床，五分钟，心绪才逐渐平静下来，再次看了眼手机，发现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沈驰给她发了不少信息。
沈驰：【怎么突然挂了，信号不好？】
沈驰：【云黎，干什么呢？没网了吗？】
沈驰：【别开玩笑，赶紧接电话。】
沈驰：【算老子求你了行不？回个信。】
那头的焦虑显而易见，曾经什么都不在乎如风肆意的少年，如今变了样。
云黎唇角漫过一丝笑容，赶紧回复道：【刚上厕所去了，网不好。】
她还是不敢说出实情。
沈驰：【肚子不舒服？那什么还没到来的时候吧？】
云黎：【没，哪里都舒服，不用担心我。】
云黎：【不早了，驰哥，你赶紧睡觉吧，晚安。】
*
第一天一早，云黎又收到了沈驰的消息。
沈驰：【早安。】
沈驰：【小姑娘起床了不？】
恢复了联系之后，她觉得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会填满了，也逐渐恢复了元气。
眼角眉梢都含着笑意，吃早饭时，乔慧云盯着她，眼神愈发沉重，却一言不发。
云黎无意间触及到她的眼神，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手猛然间一抖，手中的包子差点掉地。
她一直等着乔慧云批评她，可乔慧云却什么都不说。
乔慧云终于叫她了。
“黎黎。”
云黎手心沁出点汗意：“姨妈。”
“南南这几天肠胃不太舒服，他昨晚都吐了，你看着他吃饭的时候注意点，别让他乱吃零食，也别吃凉的东西。”
“行。”
乔慧云目光深深地看向她：“还有——”
她心里莫名一激灵。
然而，乔慧云却说：“你白天别光顾着玩手机，看手机对你眼睛也不好，除了学习，就是帮着照顾好你哥哥。”
她笑了笑：“我知道的。”
“还有个好消息忘了告诉你了，医生那边来了电话，你叔叔也去看她了，你奶奶最近好多了，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医生说，照这样下去，再过不久，就可以出院了。”
云黎没反应过来：“啊？？奶奶居然快好了？”
一瞬间，差点被欣喜冲昏了大脑，她激动地立刻笑了起来，唇角彻底咧开。
“嗯，所
以我们着急让你回来也是想让你去看看奶奶。”
“过了年吧，你叔叔带你过去看看。”
奶奶目前住在一家设施优秀的疗养院，有最专业的医生，环境清幽，保姆式服务，最适合养身体，因此远离城市，设在城郊。
晚上，打电话的时候，她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沈驰。
那头也笑了声，独属于少年人清冽张狂的嗓音响起：“恭喜啊，云黎，得偿所愿。”
“你打算什么时候看奶奶？”
云黎愣了下：“叔叔应该年后带我过去。”
“问这个干什么？”
沈驰舌尖顶了顶上颚，声线带了点拽：“身为孙女婿，不也得看看奶奶？”
孙女婿……
云黎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这个称呼，意识到少年又在开玩笑了。
或许他不觉得自己在开玩笑，可云黎的思想可能太传统了，她觉得这个年龄不该涉及太多这方面的内容。
沈驰懒散道：“正好我也想见见她老人家，毕竟呢，我们的事，迟早得让长辈知道。”
他们的事。
他们什么事？
她很想忽略沈驰这些暧昧放浪的话，理智这么想，可实际操作起来有点难度。
她心跳砰砰，只觉得有股电流顺着脊髓蔓延过了全身，酥酥痒痒的。
“想我了吗？”沈驰嗓音压的低低的。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云黎格外注意把门关好，纵使笑也不敢大声一点点，她谨慎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云黎：“不想。”
沈驰却像是充耳未闻似的：“我明后天找你玩行不？”
云黎：“不用。”
沈驰：“不是说想我了？”
云黎：“我什么时候说了？”
沈驰笑了声：“你从心里说的。”
云黎：“我心里也没说我想你吧……”
沈驰得逞地笑了：“你这不就说了？”
云黎：“……”
她彻底无语，沈驰成天套路她，每次还都能赢，简直就是个幼稚鬼。
沈驰又说了一遍：“我明天下午去找你。”
云黎赶紧拒绝掉：“不行的，我姨妈公司很忙，我得照顾我哥哥。”
沈驰嗤之以鼻：“你之前没在家的时候，你哥哥不都是保姆照顾？”
云黎：“我现在回来了，肯定我照顾的好一些，毕竟是家人。”
沈驰淡淡嘲讽：“啧，你还是个小姑娘呢，能舍得指望你照顾人？”
原来他是心疼她了。
云黎忍不住弯了弯唇。
猛然间，门又被敲了几下。
云黎赶紧说：“驰哥，我有点困了，想先睡觉啦。”
乔慧云打开门，做了个手势，带着云黎进了家里的书房，窗户没关紧，风从缝隙中漫灌进来，寒气未歇的夜晚，她身体一惊，敛下眼睫，脚步放轻了些。
灯光之下，是一张不苟言笑的脸，乔慧云正襟危坐，像是有什么大事要说。
云黎的心被提起来，睫毛颤抖了几下：“姨妈。”
乔慧云视线冷冰冰地看着她，将她的每一寸表情收纳眼底，她缓缓开口：“你又在跟沈家那小子打电话？”
云黎低下头，没反驳。
她毕竟住在家里，乔慧云又养了她那么多年，她那点心思她怎么会不明白。
乔慧云坐着，她笑着，前者坐在书桌转椅上，脊背挺立得笔直：“你是喜欢沈家那小子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