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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谢以云本来就瘦弱,来紫烟宫后,每日忧思,心情甚少开怀,前几日为朱琰试毒后,身子还没好全,又遇到这样的事。病来如山倒,额头烫了几天,如今到最凶险的境地,竟是十二个时辰不曾回过意识。

朱琰紧紧皱着眉头。

几个太医在他面前忙上忙下,他眉宇间充满焦灼,脸色阴沉得能滴水:“这就是你们治病的结果?”

一个太医大着胆子说:“公主殿下,这位公公的病看起来是风寒,但用治疗风寒的药都不管用,恐怕是什么疑难杂症,恕臣无能为力!”

朱琰牙齿咬住嘴巴下唇的软肉,一用力,舌尖尝到一股血腥的铁锈味,让他能没有被盛怒剥夺所有理智。

他看向床上的谢以云。

谢以云睡在耳房的小床上,回暖的春季,她却裹着两:“趴下学狗走。”

两个宫女不敢违抗,跪趴在地。

盯着两个宫女,朱琰慢慢冷静下来,谢以云也曾是这样一个姿势待在他身边。

他闭上眼睛,不对,找这些宫女尝试没有用,他一点都不在乎这些宫女的心情,哪怕是让她们跪着爬在一地的瓷器碎片,割得到处是血,他都毫无波动。

正如他一开始,他也是这么对谢以云,甚至觉得谢以云死了也无所谓。

朱琰挥手赶她们:“滚罢!”

改变在不知不觉中,但他不留意自己最初对谢以云的事,因为一切在他看来理所当然,但是,在谢以云看来呢?

所以谢以云怕他,怕到骨子里,如果在她清醒时,她也是绝不敢像现在这样对他,以至于脑子烧糊涂就暴露了。

要不是这一次,朱琰却不知道,她还有多少心思瞒着自己。

一时间,过往许多细节浮现在他脑海里,他如此聪慧,很快想通这一切的根源,其实就是谢以云想离开紫烟宫。

可笑的是,他之前一直以为,谢以云想离开紫烟宫,是因为待遇不如意,才摸到一点真相的边缘――谢以云想离开紫烟宫,与多少的金银珠宝没有关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只是想离开紫烟宫。

她想离开他。

一股暴虐又浮上他的心头,朱琰狠狠踩碎脚下的白瓷碎片,鞋底下接连发出瓷器崩裂的声音。

不许,他不允许,谢以云永远只能是他的人。

可现在,谢以云在耳房,太医为她忙上忙下喂药,他不像和她同一个世界的人,只能在里屋发火。

谢以云永远不会知道,这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少年郎,在今天知道什么叫反省,而朱琰也永远不知道,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

伤害不能被弥补。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一道屏障,是天生的,也是人为的,若强行打破这个屏障,只会两败俱伤,把彼此折腾得伤痕累累。

可朱琰一直不明白。

等朱琰总算把心腔内的恶气出完,再走出碧云轩时,他脸色沉静,一点都不像为了一个小太监情绪失控的上位者。

他站在耳房外的窗口,看老太医收拾银针等器具,老太医发现他,一揖:“殿下,公公的烧有退却迹象,不用到今夜,只要烧完全退了,就没有大碍,以后好生调养即可。”

朱琰从喉头应了一声:“嗯。”

老太医带着另外两个太医:“臣等告退。”

朱琰突然说:“等等。”

“之后要怎么……调养?”他的目光从谢以云放在额上的白布移开,说,“本公主要让他的身体无恙。”

老太医斟酌说:“公公这个身体,不可泡水,看脉象,公公该是曾在炎夏泡过水却没打理好身子,这样经年累月不注意,容易落下病根,”接着他说了个理由,“太……监的身体,本就有残缺,要小心应对才是。”

实际上,老太医从脉象知道谢以云月事不稳,因为女子身体特殊,要注意防寒,尤其是暑末寒气入体,容易引起一系列病症,导致身体越来越虚弱。

不过,即使老太医把出这脉象,他深谙在宫里多说多错,不说不错,于是将错就错只说谢以云是太监。

老太医的无心之语,却应证谢以云来紫烟宫后的事。

朱琰自言自语,“泡水。”

当时,是朱琰让她跳下去找镯子的。

他捏捏指节,心脏微微一缩。

没关系,他想,过去确实曾让她跳下水泡在湖中,以后,他没理由再让她下水。

他坐在床沿看着谢以云。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尝试去想紫烟宫外那些尔虞我诈,却总是在中途就被打断,每一次,都会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到床上睡着的人儿上。

在知道谢以云想走后,朱琰除了怒外,还有一种过去从未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在谢以云面前很想做点什么,他想不顺着这种感觉走,但逆着会让他心内一阵阵发堵,堵不如疏。

朱琰微微歪头,好像从遇刺那日到现在,这种感觉尤盛。

只看谢以云睡得嘴巴微微张开,怪可爱的。

他不由地伸出手轻轻描摹她的眼廓,忽然,谢以云睁开眼睛。

不似灌药时的混沌,此时她双眼清楚,但一看到朱琰,眼中的恐惧一闪而逝,转而变成服从,她声音十分干涩:“殿下……”

如果是以前,朱琰察觉不到她掩饰起来的恐惧,但现在,他看到了。

他不太高兴地收回手,挑眉说:“怎么,这回认得人了?”

谢以云对自己昏睡中的反应没有印象,也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一听朱琰的语气,担心起来:“奴才烧糊涂了,若对殿下有什么冒犯……”

她说着,还想爬起来磕头。

朱琰按住她肩膀:“别起来。”

谢以云果然浑身没有力气,这么一动,整个胃好像翻腾起来,“哇”的一声根本无法控制地呕出一口药汁。

朱琰看着自己手上淅淅沥沥往下掉的酸臭药汁,目光阴鸷,脸色黑得和煤炭灰似的。

谢以云吓得半条命都飞了,她下意识觉得朱琰要将她从床榻上踹下来,整个人六神无主地往后躲,嘴里喃喃:“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朱琰甩甩手上的污秽之物,用力擦在布巾上,白皙的手背都摩红了,紧接着,果然向她伸出手。

谢以云瞪着圆眼,眼看朱琰的手落在她前衣襟上,她连忙闭起眼睛,害怕得缩起来,反正不是第一次被朱琰提溜起来,她已经习惯了。

然而,并没有熟悉的悬空感。

朱琰的手指顺着她的衣襟下滑,落在她腰带上。

谢以云呆呆睁开眼睛看着朱琰:“殿下,您这是……”

朱琰臭着一张脸,略有些嫌弃:“衣服太脏了,脱掉。”

谢以云低头,果然她一呕,遭殃最多的还是床榻和衣服,药汁吐在前襟,混合着她发烧流的汗湿,很脏。

她着急地伸手攥住自己腰带,回:“好,好,奴才这就去换。”

可是她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别说爬起来换衣服了,就是自己脱衣服也不得力。

朱琰看着她挣扎,决定顺从自己的感觉,于是,手仍在她腰带上,只说:“我给你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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