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短鼻子纪尧姆

另一边，在冯森的中军营帐中，狄奥多里克、冯森与真慧正坐在一张桌子前，进行着谈判。<br/>　“你的意思是，你并不能给出这个男爵领。”冯森一巴掌拍在了那张羊皮纸上，眼神逐渐危险起来。<br/>　狄奥多里克点点头，回复道：“是的，所有法兰克人的领土都属于国王殿下，我们只有代其管理的资格，只要查理殿下想，他可以随时废除我的伯爵之位。<br/>　不过，除非是有什么大的过错，否则，陛下是绝不会轻易废除爵位，并且能够将爵位代代相传的。<br/>　所以，我才会同意将男爵领赠送给你。<br/>　意思是，我与你签署一份密契，当我还是利珀伯爵时，你的鲁尔男爵之位可以代代相传，但是，现在由于我在战争中的失败，我虽然保住了爵位，但失去了封地，殿下任命我为王室巡查使，需要前往巴伐利亚巡查。<br/>　我已经没有领地了。”<br/>　“也许，我们能将这份契约带到查理殿下面前，让他来帮我们裁判。”真慧大师温和地唱了一声天父尊号。<br/>　“别别别！”狄奥多里克马上摇头道，“如果让陛下知道，不是我说动的您发动进攻，恐怕我要连爵位都没有了。”<br/>　是的，不管是查理还是阿尔昆，他们都不认为小阿多尔，能凭爱与勇气说动唐军，为了尽力推脱战败的责任，狄奥多里克把发掘冯森战力，劝说冯森出战的功劳全揽到了他自己的头上。<br/>　这事一旦曝光，加上私自交易男爵领和不忠的谎言，狄奥多里克就不是丢掉利珀伯爵之位这么简单了。<br/>　当时为什么会那么冲动呢？狄奥多里克后悔无比，他要是早知道就不会这么晚知道啊。<br/>　他签署对赌协议时的想法是，如果唐军出战，必然全灭，就能把拯救阿多尔公主的功劳攥在手里，这是最好的结果。<br/>　为了达成这一目标，勾引唐军出战，狄奥多里克鬼使神差地写下了关于鲁尔男爵领这个报酬，但没想到的是，唐军居然赢了，而且是大胜全歼！<br/>　这样，击退敌军的功劳不是自己的，营救公主的功劳依旧不是自己的，功过相抵的愿望彻底流产了。<br/>　要知道，在原定的时间线中，狄奥多里克的确带着附近的援军击败了撒克逊人，功过相抵，没收到什么处罚。<br/>　狄奥多里克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要么，你们等我什么时候重新获得了封地，我再转让给你们，要么我把利珀伯爵领我所有的庄园私产都赠送给你，以作补偿。”<br/>　“如果是第一种，我们需要等值的欠债利息……”真慧大师的话说到一半，却突然被冯森打断了。<br/>　“等等，你说的男爵领，叫鲁尔？”<br/>　“额，是的，有什么问题吗？”<br/>　“位置？”<br/>　“在鲁尔河与利珀河之间。”<br/>　我超！鲁尔区！拥有大量优质煤炭的鲁尔区！被称为欧洲工业心脏的鲁尔区！<br/>　几秒内，冯森便下了判断。<br/>　“介于你说的情况，我有一个提议。”冯森掏出了一张羊皮纸，“你的庄园我可以不要，未来再转让，我等不了那么久，我知道你是查理殿下的亲戚，在宫廷中人脉不少，我只要一样东西——鲁尔所有矿产的独家开采权。”<br/>　“什么？！”狄奥多里克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但又狐疑地问道，“这该不会又有什么陷阱吧？”<br/>　“那我找殿下来裁判。”<br/>　“好好好，我同意，我同意。这样，我在鲁尔地区还有五个庄园和地产，我愿意都赠送给你作为补偿。”<br/>　“一言为定。”冯森和狄奥多里克击了一下掌。<br/>　告别了冯森，狄奥多里克骑着马回到了自家的城堡中。<br/>　穿过拱形的门廊，狄奥多里克一屁股坐在了用柔软的天鹅绒制成的坐垫上，他拿起瓶葡萄酒，倒入了杯子中一饮而尽。<br/>　“爸爸！”一个棕色头发，如石雕般高耸鼻梁的少年缓步走来向着狄奥多里克张开了双臂，“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您了！”<br/>　狄奥多里克脸上的皱纹瞬间舒展开了，他站起身，用力地拥抱了一下自己的儿子：“哦，我的威廉，你来找我做什么？”<br/>　“爸爸，我们是要离开了吗？”<br/>　“是的。”狄奥多里克放下了酒杯，“我可能需要前往巴伐利亚，你就跟着你的母亲回勃艮第吧。”<br/>　“那我还能去利珀河边的那个宅邸狩猎吗？”<br/>　“恐怕不能了，我已经将那个庄园送给了别人，除非他们邀请，否则我们很难再去了。”<br/>　“好吧。”威廉点点头，情绪有些低落，“或许我可以在欧坦的老家狩猎。”<br/>　这时，一个身穿白衣的中年妇人走了过来：“你去找你老比克他们去玩，我和你爸爸有话说。”<br/>　威廉亲吻了一下母亲和父亲的双颊，狄奥多里克有些羞愧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去玩吧，我给你弄来了一头漂亮的战马，就在老比克哪里。”<br/>　这时，老比克也出现在了大厅门口，他躬着身子，脸上堆满了笑：“少爷，马已经牵到门口了。”<br/>　毕竟是少年人，威廉的情绪来到快，去的也快，在他小跑着离开后，大厅的大门轰然关闭。<br/>　“怎么样？他们要什么了？他们要走了所有的庄园吗？”伯爵夫人迫不及待地问道。<br/>　狄奥多里克摇摇头：“并没有，只是鲁尔男爵领的所有矿产的开采权而已，此外，我在鲁尔男爵领的几处庄园和房产也送给他了。”<br/>　“你还能决定鲁尔男爵领的开采权？”<br/>　“并不能，所以我要写信给我的哥哥，央求他帮我。”<br/>　“我的天呐，你还要去找他吗？上次他辱骂我是来自勃艮第乡下的表子！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br/>　“那只是酒后失言罢了。”<br/>　“那这样就算了，但是他对你，也是当成小丑戏弄，我记得他们把你丢进了啤酒桶里，你差点被淹死！”<br/>　“当时我们都太年轻了……”<br/>　“但他却从没道过歉！”<br/>　“你无法要求一个公爵，给一个伯爵道歉！他身上流淌着法兰克王室的血！”狄奥多里克忍不住大声叫道。<br/>　“你也流着法兰克王室的血！”<br/>　“但我是私生子！”<br/>　沉默中，伯爵夫人重重地坐到了椅子上，用手帕抹起了眼泪。<br/>　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其实，如果按照那份契约的约定，只是当你还是利珀伯爵时生效，它从没讨论过当你并不是时会如何，为什么不借此机会赖掉呢？<br/>　他们也是对查理说出于公义，但实际是受你的契约诱惑，如果说出去，他们也会受到影响，和镇压叛军的功劳相比，区区的男爵领，他们会知道如何割舍的。”<br/>　狄奥多里克给自己的妻子倒了一杯葡萄酒，抚了抚她的背：“也许，卡尔文神甫欺骗了我，隐瞒了他们的实力，但是他们确实履行了承诺……我无法容忍自己成为一个不信的人。<br/>　我背着私生子的骂名背了一辈子，这是对我父亲私通的惩罚，但我希望，看在我对天父的虔诚和善举上，我们的威廉能够在天父的保佑下得到一个好的结果。”<br/>　不过狄奥多里克应该也不会想到，他的威廉，得到了一个好的不得了的结果。<br/>　在未来，他会是法兰克的名将，不仅成为了阿基坦的公爵，还数次抵御了来自伊比利亚的萨拉森人的进攻。<br/>　公元801年，威廉发动了对萨拉森人的反攻，夺取了巴塞罗那的大片领土，重新征服了伊比利亚的土地，不过，他最为人所熟知的，是在一次惊险的战斗中被敌人削去了鼻尖，于是就有了在诸多武功歌中鼎鼎有名的短鼻子纪尧姆。<br/>　由于他的威名与成就，纪尧姆（威廉）·德·盖隆在1066年封圣。<br/>　作为他的父亲，狄奥多里克被记载了下来，成为了同时代中欧坦家族唯一有记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