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我就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

打着旋的寒风卷下了枯树上最后一片落叶。<br/>　冯森的靴子踩在焦黑的地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未烧完的房屋仍带着隐隐的余火。<br/>　放眼望去，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地面是黑的，树是黑的，连散落的人骨都是黑的。<br/>　张世成一脚踢飞了一个骷髅头，骷髅头划过一道曲线，在火狱般的世界里滚动着，直到撞在了一面维京圆盾上。<br/>　在维京圆盾旁竖着一个柱子，一个人正如同站立一般，附着在这柱子上，他的额头上被人用小刀划出了一个十字，长钉从他的嘴里插入，将其死死地定在了柱子上。<br/>　他的脑壳被长斧砍掉了一半，两只乌鸦分别站在他的肩膀和身后柱子上，用灰色的鸟喙痛饮着腐烂的灰色脑浆。<br/>　“这是阿尔教士，虽然我们很讨厌他，但是……”那个送信的信使在两个士兵的搀扶下向着冯森走来，“但是他确实是个好人，但愿他的灵魂能进入你们说的那个天国。”<br/>　从地上捡起一把弯曲的长剑和红白相间的圆盾，冯森挽了个剑花，问道：“为什么他们要来袭击你们？”<br/>　“不知道。”信使面色中布满了哀痛与愁苦，“也许是因为安乌斯酋长改信了天父教？我不知道。”<br/>　冯森沉吟了起来，在短短三天内，五个改信的撒克逊村落和三个法兰克村落被焚毁，大量的资源和财富被掳掠走，而这些都发生在他的领土中。<br/>　这个信使就是一个侥幸逃出来的村民，他向冯森报告了这一消息，请求将丹人战火下的难民们迁到汉堡附近，请求冯森的保护。<br/>　“你知道他们有哪些人吗？”蹲在地上，查看着模糊不清的脚印，冯森抬头向着那信使问道。<br/>　信使眼中迸射出了仇恨的火光：“我知道，我永远记得——丹人的拉格纳罗伯爵，一群文德人，还有，还有北边挪威来的诺斯人！他们甚至在我们的土地上定居！”<br/>　“你想复仇？”冯森蹲在了地上，捻起了一抹焦土。<br/>　年轻的信使顿时卡了壳，他嗫喏着：“我们的人手太少，武器太差，不是他们的对手……”<br/>　“这种事情之前发生过吗？”<br/>　“没有。”<br/>　“你们似乎一点防备都没有？”<br/>　“他们就像是从天而降。”<br/>　“阿成，他说那群土匪是从天而降。”冯森笑着对张世成叫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去料理那个室韦部族，他们也这么说。”<br/>　张世成不屑地轻笑了一声，走到了长柱前，他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位倒霉的教士，接着伸手从他的嘴巴里用力拔出了那枚长钉。<br/>　两只漆黑的乌鸦哇哇地飞起，羽毛散落，而那具尸体也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br/>　“叮——”张世成听到了一个金属物体撞击到石头上的声音<br/>　突然，一个小物件从他身上落到了地上，张世成低头看去，却是一把银色的钥匙。<br/>　“节帅，你看这个。”<br/>　“这是从哪里找到的？”冯森从他手中接过了这个一指来长的钥匙，圆粗的钥匙被人折成了L形。<br/>　张世成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这教士看着弱不禁风的，居然能把这么粗的铁钥匙掰弯。”<br/>　“那个谁，你认得这个吗？”由于克劳塞维茨引擎的帮助，冯森的撒克逊语已经说的有模有样了。<br/>　信使接过了钥匙，眯着眼努力回忆着，猛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一瞬间激动起来，他话都来不及说，便吃力地拄着拐杖，向着一个地方跑去。<br/>　一行人跟在信使的身后，他七弯八绕地来到了一间只剩下了残存木框架的屋子边，焦黑的木头上还燃着一团未熄灭的火焰。<br/>　扔掉了拐杖，他一瘸一拐地来到了一个只剩半截的台阶前，他奋力揭开了台阶上，露出了覆盖着木盖和锁的地窖入口，他拼命敲打着台阶：“奥斯伯特，小威廉，你们在里面吗？有人吗？”<br/>　说完，他将耳朵紧紧地贴在了上，大气都不敢喘。<br/>　“有人。”<br/>　“我们在里面。”<br/>　几个虚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木板的缝隙中传出，那信使想打开地窖，但钥匙已经坏了，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冯森等人。<br/>　冯森扭了扭脖子，从旁边的张世成手中接过了大斧：“你们都让一让，我要砸门了。”<br/>　一阵奚奚索索的声音后，冯森问道：“你都让开了吗？”<br/>　“让开了。”<br/>　冯森高高举起了斧头，斧面映射着一面映射着火光，一面映射着焦土，随着斧头幻影般下移，火光和焦土几乎要融合在一起。<br/>　“砰！”<br/>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木屑四处飞散，冯森又踹了两脚，成功把木盖踹了开来，地窖中，大约有十七八个孩子，他们大多年龄不超过十二岁。<br/>　由于三天没见太阳，所有人都眯着眼睛，而在角落里，几个孩子已然饿晕了过去，而水缸里的水已经一点都不剩了。<br/>　“阿成，叫他们烧几壶热水，然后把炊饼和干饼泡进去，听到了吗？”<br/>　“喏。”<br/>　“孙队正，你去汉堡把康德贞接来，让她看看这群孩子的情况。”<br/>　“喏。”<br/>　很快，这座被烧为平地的村落里，居然有了几分生气。<br/>　孩子裹着兽皮，围着篝火，大口大口地吞咽这糊糊，大多数孩子都睡了过去，只有两个领头还在强撑着没有倒。<br/>　“所以，是阿尔教士把你们藏到了地窖里？”<br/>　“嗯。”高个子的威廉回道，他似乎想说话，但又住了嘴，看向了那个信使。<br/>　信使摸着威廉的脑袋，缓声道：“别害怕，这是我们的领主，他是站在我们这边的。”<br/>　矮个子的威廉放下了碗，向信使招了招手，冯森挥了挥手示意让他去听。<br/>　一阵耳语后，信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他仿佛了失了魂一般，呆呆地坐着。<br/>　“喂，喂！”张世成揪住了信使的领子晃了晃，“小子，节帅问你话呢？他们说什么了？”<br/>　虽然听不懂汉语，但信使也基本能从语气里听出他是什么意思。<br/>　他咽了口口水说道：“矮个子威廉告诉我，他们看到了荷尔施泰因部落的约特。<br/>　他们和丹人混在一起，夺走了我们所有的粮食和牛羊，是他们给丹人带的路，沃登啊，为什么！为什么……”<br/>　说到一半，年轻的信使捂住了脸，大声地哭泣起来。<br/>　“叔叔，别哭了，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一定会报仇的。”高个子的威廉咬着牙恶狠狠地说道。<br/>　“哦？”冯森来了兴趣，“你们准备怎么报仇？”<br/>　“杀光他们的人，夺走他们的牛羊，XX他们的妻女，烧毁他们的房屋和田地！”矮个子的威廉口中话语虽狠，但眼中却泛起了泪光，“等我们长大了，就召集斯托马恩的部落一起，为父亲，为阿达，为阿尔教士报仇！”<br/>　“那假如等你们长大了，仇人都老死了怎么办？”<br/>　“那，那就找他的儿子复仇。”<br/>　“假如他没有儿子呢？假如斯托马恩的人不愿意帮你们呢？假如你们还没长大就被狼啥的吃了呢？”<br/>　不管个子高矮，两个威廉一起卡了壳。<br/>　冯森哈哈大笑道：“迟到的正义，是正义吗？”<br/>　“你，你能帮我们复仇吗？我们愿意做。”高个子威廉发现了冯森话语后的意思。<br/>　“当然可以，这对我来说太简单了，不过，这是有条件的。”<br/>　“什么条件？”<br/>　“你们必须成为我的义子，改信我的姓，说我的话，并且在未来，为我卖命！如何？”<br/>　“义子？”<br/>　“就是养子，不仅是你们，所有幸存的孩子都一样。”<br/>　两个威廉对视了一眼，他们同时站起，向着冯森深深弯下了腰。<br/>　“好好好。”冯森鼓掌笑道，“从今天起，高个子的威廉，你叫冯一，矮个子的，你叫冯二，从今天起，你们就都是兄弟了。”<br/>　“节帅，你们到底在说啥啊？”由于听不懂撒克逊语，张世成只能在边上抓耳挠腮。<br/>　冯森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这群土匪教会了我一个道理，你知道是什么吗？”<br/>　“什么？”<br/>　“种地不如抢劫来钱快，我们也得抢！”<br/>　“那，那抢谁？”<br/>　“谁有粮抢谁。”<br/>　“那谁有粮？”<br/>　“孬子，谁抢的多，谁就有粮！”冯森拍了一下张世成的脑袋，“跟兄弟们知会一声，北上打草谷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