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发泄,心中略感舒畅的种漪抬起头来,很无良地起叶冲的衣襟抹去自己两颊泪痕,没有回答叶冲的问题,而是一脸抱歉地道。
“哥,没打疼你吧?”
“就你那小拳头,打在身上还不跟挠痒痒似的?想打疼我,呵,呵。”
叶冲轻蔑的呵呵两声,随之便是一脸疼惜的将种漪脸上沾着的秀发,小心帮她捋回耳后。
“家里,嗯,除了我没其他人了。母亲前年因病亡故,哥哥跟在父亲身边。”
“也该有些婢女,下人吧?出逃时就没人护着你?”
叶冲问。候府家的小姐,而且还是那种手握实权的一品军侯,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得力的护卫保护,怎么可能没有得力的丫鬟伺候?
“原是有的,只是贼兵追的紧,都被冲散了,身边最后就只剩下小青和马和。”
听她说到小青,马和二人时时,叶冲明显看到,种漪的脸色变了。
“怎么?是他们两个想要算计你?”
“那晚,咱们宿在一间破庙里,半夜我被冻醒,就听到外面二人在悄悄说话。马和说,延州兵败,朝廷问罪下来,我宁远侯府必定无法幸免。而作为侯府家奴,他们也有可能会受刑连坐。不如拿了我去送官,或许能得到官府宽宥。”
“所以你就逃了?”
叶冲问这话时,心里竟然有些紧张。
种漪点了点头。
“叛主贼奴。”
叶冲咬牙骂了一声,好歹最终还是忍住了,才没一拳擂在墙上,不然纵是指骨不被擂断,皮也会被蹭破。之前他一拳打塌了秃鹰的面门,就已经被对方的颊骨伤到了手指,此时还有隐隐作痛。
“你这脸也不洗,头也不梳,还故意给自己脸上抹上泥巴,锅灰,可是怕被人认了出来?”
看着花猫似的种漪,叶冲笑着问道。
女孩爱干净,作乞丐时没法子梳洗便也罢了,可是如今,既然有了家,还这一副邋遢样可就说不过去了。
“这倒也不全是。逃灾的乱民早已失了规矩约束,那样的情景,女孩子想要自保,不得用些手段?之前我还曾将一些腌臜物故意弄到自己身上,让人老远见着我就会捂着鼻子躲开。哥你没闻到吗?”
种漪笑问,一边调皮的提起袖子来,故意在叶冲鼻子前面搧了搧。
“嘿,你傻呀?忘了你哥是干什么的了?你身上那点味道,在我面前可不是小巫见大巫么?”
说着话,叶冲提起袖子,就要往种漪的鼻子跟前送,吓的小姑娘连忙躲了开去。
笑闹着,可叶冲心里却是不由得一酸。用这种方法来保护自己,种漪那时是何等的无奈啊?
“不用担心,我猜那一对狗男女是没胆子来这城里的。既然卷带了你的细软,说不得就会逃去更远的城镇,隐姓埋名过他们的小日子去了。只是如此以来倒便宜他们了。以后你就叫叶漪,秃熊那里我已经说好了,落名黄册的事情他会办妥。”
看着种漪这么一个女孩子,被逼的脏兮兮的过日子,叶冲都替她感到难受。
只是自己这个家!就这环境,想要干干净净的过日子都难。
手里既然有了银子,还不得把这房子,院子都翻修一下?叶冲心里寻思着。
寻些泥瓦匠来?算了,还是乌泥巷里的这帮穷邻居吧。
想起平二叔家的大丫,就因为家里有个倾脚工的娘,被人各种的瞧不起,叶冲就想着是不是该带着大家一起致富。
反正自己谋划的事情总要有帮手,大家伙知根知底的,倒是比从外面找人要强上一些。
“就从给我翻建院子开始吧。”
第二天一大早,叶冲做完最后一趟倾脚工的工作后,就向金头辞了工。
请着乌泥巷里几个同自己一起当倾脚工的街坊,大方地坐在蔡记包子铺里,吃了一顿肥肉馅的大包子。在这些人撑的直打饱嗝之后,叶冲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辞工,大家伙明显有些犹豫。
叶冲心里明白,他们担心自己所说的那件工作无法长久。倾脚工的工作虽然低贱,挣的也不多,可怎么说也是个养家糊口的行当,一旦辞了,回头想要再找回来可就难了。
“你们先商量着,回头巷子里的街坊也都替我去知会一声,怎么决定大家先跟家里人商量商量,不急。不过我这翻修院子的事情,还得大家伙来帮忙。工钱照付。嘿嘿,这钱叫别人嫌了去还不如先顾着咱们自己人不是?大家歇几天工,金把头那里想来也不会说什么吧?”
帮助叶冲翻修院子,盖房子,挣的自然是比倾脚工要多。不过就是歇几天工,金把头那里如今就是冲着叶冲的面子,也不敢为难大家,这一点大家心里有谱。所以也就一口应承了下来。
“这就行。那么大壮。”
叶冲转头吩咐一个比自己大着三四岁的小伙子道:“你这就去跟金把头知会一声。”
“吴叔,李叔,程叔,你们拿着这些银子,分别去木料行,砖瓦行,还有米粮铺子,按着这单子上所列的,把东西给定了,叫他着人下午就拉过来。”
一边说话,提前分好的三分银子,和提前拟好的三张单子,分别递到了吴峰三人手中。
“啊,这,嘿,三儿啊,这过银钱的事情,最好还是得你亲自来。”
吴峰有些犹豫地道。十两大锭的银子握在手里,他真是觉得有些忒沉了。
“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几位就别推辞了,我信得过你们的。”
叶冲很真诚的拍了拍吴峰的手。随后他又掏出一分银子出来递给平二婶。
“烦二婶去肉铺子,菜市跑一趟,咱们二十几个人两日的肉菜先给预备下吧,今天晚饭就得要开火。”
“二十几个人?要不了哪么多人吧?再说了,两天的肉菜消耗,费不了这许多银子,五钱银子也就尽够,够了。”
看着手里五两重的大银子,平二婶有些失神。她平生还是第一次手里握着这么大锭银子的,说实话,心里有些忐忑,更有些激动,当然更多的是心疼。
心疼银子,一个一年花销最过不过三两半银子的家庭的主妇,看待这种两天就要吃掉五两银子的行为,不会是奢侈,只能是败家。
“大家吃得好,吃得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活干的才能好,才能快。所以二婶,您也就别打量着给我省银子了。”
活都安排给了别人,叶冲自己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早上收夜香金汁的时候,秃熊派了个义盛和的兄弟过来,说是叶冲要找的人找到了,让他抽空去趟义盛和,韦青会亲自带着他去见那人。
叶就就知道,自己想要寻的私盐门路有了着落。
去了一趟义盛和,汇合了韦青,在他的带领下,二人一路走到西街靠进城墙根下的一处僻巷子里,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