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颜心脏跳得飞快,比方才还要快。他跳下床,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光着脚直接冲到门前,可真到开门的时候反倒犹豫了一下,然后又坚定地打开门。
傅青站在外头,身上被雨水淋湿了大半,t恤紧贴着身体,连腹肌都很明显。他的左手不费劲地拎着个小行李箱,旁边还有把滴着水的黑伞。
他看到谢颜,笑了一下,牙齿很白:“最近忙完了,过来看你。”
说得很轻描淡写,实际却不是。这边下了大暴雨,航班全都取消了。傅青连夜从济安坐飞机降落在邻省,又转坐火车,中途改乘汽车一路颠簸才到这里。
他一夜没睡,现在倒还是很精神。
谢颜的眼睛亮了一下。他站在门前,难得有些局促,又张了张嘴,想要同傅青讲话。可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说过话了,也许是因为紧张,声带并不服从他的安排,发不出声音来。
他只好点点头,走到一边,让傅青进来。
傅青的眼神暗了暗,他能看得出来谢颜的状态不太好,没什么生气。以往小朋友也不爱说话,即使是头一回见面,他二十岁生日那天,也是很不服输的,不像现在。不过他心里明白,表面上却恍若未知一般。
他身量高且身体结实,身上才淋了雨,沾满了新鲜的水汽,一走进屋子里关上门,里面似乎充满了他的气息。
谢颜在这个屋子待了两个月,从未觉得狭小,直到傅青一来,才感到逼仄。他的心跳一直没有恢复平静,脸有些红,径直走到浴室里给傅青放洗澡水。
傅青洗澡比寻常时候都要快,穿好带过来的衣服便推门走出来了。
外头下着暴风雨,并没有光亮,里头只点了盏昏暗的床头灯,照亮周围的一小片地方,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似乎蒙着层雾气。
济安早已经是冬天,平日里穿得厚实,不大看得出胖瘦。可这个海边小镇不同,一年四季都是盛夏,此时温度还很高,连穿得都少。
谢颜正立在灯下,身上穿着薄t恤和七分裤。灯光流动一般从他的头话的,正打算重新问傅青,却听到嘈杂的雨声里传来两句话。
“我哥。”
“他哥。”
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来的。
一句是陌生人傅青说的,另一句是谢颜说的。谢颜两个月没开嗓子,现在说话的声音很低,还有些哑。
副导演愣了一下,很快又笑了:“是家里人来看你啊,那很好啊,你好好招待人家。”
傅青也笑了一下,他俯身对着谢颜低声说了一句:“真是乖崽。”
副导演和谢颜兄弟两个道别,回自己房间前顺便路过孙怀君的屋子,走进去说:“老孙,你这次可能要失算了,谢颜他哥来了,好像帮他出戏了,刚刚还和我说话来着。”
孙怀君问:“是不是个子很高,头发很短,长得很凶?”
副导演点头,问:“哎,你连谢颜的哥哥都认识?”
孙怀君抽了根烟,冷漠无情地嘲讽:“呵,兄弟,兄弟。”
此时谢颜和傅青已经走到厨房了,傅青收了伞,立在门口,走进去打开冰箱,开始想要准备什么菜。
谢颜看着傅青忙碌的背影。他不是傻,或许才开始还没明白,可到了现在怎么也能猜得出来傅青是为什么而来的。
他一直陷在戏里,一直扮演着陆逢春,明知这种状态不对,也未认真挣扎过,甚至有些放任,直至泥足深陷。
傅青是过来拉自己上来的。
他没有说:“你不是陆逢春。”
而是用一举一动告诉自己:“你是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