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最先感受到的，是地面的震动。
吴玠看着杨政。
杨政此时正趴在地上。
从地面震动，感知骑兵数量大概有多少，是一项本事，官方说法叫伏地听音。
这本事没影视作品中那么常见，能听到地面动静的人很多，但是能听出军队规模就很难。
会的人不多，在精锐斥候中，也不是都会的。
杨政做过一段时间的斥候，伏地听音的本事是一绝。
只是吴玠看着杨政的脸色变来变去的，实在是有些无奈，你又不是蜀地的，玩什么变脸啊？
杨政到底是起身了，不起身也不行了，远处烟尘滚滚的，都已经能看到了。
“有多少兵马？”吴玠问道。
“听不准，大略有两万骑兵。”
“两万？”吴璘惊呼，自己这边就不到千人，至于的吗？
“差不多！”杨政看向吴玠。
吴玠身子一晃，扭头看向身后，心念电转之间，已然明白。
坏消息，敌人打来了！
好消息，敌人打的应该不是我~
“乌龟阵！”吴玠道。
这个时间不要想着跑，就像草原上遇到发疯的牛群，把自己伪装成石头，让牛群从你旁边跑过去，远比你跟牛群赛跑活下来的可能性大。
吴玠的乌龟阵算是成功了，梁山大军并没有管这个小小的密集军阵。
··· ···
韩世忠的战术简单而粗暴，就是骑兵正面冲击，如此而已。
只是···
这简单粗暴的战术，却是取得了相当好的效果~
耶律马五凭借最优秀的骑兵统御技术，以及所部燕云骑战斗力最强，成功的抢到了左翼先锋的位置。
在看到宋军大营的防御之后，便已经明白，这仗应该是赢了。
唉，韩世忠这个不是很了解的中军都统制，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对大局的把握，真的是登峰造极。
只这时间就选择的很好，巳时末（十点半到十一点），正是朝廷大军朝时的时候。
除了警戒的步兵军阵，营寨中是依然乱着的~
“嗖！”
“嗖！”
“嗖！”
“嗖！”
“··· ···”
除了弓箭还有神臂弩。
骑兵是可以步战的，甚至很多时候，骑兵面对步兵方阵也都是下马步战的。
燕云骑自然也是可以的，可以骑射，也可以步射。
燕云骑平均一石二斗的弓，是比大宋的弓射程更远一点的，步战的时候，可以弓拉的更满，射程更远。
当然，耶律马五觉得，只是对射是不能击溃敌军方阵的，这种抛射，热闹，但是面对披甲部队，杀伤有限。而且大宋的步兵，应该是弓箭手比例最高的军队了。
而耶律马五选择对射，主要是箭矢比人家的好，甲胄比人家的好，燕云骑的加料皮甲，在防御箭矢的效果上，很好。
“嗖！”
“嗖！”
“嗖！”
“嗖！”
“··· ···”
燕云骑果然精锐，两千燕云骑下马步射的效果很好，甚至已经把大宋军阵打的摇摇欲坠了。
耶律马五微微皱眉。
不是很理解。
大宋的军队这般弱的吗？
莫不是有诈？
耶律马五一时确实是有些拿不准主意的。
因为不符合常理。
大军停驻，自然有负责防御的部队，自己面前的这两军还有史帅那边的两军应该便是了。
满编五千的部队，出寨列阵，一般足够应对一般突袭，也就是能给营寨中的部队，争取到披甲整军的时间。
只能说这是一般情况。
而大宋朝廷从来都不一般~
耶律马五想得多，但是在耶律马五后面的李天锡，就没有他那么多的想法，瞅到了机会，然后~
打马，冲阵！
骑兵战术中，威力最大，杀伤最强，也最不寻常的手段，凿穿！
以前我们说过，骑兵凿穿，就和家里有二踢脚，你还用大刀片子跟人肉搏差不多。
不常用，也不适合常用。
所以耶律马五才会犹豫。
犹豫不一定败北，但是一般会错失机会，比如现在的耶律马五。
李天锡的凿阵很成功。
第五团燕云骑自宋军军阵两侧撞阵，然后在前排骑兵离着宋军军阵还有三十步的时候，大宋军阵便溃散了。
是那种彻底的一哄而散，前排转身向后，或者向其他方向的溃散，中间的弓箭手，还有后排的督战队，一起乱了。
大部分人选择了朝着大营跑，然后~
倒卷大寨！
顺利的让耶律马五目瞪口呆，肠子都悔青了。
“风！”耶律马五怒吼。
全军冲锋。
也很正常，没有多少人，能不畏生死的面对冲锋骑兵的。
求生的欲望压过了对军法的畏惧，逃跑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所以~
燕云骑完成了只有骑兵的攻城拔寨。
当然，这也不是大宋大军第一次被骑兵攻破营寨了，所以也没啥可说的。
败呀败的，也就习惯了。
··· ···
“朝廷领着西军两次败于河北，溃逃的人太多，朝廷没那个胆量杀人立威，自上而下的，两次都不曾真的追责，这次焉能不败？”韩世忠笑着道。
如今的韩世忠，便在宋辽边界射箭处，身边是李孝忠，身后是中军第四团近六千余精锐步兵。
步兵不是作战主力，是打扫战场和看押俘虏的主力。
“军纪严明，方能百战百胜。”李孝忠附和道。
唉，梁山领兵的没几个好人啊，昨天给史文恭说了箭的问题，今天就分了个打扫战场的任务~
所以李孝忠不是很想跟韩世忠聊天，但是~
韩世忠想跟李孝忠聊天，自顾自说道：“大宋西军不复当年，军纪不好确实占了很大一部分，尤其是从西军地盘到别处打仗。”
“军纪不严，人自然不用命，稍遇强敌，便一触即溃，如此竟还没朝廷依为屏障，怎能不亡国？”
李孝忠点点头，亡国说的有点早，所以李孝忠没接话。
实际上，想偷袭成功，自然不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宋军怕死就能成的。
或者说，在战术上，这都不能算是偷袭。
毕竟大军直愣愣的就过来了，没遮没掩的，怎么算偷袭？
但是如果说战略上，那应该是算偷袭的。
偷袭来自于信息和判断的不对称，童贯只有一点判断错误，就是韩世忠的胆量。
童贯是真不觉得韩世忠敢真的动手，直接奔着弄死他就去了。
想都没想过！
嗯，韩世忠确实是奔着弄死童贯去的，这点从派出去的成闵就知道。
这是韩世忠的心腹，一点点教出来的，亦师亦兄，如今只安排了一个任务，就是要弄死童贯~
这种关键误判，在战场上足够致命了。
就是这种误判，让童贯选择了拔营，于是营寨周围的壕沟鹿角就少了许多，毕竟几万人呢，围死了怎么拔营，所以骑兵可以长驱直入。
因为误判，所以大军是没有提前准备的。
真正的决战，最起码要从前一天开始准备的，人员动员，将佐安排，军阵布置等等。
所以无论是童贯本人的统帅本事，还是这支混装的部队，都不足以让他们在骤然遇袭的情况下，快速反应过来，这就是燕云骑这么顺利的其中一个原因。
“谁领着大宋西军打仗，只要过了两三万，基本都是有败无胜。”韩世忠笑道。
这就是从结果往前倒推了。
纵观这几年大宋打的这些仗，基本上人越多，败得越惨。
军纪，统帅，或者说整个军队的指挥能力，都不支持大宋朝廷打大仗。
李孝忠继续点头。
为什么不说话？
是不喜欢说话吗？
不是，是韩世忠在这叭叭的说着总结陈词呢，李孝忠能说啥？
问韩世忠这个两三万到底是两万还是三万吗？
李孝忠这人无趣，韩世忠也觉得这么的自说自话有些尴尬，于是勒马离李孝忠更近了一些，问道：“李兄可知道，我为何要打童贯？”
李孝忠脑海中第一反应，报私仇？
等等，如果答案是这个，韩世忠应该不能这么当面问的。
所以···
“韩帅是觉得童贯所部，已经对咱们兄弟产生了威胁？”
“哈哈哈~”韩世忠仰天大笑，半晌方，道：“李兄正解，正是这般，童贯所部有五六万披甲精锐禁军，可不是大威胁？”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李孝忠一抱拳，“韩帅明见万里。”
韩世忠哈哈一笑，道：“李兄帅才，早晚独领一军的，童贯犯的错误，李兄可是不能犯的。”
“呃，梁山人才济济，哪里需要我独领一军了？”李孝忠道。
“先准备着吗，咱们梁山没准早晚还得扩军的。”韩世忠笑道。
李孝忠心下明悟，如果王烨要更进一步，那自然是要扩军的。
所以~
韩世忠打童贯，纯纯是为了~
甲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