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爱的糖糖,一经出现,就成了冯妈的心肝小宝贝。
这点是徐长卿都没想到的。
而糖糖也是个听话的孩子,这一上午,起码没听见他哭鼻子。
一大锅解暑的绿豆汤,冯妈先给糖糖盛了一大碗,勺子使劲儿在锅底舀,恨不得将所有的豆子全都给糖糖。
又怕不甜,孩子不爱喝,在碗里撒了点红糖。
然后又用筷子使劲儿搅拌了几下。
接着又开始把今日炒的猪杂碎啥的,一个劲儿往糖糖的碗里装。
“孩子,多吃点,使劲儿吃。”
“不够再找奶奶要。”
冯妈这点权限还是有的。
“冯奶奶,这太多了,够了,真的够了,糖糖吃不掉这么多,会浪费掉的。”
“没事,你看你瘦的,多吃一点。”
杂碎也算是肉食,而且便宜,也算是油水。
是冯妈花了不少力气,从县城里的馆子里淘来的。
这个时候,吃这些东西的人不多,富贵人家喜欢吃羊肉,穷人家主要吃鸡肉。
但是像是他们这种苦力,就没那么多忌讳。
只要是荤腥就行。
冯妈将杂碎里面卖相不错的肝啊什么的,几乎都盛给了糖糖。
“谢谢奶奶。”糖糖高兴地道。
徐长卿也进来了,连忙道,“谢谢您,冯妈,真的是给您添麻烦了!”
徐长卿很感激师傅赵德柱和冯妈,如果不是他们帮忙,他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都说了,别那么客气。糖糖很懂事,一直坐在旁边儿逗猫,连动都不动,很让人省心。”
“而且,有她陪着我,还有人说说话,挺好的。”
冯妈对徐长卿说道。
冯妈一边和徐长卿说着话,一边给众人盛菜。
她展示了高超的颠勺技术。
挖起来一大勺,两下一颠,去掉一大半……
“冯妈,多给点,这点也不够吃啊。”
“急什么,后面人还没吃呢,都给你一个人吃了,后面的吃什么。”
“那也太少了,再加点,再加点……”
“……”
干力气活的人要吃三顿饭。
所以每天中午都会重复这样对话。
徐长卿拉着糖糖去到一边吃饭去了。
饭棚很简陋,根本没吃饭的地方,只有一张小桌子,现在还被冯妈占用,放了菜盘。
徐长卿拎着一块木板,带着糖糖来到屋外阴凉处。
“来,你就坐在这里吃吧。”徐长卿垒了两块石砖给糖糖坐下,然后把她的碗放在板凳上,算是她的饭桌。
至于徐长卿,蹲在一旁就行了。
说什么天气热没胃口。
那说明他不饿。
等饿了就知道,热还影不影响胃口。
徐长卿手中蓝边大碗饭菜垒得高高的,满满的一大碗。
糖糖才刚啃了一块猪大肠。
徐长卿的碗里已经少了一半。
感觉他完全省略吃饭应有的步骤——咀嚼。
而是直接张开嘴,倒进去的。
就这样,他还不忘记跟糖糖说话。
“好吃吗?”
糖糖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咸、辣。”糖糖说。
的确又辣又咸。
这下水杂碎啥的,不辣一点,盖不住味。
至于咸,是因为干力气活的人,总需要补充盐分。
不然容易脱力。
咸勉强可以接受,但是辣大多数人接受不了。
大乾人不怎么爱吃辣。
尤其是北方人。
不过徐长卿觉得挺好。
后世他还经常吃火锅呢。
辣椒比茱萸有劲儿多了。
最重要的是不要钱。
“下午记得多喝水。”徐长卿叮嘱一句。
然后瞬间扒拉掉了碗里剩下的一半。
“哇!”
糖糖看看自己的碗里,再看看徐长卿的碗,一脸震惊。
“爹吃。”糖糖推了推自己的碗道。
“你吃吧,爹再去盛。”说着站起身,大步向着饭棚走去。
赵德柱才刚吃上嘴呢。
“你吃完了?”他同样惊讶问道。
“嘿嘿,对。”
徐长卿毫不客气,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
“这也太猛了。”
“你再吃下去,都可以去参加武举了。”
徐长卿以前也能吃,但也没像现在能吃,最近也不知怎么搞的,饭量大增,总有一种吃不饱的感觉。
徐长卿一连吃了五大碗,这还不算菜。
“年轻,身体就是好啊。”赵德柱满是羡慕。
能吃代表的是体质,是身体素质。
当然,他也庆幸徐长卿回来做工了,不然他挣得那点钱,吃也能把自己吃穷了。
等吃过饭,大家还有一会休息时间。
坐在阴凉处的工友们,话题开始围绕着自己的子女说了起来。
说到自己的子女,精神都显得很亢奋,嗓门都高了八度。
在外面再苦再累,为的是什么?
为的不就是能给自己孩子一个更好的生活吗?
至于糖糖,在一旁埋头喝着绿豆汤,一脸的陶醉,才不关心大家说些什么呢。
“爹,给你喝……”
糖糖把手里的绿豆汤递到徐长卿的嘴边。
“我不喝,你喝吧。”
看着糖糖早上出来,干干净净的衣服,现在变得脏兮兮的。
小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
徐长卿满是心疼的摸了摸她汗津津的小脑袋。
跟着他,真的很受罪。
中午就开始犯困了,小脑袋跟小鸡啄米一样,一点一点地。
但实在太热了,一会醒,一会睡的。
冯妈有些心疼,找了个蒲扇,坐在旁边轻轻给扇着。
徐长卿因为上的是早班,下工比较早。
“师傅,我先回去了。”
“天气太热了,要不要我找管事,帮你换个晚班?
晚班凉快一些,就是对技术要求高一些,但是你现在没问题。
主要是为了糖糖在饭棚里会舒服一些。”赵德柱说。
晚班的确凉快,但是徐长卿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因为他计划晚上做点事情呢。
另外,晚上蚊虫又多,糖糖肯定受不了。
“唉。”赵德柱叹了口气。
他本想说,这样不是个事,但是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子钱来,“这个给你。”
“师父,你这是干嘛?我不能要你的钱。”徐长卿赶忙推辞。
“想什么美事呢,这是石场出事儿钱,你的工钱,我找管事给你提前预支出来了。”赵德柱笑骂一句。
“嘿嘿,师父,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呢。”徐长卿愉快地接了过去。
先前他一天工钱是八十文,已经二十五天没发了,这下子自己一口气多了两吊钱,怎么也能花一阵子了。
“爹。”看到徐长卿回来。
糖糖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她怀里抱着大白。
而她之所以有气无力的,也是因为热的。
“走了,跟爹回家。”徐长卿把她给抱了起来。
然后拿起桌上她的东西。
“冯妈,我们先回去了。”
“好的,路上慢点,糖糖再见,明天过来,奶奶给你做冰粥,这鬼天气,怎么这么热。”
“糖糖,跟奶奶说再见。”
“奶奶再见。”糖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小手。
“再见。”
徐长卿抱着糖糖走出饭棚。
冯妈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叹息一声,然后转身忙活她的事去了。
看着糖糖这幅模样,徐长卿也满是心疼。
现在有钱了,徐长卿也舍得花,路过小贩的时候,给她买了一根冰棱。
“哈~”
糖糖吮吸了一口,冰凉的味道顺着嗓子滑溜而下,她发出快乐的声音,又满血复活了。
“爹你也来。”
糖糖把冰棱递到徐长卿的嘴边。
“我不喜欢吃,你吃吧。”
“你们大人真奇怪,一边儿教育孩子,不能挑食,结果自己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总是感觉你跟娘在骗我。”糖糖一脸认真地道。
徐长卿每次的拒绝,糖糖当他是挑食。
“哎呦,糖糖变聪明了,那爹爹吃一口。”
徐长卿凑过来,假装咬了一口。
糖糖立刻高兴了。
“咦?”
徐长卿忽然看见将牛车停在路边儿休息的刘班头,笑着上前打招呼。
“刘班头,好久不见。”
“呦,是你小子,还学会骗人了,跟我娘说,欠我钱?”
“怎么,你刘哥就不配让你直接送份子钱?”刘头笑吟吟的拉着徐长卿的手说道。
“主要不是怕外人看见说闲话么。”
“崔县令素来严厉,您也不容易。”
“能不给您惹事,就不给您惹事。”
“当初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小子懂事儿,是个贴心的人。”刘头笑着满意的点点头。
“主要是小子第一次见您,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徐长卿套近乎道。
“你小子,说话就是好听,这是……”
刘班头看向徐长卿怀里的糖糖。
“这是……这是我女儿糖糖,糖糖叫刘叔。”
“叔叔好。”
“哎,你也好,没想到你竟然已经娶媳妇了?那你浑家呢?”刘班头赶忙回应一声,一脸惊讶。
“这事说来话长……”徐长卿没多作解释。
然后顺势放下糖糖,也在一边儿坐了下来。
“刘头,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跟我打听事儿?我一个班头能知道什么?”刘班头一脸警惕道。
“案牍库每月卖到造纸坊的废纸多吗?”徐长卿问道。
“多啊很啊,前朝的,今朝的,各种废弃的案牍,都要卖的。工艺不行,放不住,时间久了,一般的纸张,时间久了就坏了,自己也不清晰,留着没啥用。”
说完这一番话后之后,刘班头更加警惕了,这小子这般巴结自己,是不是敌国的细作?
想着从自己这里搞到废弃的案牍,然后抽丝剥茧,分析大乾的情报?
“刘头,您别误会,我主要是让您介绍介绍,买点案牍库的废纸,然后赚点小钱。”徐长卿道。
“你说什么?案牍库的废纸能赚个屁钱?人家纸坊不可能跟你合作。”刘头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惊讶。
“我想这般,这般……”
徐长卿没有隐瞒,就老老实实的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阴凉的树荫下,微风轻拂,带走了夏季的炎热,带来了一丝清凉,也带走了糖糖满身的暑气。
“哎,你也是个苦命的人啊!不过这扎纸人、纸钱可不是个好活,而且让人看不起,不过你带着闺女,也是真没法子……”
一番结交下来,刘头发现了,徐长卿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他师傅收他做徒弟的时候,也没怎么对他好。
一经落难,百般奔走。
“刘头,我刚才说的这些,真的想试试,您放心,一旦事儿成了,肯定少不了您的那一份。”徐长卿拍着胸脯,一脸真诚。
“跟你刘哥不用说这种话,穿针引线的事情而已,事情能不能成,还得看自己。”刘头道。
徐长卿闻言,就是一愣,看来这事儿真的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