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去上学了。”
“路上小心。”
“今天你不一起来吗?对外开放是最后一天了。”
“不去了,没什么意思。”
“好~”
柳生霜月开开心心的出了门,只要兄长不跟年轻漂亮的极东大学女性碰面就是好事,她能开心一整天。
只是她没注意到,白维神情有些不太自然。
目送妹妹离开的背影,白维不自然的叹了口气,他的确是想到了谁。
往后只要极东大学里还有那个人在,他便不太可能会去主动接近。
谈不上畏惧,而是不想去自讨麻烦。
免得丢人现眼,显得自己像只被戳到旧伤口就会龇牙咧嘴的野狗……得注意形象啊,亡国之君陛下。
白维换好了心情,打算懒散一天时间,回头注意到门口的邮箱有被打开的迹象。
邮箱这种东西现代人没少见,但基本上都是时代的眼泪了。
然而在江户很常见,经常被放入报纸、牛奶、信件什么的。
他摸了摸,旋即拿出了一封干净的信封,带回家里裁剪开,打开折好的信纸,一行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
“敬爱的前辈:”
“不知道您受到这份信笺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
“很抱歉,我没有任何事先通知的情况下,就擅自写了这封信。”
“这是第一次写信,难免会有些磕磕绊绊,词不达意……”
“如果您并不厌烦,愿意将这封书信看完,我会十分荣幸。”
“多亏了前辈的帮助,我和母亲才脱离了过去地狱般的生活。”
“十分感谢,即便说多少遍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母亲和我回到了姥姥居住的小镇子,这里位于北海道。”
“因为靠近北方,所以很冷,这边的天气已经开始下雪了,但我很喜欢雪,所以没问题。”
“姥姥留下的房子很小,但仍然能住人,简单返修后,加了点棉被和火炉,已经是温暖的家了。”
“北海道的人们很好,比起江户,这边也有很多好看的地方,冬天有雪景,春天有樱花,据说还有薰衣草花海,我没看到,但特意买了明信片,将来会继续投递明信片给您……如果前辈不嫌弃的话。”
“从学校办理了转校手续,经过三天时间,我现在已经初步适应了这边的生活环境,接下来不用去打工,只需要卯足精神好好学习就好,这都是托前辈的福。”
“似乎我一直只顾着道谢了,希望不要让您感到有心理负担。”
“我很喜欢现在的环境,但我并不想就这么沉溺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希望希望可以报恩,将来能为前辈派上一些用场就最好不过了,虽然您可能并不需要。”
“下一步的目标是考上极东大学,这很难,我知道很难,我不是柳生姐姐这样的天赋天才,但我还是想考上它,请前辈见证,勉励我!”
“呼……光是写出这些文字,就让我汗流浃背了,回头再看一遍,只觉得无比羞耻,但这就是我的真心实意,希望前辈不要笑话我这个小姑娘的不谙世事。”
“写信给前辈,一是为了报平安,二是为了这件事。”
“最后还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仓库……那个夜晚后,我连续做了好几次的噩梦,梦里总会梦到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看着不像是人类,也很……可怕,或许只有我遇到了,但或许前辈也遇到了。”
“为了晚上能睡个好觉,我特意去了一趟北海道里很有名的神社,求到了御守,放在身上,果然就再也没有做噩梦了,我特意多求了一枚,据说是薰衣草制成的,很灵验,御守附在了信中,这当然不算是谢礼和回礼,只是很小的心意,请您收下吧。”
“到这里,该说的都说完了,如果您能拜读到这里,我深感荣幸。”
“祝愿前辈和柳生姐姐的身体健康,万事顺心。”
“您不成器的后辈,关铃字。”
……
看完信笺,从袋子里倒出了一枚薰衣草制成的御守,以及一张画着雪景的明信片,背后是手绘的小人。
白维托着腮帮:“没想到她居然会写信来。”
写信互相联系是比较古早的方式,现代人的日子过多了,几乎不习惯这种墨迹的交流。
不过写信往来也有一种古早时期的浪漫,因为交流的时间维度被拉长了,信上写的文字才经过深思熟虑,经过推敲打磨,才更加耐读,也更加能体现人的真心真情。
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信件就是人类互相往来的远程联系方式,也有许多人靠着这些来排解寂寞,慰藉自己内心的相思之情。
这封书信上凝聚了她的真心实意,也看得出她鼓足勇气邮递出这封书信时的认真憧憬,猜得到她等待回信时的忐忑和期待。
这下可不得不回一笔了。
白维找出信纸,开始写回信。
回什么?
当然是写没什么营养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期待你的明信片啊,相信你一定考得上啊,你送的御守很喜欢啊……等等之类的话。
他并不是不想写点有深度的,这女孩很好懂,从这封信里就能轻易的分析出她的人格模型以及写这封信的动力。
这姑娘毫无疑问是……
懂得知恩图报!
可问题在于,他不是那么了解关铃,双方说到底也仅仅是泛泛之交,甚至萍水相逢,而且白维是个复杂的人,太复杂了以至于早已习惯性的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写信的目的是交流信息,或者交流感情,没话题也要创造话题,总需要一方来扮演主动。
白维写了几百字后就停下了,扫了一眼自己写的口水话,别说真情实感,敷衍都流于文字上了。
于是他撕掉了信纸,打算认认真真回一封,但这次也是写了一半就开始不对味了。
内心涌出一股不自觉的厌烦来,情绪也流于纸面上,透着一股浓郁的暮气。
“我的确……很讨厌写信。”
“做帝王的时候,写信也不是自己写,不重要的都交给宫廷秘书;重要的秘信几乎都是灰猫代笔,她的字比我写的好看很多,还会写华丽的皇族专用的文体。”
“帝王的确不会对人敞开心扉,但单单是因为帝王心术,所以不想写信?”
“应该不是因为这个理由,而是因为……”
白维抽出了书桌旁的书柜,书柜里陈列着一沓竖着放置的信件,另一旁是数量多达上百的明信片,都被精心收纳在了相册里。
“说个故事。”
“我曾经有个笔友。”
“好了,说完了。”
他将抽屉合上,没意识到用了几分力气,却听到了很沉重的一声响。
原来心情不自觉的烦闷起来,人是很难自我察觉到的。
“我也是被过去影响的太深,这也很正常,哪怕是半睡半醒着,这二十年来,我也是我啊。”
白维将关铃的信和明信片放入了左侧的空白抽屉里。
继续伏案开始回信。
压制好情绪,收敛一下敷衍感,丰富一下行文。
结束。
检查了三遍,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将内容没多少丰富,但情感还算到位的信塞入信封。
白维想了想,该附赠什么礼物好一点。
左思右想没什么好的想法,于是他打开了钱包,赛了十万円进去。
然后觉得塞太多了,又拿回来五万。
然后还是觉得太大方,毕竟都给过了,又拿回来四万円。
孤零零的一张纸币躺在信封里怎么看怎么都有些嘲讽。
他灵机一动,开始折纸,把它折成了葫芦状,完成后还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手艺,相当不错。
最后放入一张从明国带来的明信片,封上信。
“搞定……寄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