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
脸上被丢过来一张热乎乎的毛巾, 我眼前一黑双手无措地挥舞一下,然后摘下脸上的毛巾。
雪橇大叔把一面镜子落在我面前,示意我看看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简直可以直接去当惊悚片的女主角, 从满是血水的浴缸里面探出头然后露出雪白的牙齿阴险的笑。
“你等等啊,俺以前小侄女应该有几套旧衣服给你穿穿。”
雪橇大叔倒是热心肠的人,他先是把哈士奇牵入狗屋里去, 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
比平日更加暴虐的暴风雪, 就像是雪山正在愤怒一般发着狂。
“给你,电话。”他递过来的是一个很老式的电话机的话筒。
这时候我才刚刚擦干净脸,手往自己还算干净的围裙一角擦了擦试图将手上的血污弄得干净一点。
雪橇大叔坐在他小小的枣红色沙发上喝着热巧克力,见我这动作之后杯子抖动一下, 差点把热巧克力喷出去。
“笨蛋,你先换衣服再说。”
也不懂这小丫头着急什么东西,衣服都烂成乞丐了还想着打电话。
雪橇大叔;“和家里人打电话等等, 不耽误那两分钟的事情!”
我:“不是家人。”
雪橇大叔白了我一眼:“恋人也不急那两分钟。”
我:……不是。
算了, 解释就是掩饰, 掩饰就是事实。
雪橇大叔闭上眼睛打着刻意的鼾声,我把成破布的冬装女仆服三下两下丢下来,换上来自他远在乡下农场养猪的侄女的背带裤。
蓝色的泡泡袖上衣和深蓝色的牛仔背带裤。
我总感觉这件衣服应该再搭配一根鱼叉。
不习惯。
比起这些, 赶快和糜稽少爷取得联系才对。
“嘟嘟嘟——”话筒那边迟迟没有回音。
窗户被风雪吹得呼啦呼啦响着, 屋内的电灯也忽明忽暗。
多半是电缆出问题了。
“这下子暴风雪一时半会停不了了。”雪橇大叔很有经验,一下子看出来风暴时间叹了口气, 重新又烧了一壶水。
他随手给我递过来一碗肉汤,看我喝完之后点点头, 像是什么慈祥和蔼的长辈。
屋子里的电灯滋啦滋啦响着, 而我手里拿着的老式话筒也传来电流杂音。
“别试了,多半电线又断了。”雪橇大叔劝我。
我看向屋外的暴风雪, 又下意识捏紧了话筒,耳朵敏锐地捕捉到隐隐有破碎的声音,我立马又放松力度。
应该没坏吧?
我小心翼翼松开几根手指,偷偷摸摸看了一眼。
嗯,还好,没碎。
这样子多半联系不上糜稽少爷的吧。
“什么时候能够停下来?”我把话筒放回原位,在雪橇大叔手指的方向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
弱小、无助、又可怜。
“再怎么着急也是没有用的。”雪橇大叔薅了薅自己的胡子,“起码要过一个晚上。”
还是他善良,一个浑身是血的小丫头都愿意领进门。
他还记得有个远房亲戚自己领养一个小姑娘,结果后来被杀害之后才发现那个小姑娘其实是成年的侏儒,最后一家全部都遇害了。
“算了,看起来那么没脑筋多半是个傻的。”雪橇大叔很没有戒备心就这么确信下来。
我坐在小小的木头板凳上,染血的头发被我一剪刀剪掉发尾打结的地方,随便找了两块碎布把头发分开系住成为低双马尾。
吊坠坏掉了,耳钉也碎了。
就像是所谓海洋之中的孤岛,没有联络他人的灯塔。
好糟糕的感觉。
“呼呼——”暴风雪吹打着窗户。
好无聊。
手机也不知所踪,任何的通讯设备都没有留在身边的。
关键是麻辣兔头也在木屋里了。
明明说好要带给糜稽少爷尝一尝来着的,都废了好大功夫才处理完那只雪地兔的。
我呼出一口气在玻璃上出现一片白雾,伸出手指在上面点了点,简单画出来一个小小的笑脸。
好奇怪的东西。
画得好奇怪。
我思考了一下,决定尝试修改一下几条线条——上面一笔下面一笔,再画上去几个圆圈。
章鱼四黑就出来了。
嗯。
画得好像有点抽象。
嗯,这有点像是之前展览会上看到过的野兽派画作。
好像价值六千万戒尼?
我本来下意识已经摸到口袋里想要掏出手机,拍张照片发给糜稽少爷来着,动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简直是身无分文。
应该不会赶我出去吧。
所谓钱不是无所不能的,但是没有钱却是万万不能的。
之前总是糜稽少爷充当我的ATM机器,这个说法好像不太对,只不过是因为我的账户和他的账号连着一起的,所以好像花的是他的钱一样。
我可是独立女性,是可以自己赚钱自己花的。
还有,回去真的来得及参加漫展吗?
违约金会不会很贵的样子。
到时候会影响到糜稽少爷想要的手办吧,而且会不会影响COSER的信誉能力。
明明很期待的。
想要再见到之前见到的大家,和大家一起集邮拍照。
现在是什么时候!
就在我正准备询问那个雪橇大叔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小小沙发上真正睡着了,而鼾声震耳欲聋像是要把屋檐上的积雪都震下来。
饿饿的。
屋子里的炭火依旧旺盛地燃烧着,时不时发出一声滋啦断开的声音,水壶也终于烧开冒着咕嘟咕嘟的气泡。
我先抬头望了一眼正在酣睡的大叔,随后起身把水壶移开放好,做完之后又坐会原来的小板凳上静静地等候雪停止。
温暖的感觉。
好困。
实在是干了太多的事情了。
突然涌上来的疲惫感立马席卷了四肢,浑身酸痛感觉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眼皮也逐渐越来越重最后只能乖乖闭上。
一切得等到明天。
一切只能等到雪停下来。
耳畔偶尔传来大叔的鼾声,细碎之中还有炭火的燃烧。
暴雪的声音似乎愈来愈小着。
“嘿!早上好!”一声爽朗又带着点酒气的招呼即将落到身上,我啪的一声睁开眼睛。
他显然是被我吓了一跳。
“诶呦,好心叫你起来还这样子!”
我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披着的毛毯,又看向止不住得意摸着鼻子的大叔,莫名有种奇怪的既视感。
他向我指了指窗外——雪已经停了。
“谢谢您的帮助。”
我起身,将毛毯三下两下叠成豆腐块。
别问,问就是来自揍敌客家族的优良管家系统训练。
“啊,电话!”我起身想要再次拨打电话,但还没有动作就被雪橇大叔制止。
他说:“暴风雪把电缆弄断了,只能去镇上了。”
一大勺热乎乎的玉米浓汤倒入木碗里面,发出诡异的好香的味道。
“你这孩子还在成长期吧?多吃点才能长高。”他把碗往前一推。
我,奥露艾塔,年满十八,仍然成长期中。
还能长的……吧?
我坐上凳子,双手捧起碗吹了吹。
窗户外的雪安分得不像话,完全看不出昨天那般暴虐。
“现在是什么时间?”我突然想起来。
大叔往嘴里塞了一口玉米糊,含糊不清:“早上九点啊。”
我摇摇头:“不是这个意思,今天几号了!”
大叔恍然大悟,用勺子指向我身后的日历,上面赫然出现着今天的日期。
我不是傻子,这点计算我还是算得出来的。
已经是第四天。
换言之,我已经失联大概将近一天的时间。
超级糟糕。
于是我加快速度把玉米浓汤喝完并且毫不难为情要了第二碗。
胃里暖和了。
接下来就是徒步赶往最近的城镇上去联系糜稽少爷或者揍敌客家族,飞艇不出意外应该还在寄存的停靠点停泊着。
明明是祥和宁静又惬意的早上,我却感到一点点不安起来。
我的运气总是很奇怪,明明说是幸运A实际上总是帮别人抽卡抽到SSR但我自己就会歪卡池。
屋外的哈士奇毫无预兆嚎叫起来。
我隐隐约约听到屋外传来脚步声,是踩在雪地上轻轻的沙沙声。
就像是落叶的声音。
我的心脏不自觉开始剧烈跳动,像是期待着什么。
于是我将第五碗玉米浓汤放下,双眸紧紧盯着木门的方向。
咚咚咚。
很有礼貌又很克制的三下扣门声。
雪橇大叔挑了下眉,把窝窝头两口胡乱塞入嘴里,看了我一眼之后含含糊糊说不清话就去开门。
他从猫眼里看了一眼。
“丫头,你认不认识一个黑头发中分头黑瞳猫眼……”
我的心一下子提起来。
“瘦瘦高高凶神恶煞的男人?”
我眨了眨眼睛,诚实地摇摇头:“额,好像……不认识?”
下一秒门被外面的男人轻松卸下来,雪橇大叔嗷了一声心疼的扶住倒下的木门。
我抬头看向来者。
对方那双黑眸像是漆黑房间的监控摄像头的镜片,死死盯着我不发一言。
熟悉又陌生。
我愣了一秒,便果断地认出来。
“糜稽少爷?”
他的眉毛一挑,似乎在惊讶我为什么那么轻易认出变化那么大的他。
紧接着,他脸色微动像是稍微松了口气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开口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虽然很想问到底怎么看出来的,但是你这个笨蛋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居然还在悠悠闲闲吃早饭。
谁能知道他和奥露艾塔失联之后发生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之后又做了个麻烦的交易之后才以最快速度来这里。
算了,这家伙还活蹦乱跳就好了。
“眼睛一样啊。”我很自然回答。
看我的眼神没有变化。
即使外观怎么改变,糜稽少爷就是糜稽少爷。
我怎么可能会认不出来呢?
“虽然但是,打扰你们两个感天动地重逢时刻了,能不能把账单结款一下啊这位小哥?”
雪橇大叔捧着被糜稽少爷卸下来的木门快要碎了。
家人们谁懂啊?
两个活爹,一个吃完他两天的早饭,一个把他的大门一言不合卸了。
“多少?”糜稽少爷微微眯眼。
“这个数。”雪橇大叔伸出一根手指。
糜稽少爷:“一百万?”
雪橇大叔:“啊?”
糜稽少爷皱眉:“一千万?”
雪橇大叔眼睛瞪大:“啊?”
糜稽少爷就像是小说里的霸总一般掏出信用卡递给雪橇大叔:“一亿戒尼在卡上。”
紧接着他懒得多费口舌,抬手拉住我准备返程。
我回眸看了一眼身后,大叔还呆愣地站在原地看看地上的木门又看了看手里的黑卡。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说的是一万戒尼。
老天奶,这种活爹多来几个吧,木门也可以多拆几个,他还有窗户可以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