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包厢，浓烈的酒气味，也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阮鸢回来了。”
顿时场面安静下来，祁北望用胳膊碰了一下旁边端着酒杯，懒散的男人，调侃道：“裴池，还记得你高中是她的小跟班吗？”
裴池抿了一口红酒，妖孽般笑了一下，交叠的长腿往前伸了一些，从骨子里透出的松弛感，“谁？不记得了。”
“啧，读高中那会我还以为你喜欢她呢，还是我太天真了。”祁北望拿着红酒杯跟他碰了一下。
这时，角落的某个男人继续道：“阮家前几天来了一趟我家，想联姻度过这次难关。”
裴池手一顿，不过很快恢复自然，随即仰头一口喝了杯子里的红酒，不轻不重的搁在桌子上。
祁北望一向好奇这些事，联姻这些事吧，他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世家子弟的婚姻没有爱情可言，就算有爱情也不会选择。
为了爱情，影响家业，十八代祖宗都会跳起来骂人的举动。
他有话直说道：“阮家最近不太好，你们家能同意？”
时勋“嘿”了一声，摇了摇手里的红酒杯，“廋死的骆驼比马大，阮家这么多年的家底，这次或许能扛过去。”
裴池懒洋洋开口，嘴欠道：“扛不过去，时家一起破产，到时候救济你一千。”
时勋“啧”了一声，耸了耸肩膀，“这事还没定，只是听我爸妈之前说过这事，阮家这次的事情真怪，莫名其妙就经济危机。”
祁北望一向嘴没把门，“我估计结不成，你爸妈不会冒这个险。”
“除了裴爷，在座各位谁敢这个风口跟阮家联姻，阮家那么大的圈子，谁能兜住？”
很快他又在裴池耳边道：“你家和阮家不是世交吗？你小心点，指不定主意打在你身上。”
裴池被红酒润过的嗓子格外富有磁性，不以为然，“哦。”了一声。
“长点心眼，你爸和阮鸢他爸是交过命的交情，你爸要是想帮他们，你反抗也没用。”祁北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他多保重的模样。
很快有人道：“阮鸢以前长得挺漂亮，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裴池低嗤一声，漫不经心神色却又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敌意”，“又丑又胖。”
说完他站起身要走，单手拎着西装，祁北望连忙喊他道：“这就走了？别扫兴啊。”
裴池拍了拍手上的衣服，慵懒的调子，“老爷子有请。”
顿时祁北望就不留他，裴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当过兵，一身军人气，小时候他们只要犯错，一视同仁挨打。
家里人屁都不敢放一个。
裴家，客厅
裴政谦未听脚步声，先闻酒味，他盯着隔了一会才走进来的年轻男人，皱眉道：“又喝酒了？一天没个正形。”
裴池悠悠走过来，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歪头闭着眼睛，一张俊脸是典型的花花公子代表，“什么事？”
裴政谦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沉声道：“阮家的事你应该也听说了。”
“你觉得阮鸢怎么样？”
裴池“哦”了一声，也不接话，裴政谦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瞪了他一眼，中气十足道：“我不信你不知道我的意思？”
“要不是阮家遇见困难，我还没这个老脸提，阮鸢这孩子从小聪明，跟你一样的年龄，现在却比你优秀多了。”
“前几天翻译上新闻了，不像你，整天花边新闻。”
京圈所有世家，他最看好的就是阮鸢，这孩子从小就跟其他人不一样，学习好，人自律，能力强。
说点难听的话，要不是阮家经济危机，他就算蒙上这张老脸也不会提出联姻的事。
毕竟阮家只有阮鸢一个女儿，哪能被裴池给祸害了。
想到这里，他恨铁不成钢，“你个混账东西，花名在外，也没见带哪个正儿八经的女人回来，你妈现在为什么不在家，就是你因为你气人。”
裴池睁开眼睛无情拆穿道：“老爷子，你惹你老婆生气，赖我头上，真有道理。”
裴政谦“咳”了一声，拍桌子商量道：“我说话你不准说话，跟阮家联姻的事你就说同不同意？”
“你说联就联呗，跟谁联都是联，总好过以后跟阿猫阿狗联。”男人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裴政谦眉心抽痛，忍不住骂道：“混账东西。”
裴池站起身，摇摇晃晃往楼上走，耸了耸肩道：“你老说什么就是什么。”
“最好明天就领证，明年孩子落地，后年儿女双全，争取晚年子孙满堂。”
原以为他会奋起反抗一波，没想到这么顺从，裴政谦准备好的恶战突然没了，还有点怪。
这逆子什么时候听话过？
从他在娘胎都让人不省心。
他来不及多想，拍板道：“那就明天！”
阮家的事已经等不了了，如果不联姻，裴政谦也不敢贸然给阮家篼这么大笔资金，弄不好，裴家也得面临破产。
说到底是阮鸢那儿媳妇他是真想要。
裴池有商业头脑，但性子散漫，不着调，阮鸢聪明，学习好，自律，两人正好互补。
下一代再怎么也不能是纨绔子弟。
卧室，裴池脱下带着酒气的上衣，坐在椅子上，抬头望向桌子上的高中集体照，最中间的女生明艳又带有攻击性。
良久后，他低嗤一声，最后起身去浴室洗澡，淅淅沥沥的声音。
……
阮家
阮鸢回家看见阮爸阮妈坐在沙发上，半个月的时间，两人消瘦了许多，她抿唇主动道：“裴叔给我打过电话了。”
“我答应明天和裴池领证。”
阮爸自然听裴政谦说了这事，虽然为了公司的事焦头烂额，但还是摇头道：“裴池不行。”
联姻对他们来说再正常不过，但起码也得选择一个阮鸢合适的男人联。
“他人高又帅，家世好。”
阮鸢坐在沙发上，坚决道：“爸，从小其他的事你们都随我了，这件事也随我吧。”
“裴叔说三年后要是我还是对裴池没有感情就同意我们离婚。”
一听这话，阮爸还是没有开口，裴家他信得过，但唯独裴池这孩子不着调，浪荡子弟。
但凡像其他人一样本本分分，这些年想跟裴家联姻的人大有人在。
实在是人差。
“你这几年不在A市，裴池花边新闻天天有。”说完直摇头，一副替裴家可惜的模样。
阮鸢听过裴池这些年的新闻，“裴叔为人正直，裴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做得太过分。”
她停顿一下，又道：“其他人未必比裴池好，只是收敛和不收敛。”
“至少裴叔裴姨人很好。”
“裴叔在这个节骨眼提出联姻，其实是看在你们的交情上，裴池再差也是裴家的独子，想嫁进裴家的人还是有很多。”
“我已经答应裴叔了，如果再拒绝，肯定会抹了他的面子，会认为我们嫌弃裴池，到时候两家的关系反而更糟糕。”
阮爸叹了一声，倒是没办法反驳这句话，裴家除了裴池，其他的都合适。
他眼眶通红的看着她，很快低头沙哑哽咽道：“鸢鸢，是爸委屈你了。”
“裴池要是欺负你，爸一定不会放过他。”
阮鸢认真道：“不委屈。”
……
次日，早上
裴池从楼上下来，穿着松垮的睡衣，头发没有造型的随意搭着。
一股懒散的模样发挥到极致。
“李妈，热杯牛奶。”
他转眼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黑色的针织长裙，乌黑的头发拢在脑后，没有化妆的脸，依旧张扬艳丽。
他脚步一滞，十几秒后，视线落在身上的衣服，眉心抽了一下，忍住想要拔腿往楼上走的强烈欲望。
“裴池。”女人干净利落的声音。
听见久违的声音，裴池僵硬的身体，索性自暴自弃的坐在沙发上，抬手扯了一下衣服，随性又散漫。
他眼眸低垂，睫毛轻颤，声音再正常不过，轻嗤道：“这年头还流行赶鸭子上架。”
阮鸢放在腿上的手收紧了一些，她低垂着眼眸，随即抬头看向他，主动道：“我知道你不愿意跟我联姻。”
“但你总归会联姻，比起跟别人联姻，你不如跟我连，我们两家知根知底，我没有不良癖好。”
“结婚后，你还是和现在一样，我不会过问你任何事情，只要你不涉及我的事。”
“我的意思是就算你结婚了，你还是和现在一样自由。”
裴池一双看谁都深情的桃花眼盯着茶几上的花瓶，似乎在思考什么，过了几分钟，他道：“听起来是挺有道理。”
“但我这个人吧，规矩多，怕你不习惯。”
阮鸢坐直身体，亦如高中听课那会，摆出认真的姿态，“你说。”
裴池余光瞥了一眼她裸露的白皙脚腕，双腿交叠，骨节分明的手搭在膝盖上，闭上眼睛道：“太多了。”
阮鸢眉心有些疼，她心里清楚，要不是裴叔叔的缘故，裴池甚至不会这样留三分面子拒绝她。
紧接着裴池又道：“带上户口本，十分钟门口见，别耽误我时间。”说完他站起身往楼上走。
大概没想到他会突然答应，阮鸢一愣，反应过来道：“我带了。”
十分钟不到，一身黑色西装的裴池从楼上走下来，脖间的红色领带格外明显。
头发一丝不苟的往后固定，完美的脸型暴露无遗，褪去刚才的散漫，散发着成熟的气息。
裴池的长相无论是在高中，还是现在，依旧是人群中拔尖的存在。
他触及沙发上依旧稳坐的女人，脚步一滞，喉结滚动几下，“怎么？不愿意？”
阮鸢摇头，立马站起身，“我愿意。”
两家联姻无疑是裴家吃亏，她没什么勉强，相反有些感谢。
裴池低头弄手表的动作明显顿住，侧耳的轮廓可见的泛起红晕，声音却依旧懒散，“不上班?”
闻言，阮鸢下意识走出裴家，前脚上裴池的私人车，后脚裴池就坐上了另一边，狭小的空间瞬间有些压迫感。
窗外的风轻而又急促的拂在车内，裴池的余光落在旁边，女人规规矩矩的坐姿，侧脸的睫毛格外长密，自带眼线的浓颜长相。
天生的明星脸。
漂亮的脸蛋，数一数二的智商，这种人……
难追。
从到民政局，到领到结婚证，只花了半个小时，裴池看也没看结婚证一眼，随手揣进兜里，似乎就是一张没用的废纸。
他扯了一下规规矩矩的暗红色领带，“晚点发你地址，需要搬家就联系助理。”
说话间他突然伸手，简短道：“手机。”
阮鸢迟疑了一会，歪头从包里拿出手机递给他。
裴池点击屏幕，需要输入密码，他手指顿了一下，“密码。”
阮鸢下意识道：“314258。”
密码过于熟悉，裴池下意识抬了一下眼皮，视线落在面前皮肤白皙的女人身上，但没说什么，输了一串数字。
“有事打电话，别让老爷子认为我对你不好，否则我的日子难过。”
“好，谢谢。”
阮鸢看向裴池，基于两人不怎么熟悉，她又道：“我五点下班，十点睡觉。”
“你超过十点可以不用回来，我不会跟任何人说。”
“或者你不想住在一起，可以不用，我会替你掩护。”
她睡觉需要安静，一般被吵醒后，就有些入睡困难。
再加上她认为他应该不太想和她住在一起，她提出来，他就不用太为难。
裴池低头解开西装纽扣，带着成年人的散漫，眸光却有些犀利，“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在外边乱来？”
听见乱来两个字，阮鸢迟疑了一下，点头道：“只要你不被警察抓到。”
她停顿一下，又道：“我不会去保释你。”
她能接受裴池乱来，但不能接受丢她的脸。
裴池眼皮一抬，语气一改懒散，幽幽道：“我尽量不被警察抓。”说完大步跨上路边的黑色豪车。
“啪”的一声车门关上。
正当阮鸢要走，车窗摇下，露出男人完美的侧脸，嘴唇漫不经心一勾，“想让我承受老爷子的怒火？你如意算盘挺好的。”
“放心，今天，明天，后天，我都会准时回家，裴太太最好也准时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