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刘家三代单传,就这一个儿子,要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给耀耀做主,医生说他伤到了要害,你说他一个男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公安局里,刘耀的母亲泣不成声,头顶的盘发散落大半,光鲜的衣着灰尘仆仆,她匍匐在椅子上,说着就要去撞柱子,“我干脆死了得了...”
“哎哎哎...”几个警察赶紧拦住她,徐轩安抚她的情绪,“别着急,这事肯定能解决,现在最重要的是孩子的身体情况,我已经安排人去守着了,放心吧。”
刘母恶狠狠地望着岑沛安,咬牙切齿,恨不能现在拿刀剐了他。
徐轩也是一个头两个大,打架的酒店正居两个城区之间,区警局接到报警,去现场一看,谁都不想接这烫手山芋,开始来回踢皮球,最后只能市局出面。
阴沉沉的天落下小雨,岑沛安站在廊檐上,盯着市局大门,直到一辆熟悉的奥迪车裹挟着雨雾,姗姗来迟。
岑沛安立马变得眉眼低顺,垂下视线揭开手肘上的纱布块,底下划伤蹭破的伤口,正汨汨往外渗血。
“沈总。”徐轩瞧从屋里出来迎上去,中途瞥了眼旁边默不作声的岑沛安,“先进去吧,刘耀母亲也在。”
沈捷“嗯”了声,跟着他进去,经过岑沛安身边,视线一点没抬,就仿佛没看见他一样。
接待室里,刘母声音凌厉不饶人,全是对岑沛安不堪入耳的辱骂,骂他如何畜生,又要如何让他付出代价。
整个过程中,沈捷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一墙之隔外的岑沛安想不出沈捷此刻的表情,但他想,或许这算是一种默许。
默许那些人置他于死地。
踹人命根子这事,岑沛安承认确实不光彩,况且还是官家子弟,沈捷不想 这趟浑水也在情理之中。
这么想着,岑沛安低下头,他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垂下捂着伤口的手臂,有些无措地抠弄裤子的边缝,那种彷徨的姿态很像犯了错,被老师在课堂上罚站的学生。
沈捷的态度,让岑沛安松了口气,也许这件事过后,他就不用再处心积虑地想逃跑计划,沈捷没准儿会自动放弃他,省心又省精力。
按理说,岑沛安应该放松,应该开心,可他现在一点也感觉不到,伴随而来反而是一种矛盾的沮丧和失落。
沈捷竟然对他是这种态度。
郑薇从另一个接待室出来,她快吓破胆,眼眶通红,努力隐藏起自己的害怕,强装镇静地走到岑沛安身边,“沛安,你的手肘在流血。”
岑沛安闻声低头看了眼,不以为然地说:“没事。”
“还是消消毒吧。”郑薇轻轻呼气,鼓起勇气叫住一位经过的警察,“能给我们拿点碘伏和纱布吗?”
对方上下斜睨了下她和岑沛安,压着眼皮不屑地说:“没有,你们等结果下来自己去医院。”
“那我们刚刚要去医院,你们凭什么不让去。”
郑薇气不过他们这种见人下菜碟的行为,陡然拔高声音,和他们理论。
“薇薇,算了。”岑沛安把她拉过来,把手里剩下的办张干净纸巾递给她,“擦擦吧,一会儿严旭来接你。”
“对不起沛安,今天要不是因为我们,你也不会卷进来。”郑薇把纸巾塞回他手里,抬手用手背擦了下眼睛,哽咽着道歉,“对不起。”
“没事,你那两位师哥怎么样了?”
“我刚刚打电话,他们已经包扎好了,正在输液。”
......
沈捷一出来,就看见俩人面对面,一个梨花带雨,一个温声安慰,明明是正常的社交距离,正常的朋友之间关心,沈捷却觉得格外扎眼。
自己在里面替他收拾烂摊子,他倒好,还享受起英雄救美的感觉了。
沈捷沉下脸,不悦地干咳一声,打断两人小声的交谈。郑薇抬起眼眸,她今天第一次见沈捷,也终于理解为什么赵亦冉为什么会怵他。
岑沛安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回避地侧开身子,垂下眼眸,在心里倒数,倒数沈捷什么时候开口训斥他,说不定还会不由分说地拽着他去医院给刘耀道歉。
他才不去。
沈捷朝他走过来,停在离他两三步的位置,紧绷的下颌线缓和一些,语气归于平静,“伤哪了?”
岑沛安怔怔地抬起眼,视线在半空滞留了片刻,继而才不确定地看向沈捷。
“我看看。”沈捷摊开手心,等着他把手放上来。
“胳膊。”
岑沛安把手臂侧给他看,白皙的皮肤上酒瓶碎片划了几道,伤口不算深,手肘擦伤严重,红肿不堪,渗着刺眼的血。
沈捷握住他的手腕,捎带力把人扯到身前,用挺阔的风衣挡在怀里,掀开他的上衣,检查他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伤口,“还有哪受伤了?”
“没有了。”岑沛安语气畏缩,话音刚落,忽然倒抽了一口凉气,“疼。”
沈捷单手搂着他肩膀,带着薄茧的手指在他后背摸索,在他叫疼的同时摸到一手湿润。
沈捷摊开手,看着指腹掌心沾染的血。
岑沛安微愣,他根本没感觉到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伤的。
秋雨下的空气反常的焦灼,放佛细微闪着滋啦啦的火花,而此刻任何事物都有可能成为点燃它的导火索。
“岑沛安,这是你第几次英雄救美了?”沈捷的神情意料之外的平淡,只有咬字的重音透露出他的生气,“我看你是管闲事管上瘾了。”
严旭来警局把郑薇接走,岑沛安跟着沈捷去医院,单独病房里,护士给他扎上针,沈捷调好输液管的流速,看了他一眼开门出去。
特需病房里。
刘耀脸色苍白,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疼得直哼哼。
病房门从外面推开,刘父望过去,沈捷捎带着雨天里的涩青味道,浑身散发着不愉快,大步进来在单人沙发上坐下。
刘耀瞬间被噎哑,下意识地拉起被子,盖住脸装透明人。
沈捷长腿交叠,双手自然合放在身前,一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沈总,这是什么意思?”刘父虽然位低他不少,但这事他们家站理,声音理直气壮起来,“想必徐副局已经告诉你事情的缘由了,他踢耀耀那里,不就等于断我们老刘家的根。”
沈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丢在桌子上,将目光移到刘父秘书脸上,“插上看看。”
对方看了眼刘父,沈捷不耐烦地皱起眉,催促道:“让我自己来是吗?”
刘父脸色铁青,敢怒不敢言,秘书见状拿过U盘插到电脑上,点击播放出一段视频。
视频上,清清楚楚地显示,岑沛安被是刘耀手底下的两人摁在墙角,而刘耀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说岑沛安是个爬床的烂货婊子,嗤笑他这根玩意用上,说着抓起凳子就要往他胯间砸。
警察破门进来,所有人愣神的工夫,岑沛安挣脱,出于本能的自卫,他慌乱中踹了刘耀一脚。
视频播放到结尾,沈捷手肘撑在扶手上,平静地注视刘父,又转而看向病床上的就耀,“我想听听刘大少爷有什么想说的。”
从有理的一方转变成理亏的一方,刘父恨铁不成钢看了眼刘耀,这时刘母冲进来,她才不管沈捷权势多大,不依不饶地嚷道,“我告诉你姓沈的,这件事没完。”
沈捷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闻言嗤之以鼻,不屑地笑了下,语气生硬冷厉,“这事儿当然没完。”
液输到一半,岑沛安举着吊瓶往洗手间走,听到病房门外有脚步声,他看过去,和开门进来的沈捷视线对上。
沈捷脱下外套,走过来接下他手里的吊瓶,举了个更高点的高度,扶着他站在马桶前。
“你转过去。”岑沛安小声要求。
“岑沛安你不要没事找事。”
“……”
岑沛安眼睫低垂,微微扑闪几下,忍气吞声的模样。
沈捷帮他解开裤子,垂眸盯着他软趴趴的性器。岑沛安皮肤白,体毛稀疏,连那块也不例外,耻毛虽然也是浓密一团,但细软,衬得秀气。
岑沛安后背有伤,他躺下疼,沈捷坐在床上,十指在他后腰处交叉,将人搂在怀里。
迟钝的沉默后,沈捷轻轻叹气,“为什么不叫委屈?”
岑沛安不解地抬眼,额头擦过他下巴,“什么?”
“在警局里为什么不和警察说是他们先动手的。”沈捷把他往怀里颠了颠,语气平和柔缓,“我找人查了监控,是他们先为难你,把你按在墙角的,你刚刚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都知道了。”
“我知道和你亲口告诉我是两码事。”沈捷耐着性子教他,“沛安,你的道德感太强,不要因为踹伤他而自责,是他有错在先,你没有错,你受了委屈就得讲出来。”
“我说过,就算你把天捣塌了也有我顶着。”
“你英雄救美也好,多管闲事也好,我不过多干涉你,但是我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沈捷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记住了吗?”
岑沛安心底膨胀的酸涩顷刻间爆破,他毫无征兆地红了眼,又迅速用手掌盖住眼睛,不让矫情的眼泪掉下来。
“没关系,可以哭。”沈捷细细地吻他,“今天你受委屈了。”
听到病房门外有人敲门,岑沛安慌乱地低头找拖鞋,俩人正是情浓温存的时候,沈捷哪肯放他走,伸手用毯子把他整个一裹住,牢牢搂在怀里。
“进来。”
“沈...”王景撞见病床上两人,忙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沈总,刚刚美玉小姐打电话过来,问你在哪个医院,她想过来看看。”
“不用告诉她。”
“我说你没事,一会儿就过去。”
沈捷侧目凝视着他,“你现在都能替我做决定了?”
王景哑然,他为难道:“沈总,美玉小姐非要来,我拦不住她,只能这么说,她后来一听才说在餐厅等你,让我转告你。”
“你和她说我走不开,找人送她回去。”沈捷语气毫无留恋,和平常对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这个...”王景纠结,“刚刚老爷子和夫人也打电话过来,让你别迟到,要不亲自过来接你。”
沈捷烦躁地啧了声,说自己知道了,让他先出去。
从医院到甄美玉订的餐厅要四十分钟,现在出发刚好,王景看了看时间,提醒道:“沈总,时间差不多了。”
沈捷重复一遍,“出去。”
“......”
王景临关门瞥了眼被沈捷搂在怀里的人,那眼神复杂的难以形容,他没想到芙蓉帐暖度春宵,君王从此不早朝还是写实派。
岑沛安被闷得不轻,他撩开毯子,从沈捷怀里拱起来。
“在医院待着,我尽快结束过来接你。”沈捷看他不搭腔,抬手用拇指压了压他微微红肿的唇瓣,“听到没有?”
岑沛安含糊地吱了一声,说不上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病房门关上,岑沛安在心里鄙夷地想,难怪沈捷刚在警局那么生气,原来是打扰他约会了。
吊针拔完,岑沛安留观了一会儿,然后穿上衣服,打车回了自己家。
他才不等沈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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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真的很喜欢这种互相吃醋又拧巴不告诉对方的情节(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