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皇后去世后,迁都带来的喜意瞬间被冲散了,朝野上下陷入悲痛之中。
在外的皇子、各路藩王、勋爵纷纷进京奔丧,片刻也不敢耽搁,他们知晓,邓皇后去世,景元帝伤心不已,现在心情不顺,正是看什么都不顺眼的时候,他们可不敢触景元帝的眉头。
其实现下在燕都守丧的人也不太好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今年的冬日比往年冷了许多,可谓是冰寒彻骨,对于守丧的人来说,实在煎熬。
邓皇后的梓棺一直停在坤宁宫,景元帝每日一下朝就要过来,在灵堂上和邓皇后说一阵话,等到夜深时,也经常过来和邓皇后诉苦水。
霍瑾瑜看着景元帝越发佝偻的背和苍老的白发,实在是不忍,整日端着姜汤追在他后面。
小老头闹脾气不喜欢喝药,喝了苦药要发难熬药的宫侍和御医,还好御医说,姜汤也可以。
霍瑾瑜让内侍在灵堂的侧殿准备了大锅的姜汤,给守灵的人服用,不用为了让死人风光,使劲折腾活人。
景元帝现下的心态有些魔怔了,看不到邓皇后的棺材时,想她,看到她的棺材,又心痛大哭不已,大概为了排解他这种烦躁,灵前守孝的诸位宗室或多或少都被他挑刺责难过。
比如信王妃,景元帝曾经私下里拉着霍瑾瑜说过,若不是看在信王还留下两个孩子,凭借信王妃往日的言行,即使她之后在邓皇后跟前改了,他也指定让信王妃殉葬。
当时霍瑾瑜听得是冷汗直冒。
邓皇后临终前,曾经嘱咐景元帝不要让人殉葬,不要因为她迁怒他人,对待臣民要宽仁些,不要经常发脾气。
这景元帝都不打算遵守了。
还好当时老头还处于好哄的状态,霍瑾瑜陪着他说了一些幼年的趣事,终于将这茬过去了。
事后她私下里和长公主说了这事,长公主听完后,将王妃们喊到一出,警告她们,这段时间务必要谨言慎行,邓皇后已经没了,如果景元帝想要处置谁,可没人拦住。
信王妃更是吓的肝胆俱颤,更加谨小慎微,也不敢将往日的做派摊到其他人身上,担心让景元帝看到,给他提了醒。
邓皇后的梓棺在坤宁宫停灵一个月,开年后,景元帝率领众人将邓皇后的梓棺送入帝陵。
去帝陵的路上,文武百官哭声震天,看起来比沿街的百姓哭的还伤心。
霍瑾瑜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文武百官这哭的是真心实意,以前有邓皇后劝着,景元帝做事还能有商量,之后怕是他们的苦日子就要来了。
霍瑾瑜在帝陵待了半年,等到回到紫禁城时,虽然已经是盛夏时节,可是宫中氛围却低沉不已。
朝堂氛围也是大差不差,让人欣慰的是,这半年各地还算平和,虽然有些小灾小祸,本地官员使使劲就能解决,不用顶着掉脑袋的危险向朝廷求助。
若问若是不求助,任由事情发展怎么办?
答:原先可能只是一人获罪,事态闹大,造成天怒人怨,轻则掉脑袋,重则诛全家到诛九族不等。
景元九年,六月。
景元帝设立觐安司,由雁翎卫统领,景元帝对其直接负责,号称“掌天子仪仗,维护安全保障。”
初始职能有三项:
守卫值宿。
侦查逮捕。
典诏狱。
觐安司一成立,大家就觉察出不对劲来了,“守卫值宿”这是宫廷亲卫应该做的,他们能理解,但是后面两项是否越权了,而且对方既然是受景元帝管理,那么巡查缉捕的对方就不止是平民百姓,还有朝廷官员、勋贵侯爵。
霍瑾瑜得知后,也有些胆战心惊,合着以后她当了藩王,也要和这个雁翎卫打交道。
想起后世大名鼎鼎“锦衣卫”威名,霍瑾瑜知道,若是不加以控制,雁翎卫就是日后的“锦衣卫”,尤其本身代表皇权,其他人压根不敢反抗,可是无序的权利滥用只会让秩序更加混乱。
而后如大家所料,景元帝利用觐安司将朝廷上下所有人都监视起来,弄得人人自危。
甚至为了加强对权利的控制,给与了觐安司越发大的权利。
连霍瑾瑜都被他们告过,还是景元帝告诉他的。
看着霍老头得意洋洋的样子,霍瑾瑜默默翻了一个白眼,暗自提醒自己,现在景元帝不正常,别随便惹他。
尤其雁翎卫抓人之后,常常私设公堂,因为它是由景元帝控制,权利压根没有限制,所以行事没有顾忌,毒打、逼供都是常有的事情,此外还向被抓人士索要财物,然后此事又被其他人上报给景元帝,惹得景元帝生气不已,摔了殿内好多东西。
霍瑾瑜躲在柱子后面,看着景元帝在殿内暴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小七,你说这些人就不能让朕省心点?”景元帝生气地看着她。
霍瑾瑜从柱子后面转出来,“父皇,您设立瑾安司就要有这个心里准备,对方在外是您身份的化身,谁敢惹。”
景元帝:“说什么风凉话,朕喊你过来,是要问问你有什么好点子,管管这些人。”
“父皇,儿臣最近可没有惹你。”霍瑾瑜吓得后退一步,她也怕被觐安司惦记。
“说!”景元帝不满地眯起眼。
“哦,既然这样,那就在成立一个监视他们,嗯,就叫监察觐安司,这样也不行,那样监察觐安司权利就大了,还要再成立一个部门,就叫监视监察觐安司,父皇您现在钱多,为了防止前面机构滥权,再弄一个东南西北司,大家狗咬狗,正好弄成一锅粥,省的您无聊。”霍瑾瑜彬彬有礼,一副清正君子的做派,偏偏说出的话,让人无语。
景元帝初时听到,脸就黑了,可是听到后面,越听越荒唐,突然生出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霍瑾瑜见他笑了,淡定道:“父皇,您信不信,之后肯定要有皇帝为了制约他们,像我说的那样,一环套一环,最后大家一起完蛋。”
“哼,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看着也学的人模人样,怎么说话还是这般……粗俗。”景元帝背着手纳闷道。
“这叫父之过。”霍瑾瑜淡然一笑。
言下之意,就是向他学的。
景元帝:……
十三岁的少年穿着月白锦衣,温雅如玉,身量才到他胸前,一张脸雌雄莫辨,虽然带着稚气,仍然让人惊艳,如黑水晶一般的眸子澄澈鲜活,仿佛能映射人心。
民间总喜欢夸一些士族门阀的公子是“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他见到的那几个世家小公子在霍瑾瑜这年龄,可没有这个气质。
还有让他满意的是,就是霍瑾瑜她的“表里不一”,看着一副端正清雅的模样,但是很会变通,平时说话连他这个亲爹都气。
越想,景元帝越是满意地点头。
霍瑾瑜见他一直点头,有些迷惑。
然后就看到景元帝大手一挥,“你回去吧。”
“哦。”霍瑾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地离开了。
景元十年五月,景元帝大概从邓皇后病逝的悲痛中缓过来,以觐安司非法凌虐犯人为由,废除了觐安司。
百官纷纷跪地称颂,赞赏景元帝的仁德。
一些人甚至还有些恍惚,觉得这一年难道是在做梦。
这一年除了这事,就是朝堂刮起了立太子的消息,毕竟自从邓皇后去世,景元帝的身子看着越发的老迈,所以现下还是及早将储君之位定下,否则若是景元帝出了什么事,怕是会朝局不稳。
景元帝见状,也就将这事摊在明面上说了。
现下觐安司没了,大家虽然怀疑其转移到了暗处,不过心中的压力小了些,储位之事事关国本,即使再忌惮觐安司,大家也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景元帝一共有七个儿子,长子毅王左手有疾,且本人对皇位无意,二子信王、三子恭王都去世了,四子康王因为生母身份,加上资质比较平庸,是故也对皇位没想法,五子昭王温和仁义,在朝野中素有贤名,深受南方士族的拥护,六子宣王脚有残疾,至今未婚,且脾气古怪,而景元帝最小的儿子浩临郡王霍瑾瑜,朝臣与之相处不多,不过也听说过他的几件事,在宫宴和大典上见过几次,至今十三岁了,一直在紫禁城中居住,最主要是对方乃是陛下和已故邓皇后唯一康健的儿子。
这样的话,拥有竞争资格的,也就七殿下和六殿下昭王了。
听到动静的霍瑾瑜:……
她小小年纪,就要开始走权谋了。
众朝臣摩拳擦掌,为自己所在阵营摇旗呐喊。
霍瑾瑜则是躲在宫里装死,压根不出去。
后来从内阁传出消息,景元帝命内阁拟旨,将要册立昭王为太子,朝野才偃旗息鼓,就等着看景元帝什么时候公布。
可是就在大家翘首以盼答案时,昭王那边掉了链子,他出事了。
据说昭王带着人在象山秋狩,被丛林恶虎所伤,坠落悬崖,亲卫带着人搜救了一个月,也只找到半具被溪水冲到下游的残骸。
听说昭王妃苏辰仪哭的几乎都要昏厥,还好还有一双小儿女支撑着她。
此事传到燕都,朝野震惊,唏嘘不已。
大家看霍瑾瑜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灼热不已。
霍瑾瑜:……
别乱想,她可不行。
母后临终前告诉她了,她的身份是父皇默认的,就算景元帝再怎么开明,也不会将皇位传给她。
再说还有毅王、宣王他们,即使手脚不好了,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让他们登上帝位,也挺好的。
昭王出事后,之前支持他的人也有些不死心的,就有官员上奏,提议景元帝干脆培养皇太孙,着重举例说明了昭王三岁的儿子有多聪明,多孝顺。
当时景元帝看到后,顿时冷嗤一声,就是再聪明,能有他家小七聪明,他家小七可是小小年纪数次为父、为国分忧。
不过对方这心思可将大家的思绪打开了。
是啊,陛下的儿子选择少,但是陛下的孙子可多啊!然后朝野就又热闹了。
霍瑾瑜:……
虽然觉得自己不可能当皇帝,但是她一个大活人被一些人故意忽视,还是有些牙痒痒。
景元帝一开始也有心找一个顺眼的孙子培养着,谁知道老天爷不给他时间,很快他也病倒了,眼看着没有多少日子。
这下选择储君要换一种想法了。
景元帝想的清,他手低下跟着他一起打江山的人也不是糊涂人,就怕景元帝病糊涂了,真弄个皇太孙,稍微一合计,大家一起跑到乾清宫哭诉。
……英明神武的主公陛下啊!可不能设立皇太孙,太孙都还小,而且让那群叔叔辈的藩王们如何信服……
……陛下大哥啊!皇后嫂子留下的七殿下年龄正合适,学问也要,又是嫡子,这不是现成的人选吗……
……陛下啊!虢国公一向对您,对景忠心耿耿,一直以来勤勤恳恳,不比那群玩心眼的世家好吗?……
……
景元帝半眯着双眸,看着面前鬼哭狼嚎的老部下,布满皱纹的嘴角忽而勾起一个奇怪的笑,“你们可要记得今日这话,日后可不要哭。”
哭嚎的众人愣住,互相看了看。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
霍瑾瑜不知道这些,年底的时候,景元帝又给她换了一个夫子。
霍瑾瑜不满道:“儿臣过完年就要十四了,怎么还要学啊。”
“学无止境,这位夫子旁人想请,还请不来呢,来教你,也算是你的福气,给朕好好学。”景元帝虎着脸道。
“你是皇帝,想要人,不就是一句话的事。”霍瑾瑜小声诽谤道。
“说的朕好似土匪一般,这位曾夫子可是当世大儒,桃李满天下,想要当他弟子人从这里能一直排到塞外,对方看中了你,想要教你,是你的福气。”景元帝唇角微勾。
他这话可没有说错,其实曾慎早几年就想教导小七,不过他没有允许,对方之所以有此心思,是因为不知道从何处知晓了景元七年那场科举南北榜具体经过,对小七欣赏不已。
霍瑾瑜叹气:“又不是你学,你当然说得轻松。”
见少年蔫了吧唧,满身的孩子气,景元帝经不住大手摸了摸她的头,“朕是为你好。”
霍瑾瑜:……
……
景元十一年二月初,景元帝沉疴难起,已经无法起身,初九,他命人将六部尚书、九卿正官、还有五个国公都宣进宫。
乾清宫中光线昏暗,檀香和药味汇合在一起,在众人的鼻端久久未能散去。
景元帝靠坐在榻上,看着堂下的众人,叹了一口气,“朕预感时日无多,此时宣尔等进宫,想来你们应该也有心理准备。”
众人:“臣等无能!”
景元帝摆摆手,“今日让你们进宫,是想和你们说说,朕的第七子霍瑾瑜他的一些事情,也让你们对他有个了解,朕曾经许诺过小七三个愿望,至今为止,三个愿望都实现了,朕这个爹做的也算是不错。”
众人疑惑,说这些干什么。
景元帝没理他们,自顾自道:“朕给小七第一个愿望时,他才五岁,就将他当小孩子哄,谁知道他看到朕逼宣王成婚,就用这个愿望换了婚事自主,后来他为朕排忧解难,惩罚了鞑靼使臣,得到了第二个愿望,第二个愿望就是让人去东夷岛采矿,也是因为有这个愿望抵着,让朕有觉借口做这件事,小七的第三个愿望,则是在景元七年用完的,众卿可以猜猜是因为什么事?”
众人抬头望了望景元帝,互相对视揣摩。
虢国公跪在床边,面色不变,看神情,不打算回话,不过以虢国公和陛下的关系,应该是知情者。
礼部尚书听到景元七年这个时间,眉心一跳。
景元七年的科举考试差点出了大乱子,就连他这个礼部尚书都差点牵连到,还好后来陛下控制了脾气,事后推出了南北分开取士设榜,算是皆大欢喜。
“陛下,难道是科举南北榜的事情?这是七殿下的主意。”礼部尚书惊诧道。
景元帝吃力地掀了掀眉,“也不算是他一个人的主意,只是当初朕打算好好处置科举案的相关人员,小七则是用他第三个愿望为他们求情,朕不想做个失诺的君主,就同意重新开考录取,设立南北榜。”
景元帝说的漫不经心,可是底下的六部尚书却听得胆战心惊,尤其礼部尚书,那段时间,陛下有多愤怒,他们都是肉眼可见的,甚至一些人连遗书都写好了,后来处置结果出来,大家也有些诧异,以为陛下改性或者因为邓皇后的劝导,没想到是七殿下的缘由。
想来若不是陛下要传位给七殿下,这些事他们恐怕许久都不会知道。
礼部尚书叩首:“多谢陛下解惑,七殿下宅心仁厚,聪颖机敏,微臣以为殿下乃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其他人见状纷纷应和。
景元帝微微点头,微咳了两声,“小七他乃朕和瑛娘最小的孩子,平时被朕和瑛娘宠坏了,脾气可能不太好,众卿以后要好好辅佐他。”
六部尚书有些半信半疑,因为观看外表气质,七殿下明明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极好的脾气,而且又有仁心。
景元帝见他们这样,微微一笑。
等到相处久了,这群人就知道了。
等到朝臣离开,景元帝又让人宣了崔慧妃。
这两年,不止景元帝老的突出,崔慧妃两鬓也生了华发。
崔慧妃入殿后,恭敬地跪在床前。
景元帝淡淡道:“崔氏,朕的身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你可愿打算随朕一起去见皇后?”
“妾身还有选择吗?”崔慧妃苦涩一笑。
她的两子一女都由不得她做主,云秀还在鞑靼苦苦煎熬,恭王战亡,留下孤儿寡母,原以为昭王能平安一生,谁知他也出了事,留下两个幼子。
景元帝:“既然你答应了,等你走后,朕册封你为贵妃,也算是成全你跟了朕这一遭。”
崔慧妃深吸一口气,忍住眼眶的泪,“妾身谢主隆恩!”
景元帝看着对方退下的背影,微微眯起眼睛。
崔氏虽说现在开安分守己,谁知道等他走回,会不会改变,虽然为妃,也是小七半个长辈,他不能留下这个变数。
……
初十,内阁宣旨,册立景元帝第七子霍瑾瑜为太子。
霍瑾瑜:……
景元帝确定没有病糊涂吗?
霍瑾瑜拿着圣旨来到乾清宫,景元帝孤独地躺在宽大的床上,被厚厚的锦被裹住,看不出一点胸膛起伏,霍瑾瑜鼻端一酸,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连忙扭头止住眼泪。
洪公公见他过来,凑到景元帝耳旁小声道:“陛下,七殿下来了。”
景元帝迷迷糊糊转醒,转头看到跪在床边的霍瑾瑜,一眼就看到对方红着眼眶,没好气道:“哭什么,羡慕朕要去见瑛娘了吗?”
“是是是……羡慕嫉妒恨呢!您这样子,母后见了你,肯定要说你。”说到后面,霍瑾瑜不住哽咽。
“都要做皇帝了,怎么哭的跟个女孩子一样,小七,你要记得,君强则臣顺,主弱则奴强,对于朝中那些大臣,不需要心疼他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是他们应做的。”景元帝粗糙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头。
霍瑾瑜抿了抿唇:“可是……可是……”她是女的,她之前就想当个富贵王爷。
景元帝知道他的担忧,只是轻松笑了笑,“朕看重的是你的能力,不是你的身份,再说若烟、霍镇他们都推举你继承皇位。”
霍瑾瑜闻言,脸色略黑,那是因为长公主、毅王他们不知晓自己是女子。
景元帝最后问道:“干不干?”
霍瑾瑜咬了咬牙,“干!一定不让您失望。”
景元帝见状满意地笑了。
……
三日后,景元帝在乾清宫驾崩。
生前留下遗昭,命令各地藩王留在自己的封地,不需要亲自前来燕都奔丧。
……
霍瑾瑜跪在灵堂中,看着对方的灵位,神思飘忽,仍然还在恍惚中。
景元帝走了,而她成了景朝新的皇帝。
就在霍瑾瑜出神之际,洪公公走到他身边,小声道:“陛下,先皇生前留了殉葬旨意,现下是否要执行?”
霍瑾瑜:!
“什么殉葬?”霍瑾瑜起身,示意洪公公跟在她身边。
到了偏殿,洪公公从一个锦盒中拿出一道圣旨,上面写了让崔慧妃殉葬。
洪公公说道:“先皇原先想将这份旨意宣昭出去的,只是思及鞑靼的四公主,就让奴才留了下来,让陛下您做主意。”
霍瑾瑜见状,将这份旨意直接扔到一旁的炭盆里。
“陛下,您这是何必呢。”洪公公大吃一惊,想要抢救出来,奈何圣旨用的都是上好的绢丝,一烧就着。
“陛下,您就是不忍心,也可以留下来做个保障,若是崔氏起了坏心,你可怎么办。”洪公公急的直拍大腿。
“洪公公,父皇为我思虑甚详,我不能让他因为此事被后人诟病。既然旨意没有发出去,那就当做不存在。”霍瑾瑜平静道。
而且殉葬的这条口子不能开,若是后面有皇帝有样学样,景元帝这个起头人怕是更加遭人唾弃。
“陛下啊!”听到这话,洪公公眼泪直掉。
看到圣旨燃尽,霍瑾瑜吩咐秀嬷嬷:“还请嬷嬷有空帮忙开导一下崔慧妃,我之前承诺过,要带四姐回来,还请她保重身体。”
秀嬷嬷恭敬道:“奴婢遵命。”
……
崔慧妃那边已经将所有都交代好了,这些时间除了去景元帝灵前守灵,就是整理自己的私库,分配财产,有时候也会写些信,想着等到昭王妃、恭王妃他们奔丧时,将这些信交给他们。
可是七殿下……陛下身边的秀嬷嬷前来告诉她,让她保重身子,等着云秀回来。
崔慧妃一时还有些懵逼,“嬷嬷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明先皇早有吩咐,妾身……”
“太妃娘娘慎言,先皇仁德圣明,几句病中昏言,太妃就不要当真了。”秀嬷嬷提醒道。
崔慧妃眉心一跳,嘴角微抽。
“仁德圣明”这词总觉得和景元帝不合适。
秀嬷嬷又继续补充道:“还请太妃不要胡思乱想,不当真的事也不要胡乱说出去,免得损害了先皇的英明,伤害陛下对您的感情。”
“……本宫晓得了,多谢嬷嬷提醒。”崔慧妃将人送出宫门。
等到秀嬷嬷离开,她仰头看着头顶的暖阳,犹如被一颗被蛋液包裹的金卵,散发着勃勃生命力,看着宁静而祥和,不似夏日烈阳那般灼烈,等到它彻底孕育出来后,灿烂炽热的阳光会洒遍大地,驱走寒冷,相信朝野会喜欢这样的暖阳吧。
崔慧妃的贴身宫女一直流着泪,“娘娘,您终于没事了。”
崔慧妃摇了摇头,“本宫一直没事,莫要多言。”
宫女记得之前秀嬷嬷离开前的嘱咐,连忙点点头。
若是此事传出去,被人计较起来,不止娘娘要出事,就是陛下也要受到责难。
……
虽说景元帝命令各藩王留守各地,不必进京奔丧,不过允许长公主、毅王、宣王进京。
当时知道这条旨意时,康王那边有人明里暗里为他鸣不平,表示都是先帝的儿子,难道先皇就只在乎他与邓皇后的孩子吗?
康王表示,你猜对了,在景元帝眼里,当然他和皇后娘娘的孩子最重要,顺便将在他面前嚼舌根的人抓了起来。
新帝才登基,他不想成为给新帝试刀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