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五最后并没有告诉齐王答案,毕竟去往京城的路漫漫,总不能让齐王无聊。
齐王透过铁丝网缝隙看着对方远去的背景,面色阴沉,大手死死地扣在铁丝网上,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被割出血丝了。
而在他身后的马车,齐王妃等一众家眷的哭嚎声不断传出他耳中,让齐王越发烦躁,大手狠狠地敲着车窗,大吼道:“哭什么!本王还还没死呢!”
现在他就想知道旬五口中所说的另外一个藩王是谁?
后面马车上的家眷听到吼声,吓得浑身一颤,惊恐地用帕子捂着嘴,眼泪啪啪掉下来,不敢惊扰到齐王。
对于齐王这举动,周围看守的侍卫面色淡定,他们的任务只要保证齐王能活着回到京城,其他的事情,他们不管。
齐王在马车里发泄了一番后,看着自己手中的镣铐,愤恨地砸向一旁车壁,车壁磕出几道深痕,力的作用是对应的,齐王的手腕也一下子震出了血口子。
他龇着牙看着手中冒出的鲜血,再次用手镣将铁丝撞的“啪啪啪”作响,“本王受伤了,你们快给我包扎,否则我出事了,皇帝也不会绕过你们。”
跟在马车旁的士兵看了看对方鲜血模糊的手腕,皱了皱眉,对上齐王要吃人的眼神,驱马去找荀五,
荀五来到马车旁,看到齐王手腕上伤,眉梢微皱。
受伤这事可大可小,如果倒霉了造成伤口感染,齐王的小命也就没了。
“我受伤了,你给本王将镣铐解开,否则我如果死在路上,小皇帝心底固然开心,但是朝臣若是群起而攻之,还是要找人负责的。”齐王嘴角开裂到耳根,笑容带着浓浓的恶意和挑衅。
荀五:“不劳齐王担心,稍后会有人替殿下上药。”
“镣铐!我乃先帝亲封的藩王,皇帝现在只是让我去京城,没说判我死罪,你一个小小指挥使,可不能因小失大。”齐王又愤怒地撞了一下车壁。
荀五听完他的话,忽而唇角勾起。
“你笑什么?”齐王不解地看着他。
虽然他之前认识荀五,但是此人和他几次说话,都是一副冷脸,他之前以为此人本身严肃不爱笑。
“齐王殿下。在下来之前,陛下也担心齐王殿下您不配合,告知我,若是您有死志,第一次可救、第二次可救,第三次就不用管了,毕竟拉不回一个寻死的人,今日是第一次,您若是有心自裁,在下也不拦你,此行的数千将士都会为您作见证。”荀五唇角弧度不变。
陛下派他执行任务时,就说过,若是齐王不配合,可使用雷霆手段,若是有人救援,宁可将齐王的命留下。
所以,齐王殿下,你要祈祷不要有人救你。
“你!”齐王目眦尽裂。
小皇帝他怎么敢!
他为了景朝打天下多年,先帝在世的时候,也只是斥责他几句,从来没有罚他,没想到先帝仅仅去世三年,小皇帝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他不信其他藩王不会担心,他等着……等着……
齐王一把将帘子拉上,斜靠在马车上,不住地喘着粗气。
暗自恼怒自己太过放松,没有注意到小皇帝的歹毒心思。
他早该能想到的,去年他先是将大家的岁禄折半,给大家一个大棒,然后又对藩禁进行了一部分调节,给了一个甜枣,让大家对他放低戒心。
加上之前北边和鞑靼打仗,皇帝除非脑子坏了,此时此刻不可能削藩。
收拾完鞑靼后,其实大家担忧过一段时间,尤其年底的时候,皇帝在数九寒天亲自去边塞慰劳将士,让大家更加看出对方的野心和魄力,对于后面让宗藩子弟去京城上宗学,大家虽然暗地里咬牙切齿,面上也都忍了。
想着皇帝既然出手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大动静。
而且朝中私下里一直有个小道消息,说皇帝处理完鞑靼后,就会对沿海的倭寇动手,年初的时候,还派了内阁学士南下广州去建设造船厂。
虽说比起鞑靼,东夷倭寇的侵扰不值一提,但也是对外战争,皇帝应该不会同时国内对藩王动手。
“霍瑾瑜!”齐王咬牙切齿道。
这一切都蒙蔽了他。
到了京城后,他要好好问问小皇帝,为什么对他出手,他好好在洛阳当他的逍遥王,小皇帝不去收拾手握兵权的陈飞昊他们,反而拿他们这些不领兵打仗的藩王收拾,简直是当他们是软柿子。
比起齐王这边,晋王那边要冷静不少,也配合不少,让怎么办就怎么办。
因为太配合,押送的将军也投桃报李,没有给晋王上手镣脚镣,就是晋王府的家眷太多,后宫嫔妃、侍妾加上孩子足足有三百多人,晋王光是儿子都有一百多人,女儿也有九十多个,几乎整条街都被纳入了晋王府的范围,对于晋王的那些孩子,晋王连自己的儿子都分辨不完,更不用说女儿。
而且抓捕当天,晋王的一个侧妃还生了一个儿子,得到一个孙子。
为了将这些家眷送上车,押送的人可是头疼不已。
光是押送的车队都绵阳了两里路。
前脚离开城门,后脚就听到城里百姓的欢呼声。
对此晋王倒不生气,他清楚自己是个人渣,百姓恨他这不是应该吗?
只不过他好奇游指挥使口中的另外一名藩王是谁。
游蓝见他配合的份上,也没有隐瞒,反正到了京城,晋王和齐王多半要在一处。
听闻是齐王,晋王眸光微闪,冲着游蓝拱手道:“游将军,我等是因为什么惹怒了陛下?”
“在下以为殿下清楚?”游蓝有些奇怪。
晋王和齐王难道不知道彼此。
晋王老实摇头。
游蓝解惑:“晋王,你可知去年原户部贪腐一事?”
晋王瞳孔一颤,厚唇微抽,干笑一声,“我当然听说,听说陛下处置了许多人,原户部尚书耿书墨也判了斩监候,在监牢里熬了一个月就死了,此事还和齐王有关系?”
游蓝要笑不笑道:“殿下您呢?”
晋王面色微黑,没了和善的笑意,将车窗帘子一拉,不再理游蓝。
晋王竖耳听到游蓝离开了,大松了一口气。
脑中回响游蓝刚才的话,大手微微颤抖。
户部国库的事情,他只是喝点汤,大头还是齐王拿的,他日常生活还是有分寸的。
可就是因为这,才让他担心。
他担心户部国库贪腐的事情真是个诱因,陛下早就看他不顺眼。
如果这样的话,不管是吃肉,还是喝汤,在陛下心里都是罪大恶极的事情。
……
齐王、晋王被羽林卫押送京城的消息很快传到各路藩王的耳朵里。
一些与齐王、晋王封地比较近的藩王,连忙派人去打探。
齐王、晋王的押送队伍并不难找,而且走的都是官道,藩王们很快得到确切消息。
虽然根据规定,各路藩王私底下不得见面联系,但是这种事放在明面上肯定不允许的,众藩王平时也有自己的联系渠道。就好比景元帝还叮嘱大家要遵纪守法,共同维护景朝的统治,也不妨碍一些藩王作孽。
霍瑾瑜对于藩王之间的波涛汹涌也有心理准备,已经私下里命令各地都指挥司和提邢按察使司,若是有意动,迅速给与反应。
各地的藩王也察觉霍瑾瑜似乎在等着他们犯错,出了最初的骚动后,很快就安静下来,约束府中家眷,防止出事。
同时一边向京城送折子询问,一边给长公主送信,求她救救他们,看在往日情谊上,救救齐王、晋王。
深夜,长公主府的书房还亮着灯。
书桌东侧的窗户半掩,几缕秋风挤了进来,撩起了长公主的乌发,但是桌案旁边的灯架烛火反而稳稳当当的,有了霍瑾瑜送过来的玻璃灯罩,即使室内有风,也不怕它被吹得七零八落。
长公主单手支颐,一手押着几个信封,侧头看着桌角晶莹的灯罩,专注地看着中间的烛火,看着它茁壮的燃烧,嘴角不禁露出微笑。
贴身护卫素影有些不解,轻声道:“殿下在想什么?”
玻璃灯罩干干净净的,殿下盯着它看了许久。
“素影,你不觉得小七和这烛火很像吗?”长公主浅笑道。
烛火通明,光辉耀眼。
看似微弱,此时却有了玻璃灯罩,任由狂风如何作用,都影响不了它,外人却还觉得它如以前一样,或者如一些小火苗一样,随便弄些波澜,就能让它动摇。
小七已经登基三年了,他什么脾气,朝臣还有宗藩还不懂吗?
有时候虽然好商量,但是有的时候就是父皇在世也无法改变他的主意。
长公主想起之前霍瑾瑜修改藩禁条例,被一些朝臣以“祖制”要挟。
小七说了什么?
等他死后,再给后面的继任者说祖制的事情……
长公主回想这些事,不禁摇了摇头。
只要小七信他们,她、毅王也是小七的玻璃罩,不会让小七孤军奋战。
素影一头问号。
她还是不懂,脑中回想霍瑾瑜的模样,钟灵毓秀,像风又像云,怎么都不像火吧。
长公主收回视线,屈指敲了敲桌上的信,“一个个都急什么,父皇当年可比这狠,也没有见他们着急。”
其中三个藩王可都诛九族了。
以小七的手段,齐王、晋王应该落不到这个下场。
素影老实道:“这不一样,先皇的威慑在朝野不是陛下能及的。”
长公主轻轻一挑眉,“所以他们给我写信干什么?难不成以为我能将陛下劝了?”
“您是长公主,那些藩王不敢明面上联系其他人,只能找您了。”素影叹气。
对于齐王、晋王的被抓,她心里也拍手叫好,但是也担心引起朝局动荡。
还好只是其中部分藩王给长公主送信,毅王、康王、宣王还有陈飞昊他们都没有动作。
“听说鲁王派人去给陈飞昊送信了?”长公主拿掉灯罩,随手拿起一个信封放在烛火上,看着火焰不断吞噬着信封。
“不止鲁王,宋王、临江王、韩王、湘王、靖王……总共十三名藩王去给楚王送信了。”素影端着火盆,看着长公主将信件抛到里面。
长公主又捡了两封信扔进火盆里,望着窜起的火苗,嗤笑道:“楚王人缘挺好的。”
“殿下,咱们要不要也给楚王写信?”素影好奇道。
不管那群藩王真的信任陈飞昊,还是想把他拉下水,但是这事若是传出去,陈飞昊恐怕也不好说。
“本宫忙,没这个时间,等陈飞昊的信吧。”长公主淡淡道。
素影:……
若是楚王不给您写信,您不是白等吗?
……
陈飞昊那边此时下起了秋雨,秋风裹着秋雨将树叶砸的簌簌响。
楚王府主院中,陈飞昊负手站在一个屏风前,屏风上画的乃是景朝的地图。
一名发须皆白的老者跪坐一旁,在他面前的矮桌上则是散乱地放着一些书信。
厅内一片安静,偶尔能听到旁边炭盆中木炭崩裂的声音。
“梅老,你觉得齐王、晋王会落到什么下场。”陈飞昊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坐下老者阖眸深吸一口气,捋了捋了胡须,“老夫以为,最起码王爷是当不了了。”
应该说,这事每个人都能猜到,但是陛下会不会给他们一条生路还不知晓。
“这点大家都知道。”陈飞昊抬手扣了扣屏风上的地图,“其实大家也不是对齐王、晋王他们有感情,就是想知道陛下是想杀鸡儆猴,还是齐王、晋王只是开胃菜,精彩的还在后面。”
梅老眉间拢起,有些纠结道:“老夫觉得,无论如何,王爷都不会被当成菜端上桌,齐王、晋王速来品行不端,又牵扯到国库贪腐案中,有此下场并不可惜。”
去年陛下前来边陲慰劳将士,腰间还悬挂着楚王所制作的麒麟玉佩,而且小世子也在陛下身边。
殿下为了让陛下信任,可以说将全部身家都系在陛下身上了。
“梅老不用担心。”陈飞昊转身,端起桌案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气,似笑非笑道:“陛下对我的恶意没感受到,但是其他藩王却要拉我下水。”
“王爷如何应对?”梅老眼皮一耷,目光落到桌上的信件,“属下以为还是不要 浑水。”
“我也不敢,我若是敢动作,恐怕邓盟、毅王他们不会放过我。”陈飞昊摇摇头,“听说这群人还给长公主也写信求情,他们都有门路了,干嘛还抛给我。难道我揭竿而起后,他们会拥护我?”
陈飞昊越说,嘴角的冷笑越深。
恐怕那群人第一时间会将他当成投名状,用他当踏脚石,向陛下表忠诚,到时候有了这些,保半辈子富贵。
“王爷慎言,小心隔墙有耳。”梅老被他话吓得差点没了心跳。
“梅老莫怕,本王也只是开玩笑。”陈飞昊俯身拿起已经拆开的信件,“你说,这些信我要怎么处置?是给陛下,还是烧掉?”
梅老犹豫道:“不如当做没收到?”
“事情已经发生,咱们想要装作看不见,不代表其他人愿意。”陈飞昊厌恶地盯着手中的信件。
“那么给陛下?”梅老皱眉:“其他王爷知道,恐怕会拿您当仇人。”
“他们给我传信的时候,多少人将我当成冤大头,你我还不知吗?”陈飞昊将信随手扔在地上,靴子毫不客气地踩过去,“过段时间,要给安国送冬衣,我前段时间出去打猎,得到一张上好的虎皮,前天已经制好,正好让人送给陛下,这些东西也送去。”
梅老闻言,恭敬道:“属下遵命,只不过,王爷,听说许多人给长公主写了信,您要不要也写一封?”
陈飞昊捏着下巴,不解道:“我写什么?难道去给长公主告状?说那群人要将我拉下马。”
“……”梅老哑然,愣了一下,最终道:“这样也行。”
其实他就想自家主上合群一些。
既然主上要告状,也不是不可以。
陈飞昊见他也赞成,满意地笑了笑,心中开始打腹稿。
……
就这样,长公主收到了陈飞昊的告状信。
长公主看完信后,无语道:“陈飞昊都多大了,居然还干这种小孩子的事。”
素影猜测道:“可能就是为了让您安心。”
长公主:“……他光给我解释,陛下那边呢?”
素影想了想,“听说他给陛下送了一箱子礼物。”
长公主:……
……
其他藩王一看陈飞昊的操作,使劲拍了拍大腿,也学着往京城送东西。
然后霍瑾瑜就收到了一大堆东西,能装满一座宫殿,各种珍奇古玩、珠宝玉石都有,还有大堆的金锭、银锭……
可是她并不开心,因为如果收下了这些礼,就代表她收了他们的贿赂,日后想要动手也不好解释,而且后面回礼也是件麻烦事,事情传出去后,朝野还以为她是因为缺钱,才这样折腾齐王、晋王,如果民间再有一些谣言泼脏水,骂名基本就她背了。
霍瑾瑜看着陈飞昊送的虎皮,还有虎皮上的信,嘴角微抽。
想了想,她让人做了一批箱子,里面放了《景律》、四书五经一套,还有一套至今没有消耗完的笔墨纸砚,放了一封他们写给陈飞昊的信。
命人将这些、外加他们送的礼,又让人原路返回。
但愿他们以后遵纪守法。
至于让她像老霍头一样,别人进贡一个芝麻,他要回以西瓜的做法,没门!
别说这些人,就是那些番邦属国也一样。
进贡芝麻,就回芝麻,顶多再添几个嘉奖,进贡西瓜,就回西瓜,别想让她当冤大头。
……
齐王、晋王在押送到京城的当天,朝野舆论算是彻底爆了。
看着齐王、晋王一大家子真的押过来,尤其齐王还骂骂咧咧的样子,真的让人害怕。
两王押送进京后,怎么安置他们,成了一个难题,齐王府加上晋王府光是孩子都超过两百人,女眷一百多人,这么一算人数都快到四百人了,而且他们现下属于宗室,总不能够押送到大牢吧。
霍瑾瑜想了想,在京郊选了两个皇庄,让齐王府、晋王府的家眷安排进去,每日派人送蔬果瓜菜柴炭,不得安排仆役,让他们自己照顾自己。
至于齐王和晋王,则是被关押到了紫禁城的乾五所后面的一个小院子。
朝堂文武百官关心的是霍瑾瑜要做到何种地步?
以齐王、晋王为开始,还是以他们结束。
次日上朝,霍瑾瑜命人宣布了齐王、晋王这些年的罪状。
众人从一开始的惊骇、到后面的麻木。
以齐王、晋王的罪行放在普通人身上确实死不足惜,但是他们是藩王,陛下要三思而后行啊!
霍瑾瑜平静道:“朕若不是三思而后行,也不会忍了他们三年,此二人若是有敬畏之心,”
“此二人在国丧时期仍然不改悖逆行为,饮酒作乐,此为大不敬,插手户部,谋害户部尚书耿书墨,此为不义,对朕辱骂,此为不忠,众卿今日为两人求情,是否敢为他们二人做担保,若是之后二人再犯了错,尔等愿意连坐呢?”她目光幽幽地看着下方。
众人:……
户部尚书出列:“陛下,齐王、晋王确实做了恶事,但是他们若是处置了,恐怕会引起其他藩王的担忧啊。”
他们这群朝臣比谁都想要朝堂稳固,若是其他藩王被两王事情刺激造反,到时候吃亏的就是陛下。
“朕为他们多番考虑,若是他们不慕君恩,朕也是没办法。”霍瑾瑜面色平静,“朕在此告诉诸卿,对于先帝所封藩王,朕了解先帝的用意,诸位义兄追随父皇打天下,他们如今的荣耀和富贵也是自己拼的,但是!也要有所限度,不能肆意妄为,为祸地方,大家都是从百姓中来,何必又难为百姓啊!”
下方的众臣陷入沉思。
前排的谢言嘴唇微动,轻轻呢喃着霍瑾瑜最后两句话,深以为震撼。
之前先帝打天下时,许多士族门阀嘲讽先帝是身份低,是泥腿子,可就是这样一个穷苦百姓,最后却干翻各路诸侯,最后御极天下,成为九五至尊。
没想到陛下也没有忘了身份。
旁边的曾太傅余光瞥了瞥谢言,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与曾太傅相隔三个身位的宋致看着自家老师尾巴快翘起来了,垂头叹了一口气。
老师啊,这个时候还是要低调。
等到下朝后,曾太傅、谢言才出太和殿就被众臣围住。
“太傅,您老这次可不能不管了,两王之事不宜处置过重。”
原先大家以为朝堂上有了曾太傅、谢言,陛下就会多听听朝臣的意见,谁知道两个当世大儒居然成了朝堂摆设,就出杵在他们与陛下之间,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干。
“对啊!要不圈禁两王几个月,扣个两三年岁禄,然后就放他们回去吧。”
“若是陛下嫌弃时间少,就是一两年也是可以商量的。”
“听说陛下将众王送的赔礼都退了回去,让大家十分惶恐,谢公您要不要劝劝陛下。”
“因为两王危机,昨日京城杵米店的粮价涨了一成,说明百姓也在担忧啊。”
……
宋致站在外围,噙笑看着谢公和老师被大家围住。
这群人不会以为谢公和老师能劝动陛下吧。
若是先帝在,恐怕这群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宋致转身之际,看到徐於菟和洛平川的身影,将两人喊住。
徐於菟、洛平川闻言,转身向宋致行了一礼。
宋致摆摆手,示意两人靠近,“你们如果见了陛下,告诉他一件不好的事情。”
徐於菟、洛平川面色一愣,不解道,“宋大人为何不自己去?”
宋致仰头望天,一脸深沉道:“陛下会不高兴的,我不想倒霉。”
徐於菟:……
洛平川:……
事情其实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就是因为两王事情的影响,藩王惶恐、愤怒、害怕……在一系列负面情绪下,加上这段时间到了宗藩子弟入学的时候,所以藩王们往京城送了许多孩子,其中有一部分是生病的。
这部分人本身身子就弱,加上舟车劳顿,若是在京城出事,藩王那边能做的事可多了,于陛下名声有损。
其实也有解决方法,就是暂时不开宗学。
宋致交友广阔,和友人吃饭时,知道了这个消息。
不得不让人感慨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是人啊!
大多藩王不缺孩子,都有自己的心头肉,送进京城的这些孩子多半是不受宠的,若是真出事了,想必会是他们父王为他们最上心的时候。
第一波人是棋子,也有可能是弃子。
霍瑾瑜知道后,眉心一皱。
徐於菟建议道:“陛下,不如提前不让患病的孩子进京?”
洛平川摇头:“宋大人说,一些已经在路上了。”
现在让他们掉头回去,这一折腾,恐怕那些人最后不好过。
霍瑾瑜:“既然他们舍得将孩子送到朕这里,朕就收下了,好好培养他们,不让他们想家。”
她会让那群藩王知道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只不过……
霍瑾瑜看着上面的名单,按了按眉心,无语道:“一个个都生那么多干什么?”
在二十多藩王中,孩子最多的当属晋王,足有几百个,之前岁禄没做调整时,被他一家薅了许多羊毛,最少的就是陈飞昊,他家就一个。
霍瑾瑜将纸摔到桌上,“知道什么叫优生优育吗?孩子又不是猪崽,一个个生那么多干什么,就是养猪崽也养不了这么多。”
她之前嫌弃军事学院的学生少,现在看着藩王们的孩子数量,气不打一处来,即使去掉齐王、晋王两个大户,也还有一千多名,这种规模,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个大学校了。
听到这话的洛平川、徐於菟抿嘴忍笑。
若是宗藩的人口扩充的没那么快,可能陛下也不急着忙这事,可惜人都是贪婪的。
霍瑾瑜看着上面的名单,还是不爽,她不想给这些宗藩养孩子,即使自己是皇帝也不行。
而且其中有一部分,还不一定能养熟。
她想了想,看向洛平川、徐於菟,“你们觉得,朕如果让各藩王承担一部分宗学束 如何?”
两人错愕,转念一想,明白陛下的意思。
洛平川担忧道:“微臣担心各藩王不愿意。”
霍瑾瑜挑眉;“若是不愿意,不付出义务,也就没有权利。可以不要孩子,大不了孩子朕养了。”
“……”徐於菟见霍瑾瑜已经拿定主意,想要为难藩王,立刻笑道:“陛下这主意好,宗藩子弟远离父母,离得远了,容易和藩王们离心,若是有藩王给的束 ,能时刻感念父母的恩德。”
霍瑾瑜缓缓点头,“徐爱卿说的没错。”
……
两王被押进京这事,冀州那边也传到了,大家没什么想法,这事又碍不着毅王。
军事学院的学子这一个月过得是要生要死,吃的是粗粮大饼,想要吃肉,只能自己去狩猎,每天要绕城跑半圈,中间还有几天,大家还给矿场押送了两波粮草,教官还带他们去草原边缘去追击搜索瓦刺残兵。
还在冀州兵营和许副将手下的兵对抗过,十战八败,其中一胜是徐衔蝉,另外一胜是霍永安。
这个混血小殿下自从进入军事学院后,就混得如鱼得水,而且各种兵法、训练吸收神速,比起他的读书效率,霍永安显然更具有军事才能。
当时霍瑾瑜知道后,赏了霍永安一把金刀,当做她差点误人子弟的歉礼。
自从来到冀州后,霍永安没忘他的“衣锦还乡”,再打听到鞑靼俘虏被关在什么地方后,就开始策划一个威风的出场。
虽然学院的一些学子对于霍永安的混血身份仍然有些歧视,但是在外敌面前,大家还是同仇敌忾的,在听到霍永安的想法后,众人积极献策。
身为他们景朝的小殿下,衣锦还乡当然要搞起牌面,气势阵仗都要有,功成名就,佳人在侧,笑看疯狗。
对于阵仗,大家也没有其他想法,到时候他们这群学子可以如来时那样,衣服不必相似,但是要精神,然后穿着红披风,跟在霍永安身后。
他们一群给达官显贵子弟,难道还不够有面了吗?
“没错,就这样。”霍永安兴奋地拍手,然后就有些纠结道:“可是佳人在哪里呢?”
众人一听“佳人”二字,下意识换算成“女人”,然后目光不自觉地看向两手环臂,斜倚在门框的徐衔蝉。
一身青色劲装干净利落,五官棱角分明,眸光犀利,不愧是冀州人称赞的“最俊朗的娘们”。
“干嘛?我!佳人?你们确定眼没瞎?”徐衔蝉嘴角直抽,给了大家一个白眼。
众人连连摇头。
第一时间将徐衔蝉给撇除了。
周语堂举起手,建议道:“要不,咱们去青楼花钱请一个?”
贾拓冷嗤,“周语堂,咱们来冀州这么久,你见过这里有青楼吗?”
别说青楼,就连酒楼、茶馆、客栈都少,百姓都是一样穷。
周语堂脸色涨红,恨恨地瞪了贾拓一眼,“那你给个主意。”
“咱们去毅王府找个好看的丫鬟不就行了。”贾拓轻松道。
周语堂冷笑,“这边城哪有什么好看的丫鬟,找不到怎么办,到时候你献身,男扮女装?”
“扮就扮,小爷还怕这。”贾拓一步抵到周语堂面前,和他眼睛对眼睛,鼻尖对鼻尖,阴笑道:“如果找到了,你要男扮女装当胖丫鬟。”
“你……”周语堂瞪大眼睛。
贾拓挑着眉,“怎么?害怕了?官宦子弟果然胆小!”
“打赌就打赌。”周语堂一把将贾拓推开。
众人:……
发生了什么?
霍永安纠结道:“我能不要佳人吗?”
如果毅王府没有好看丫鬟,他岂不是要有一个“男扮女装”的佳人,那样太可怕了。
徐衔蝉忍笑道:“说不定贾拓扮相不错。”
霍永安:……
为什么徐衔蝉先预设毅王府没有好看丫鬟。
徐衔蝉表示,比起好看丫鬟,她更喜欢看贾拓男扮女装。
……
一行人去了毅王府,拜访了毅王妃,让他们失望的事,容貌、气质出色的没找到,毅王的一个孙女太小了,他们怕出事。
就这样,贾拓就被大家给堵住了。
贾拓看着大家眼中的狼光,咽了一口唾沫,还想垂死挣扎一下,“其实,不用麻烦我,徐衔蝉是女子,换身衣服就行。”
众人一听,立刻否决。
如果让徐衔蝉穿女装,他们就没有乐子了,再说“衣锦还乡”时,他们是背景板,出场的是霍永安,丢脸的又不是他们。
徐衔蝉走到贾拓面前,微微踮起脚,居高临下地俯视他,“你的个头与永安殿下正适合。我这个头,永安殿下就不适合了。”
众人连忙点头,说的没错,谁让贾拓肩膀窄,个头较矮。
在众人的期待(逼迫)下,贾拓换身一身淡粉襦裙,为了观感好看,降低违和感,贾拓带了面罩,不仔细看,站在那里看不出来。
临走前,贾拓仍然不死心,抱着驿站的柱子大喊道:“我需要一个胖丫头!让周语堂当我的胖丫头,我保证配合,到时候你们让我跳舞都行。”
众人一听,齐刷刷地看向周语堂。
周语堂顿时面部扭曲:“不行,凭什么!大不了我出钱,肯定能在城里找一个好看的女子。”
“可是那女子会有我有趣吗?”贾拓夹着嗓子,冲着周语堂抛了一个媚眼。
“……”周语堂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十分夸张地干哕一声。
众人扭头忍笑。
最终周语堂双拳难敌众人,少数服从多数。
在周语堂杀猪般的叫声中,众人笑的格外开心。
而刑部侍郎之子孙树默默躲在一旁,不敢凑前,就怕贾拓将他拉下水,说要一对胖瘦姐妹花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