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城内最豪华的一个酒馆二楼内，靠着窗户，拿着一杯酒，满目嘲讽的看着底下奥斯维德的信徒。
啧，怎么他就没有这么些好哄骗的信徒呢，只要读几卷经书，洒几滴水，就能让他们贡献信仰，还真是容易啊，不像深渊下他的信徒，一个个面目丑恶凶残无比，他只有赋予他们力量，才能获得真情实感的信仰回报。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液，忽然就对那所谓的圣子失了兴趣，刚放下酒杯准备离开，就听到拐角处传来的人群呼喊声。
人潮起伏，喊声层层叠叠，阿尔加尔探出头，下一秒，拐角处马车拉着的高台便整个的出现在阿尔加尔眼中。
圣子不经意的一转眼，空洞的眼睛扫过阿尔加尔的方向却未做丝毫停留。
就在那一瞬，阿尔加尔听到了自己久违的心跳声。
他心情激荡，涌出的黑暗之力将手中的酒杯湮灭成透亮的粉末飘向空中。
他举起右手捂住心脏的位置，目光随着那位圣子转动，扫过他头顶的光环，铂金色的长发，灰蓝的瞳孔和粉嫩的嘴唇。
笑声从他嘴边逸出，他闭着眼，感受着内心深处某种渴望在逐渐的膨胀，放大，和奥斯维德二十年前如出一辙。
原来如此。
阿尔加尔感受着圣子身上的纯净气息，笑声渐大。
他和奥斯维德本就是一人，所以爱上圣子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既然他舍不得触碰圣子，那也怪不得他后来居上了。
苏悯用一上午的时间完成了巡游，中午在短暂的休息后，便顶着烈日来到了广场上诵读经书。
他站在石台之上，底下站着的是密密麻麻的群众，阿尔加尔化作的乞丐混迹在当中，招来一片乌云挡在圣子上方。。
他自私自利又邪恶阴冷，他喜欢苏悯，不仅要占有，还要他对光明的信仰全然消失，他要苏悯从躯体到精神，彻彻底底的属于他。
他要亲自接触圣子，一步步将他引导向堕落的深渊。
他期待着拥抱苏悯一同坠落的那一刻，那才是他的浪漫。
深夜，苏悯擦洗完，躺在床上发呆的时候，却听到从风里传来的呼救声。
他皱皱眉，等了一会，他未见那呼救声停止，于是便摇了摇铃铛，来到门前。
侍女们，开了门，小心的询问：“怎么了，圣子大人？”
苏悯伸出手，“带我去外面，有人求救。”
四位侍女互相看了看，一脸疑惑，还是遵循了圣子的命令。
她们耳朵里可什么都没听到过，或许这便是圣子的能力吧。
卢克城的神殿很大，苏悯被带着走了许久，侍女们在前面引导他，他在后面为侍女们指明方向。
最后绕来绕去，终于在神殿柱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已然快饿晕过去的乞丐。
侍女们刚想叫骑士们把他带走，施舍一点食物，可哪曾想苏悯突然对他起了好奇心。
他被带着走到乞丐身边，轻声询问：“他是什么人？”
侍女们严谨的回答：“是一个乞丐，穿着麻布的衣服，黑色的头发眉毛和眼睛，是一个男人。”
苏悯歪了歪头：“黑色是什么颜色？”
侍女皱起了眉毛，思考着措辞。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来，躺在地上的那个乞丐却突然出声：“黑色，就是你平日里看到的那种颜色。”
他声音低沉优雅，措辞优美，语调平和，像是落魄的贵族，丝毫不像贫穷的乞丐。
苏悯听到回答，沉默了很久，双眼空洞的注视着前方，良久，才轻轻出声：“那真是可怜。”
他说话并不富含感情，平淡的语气，像是说今天天气很好那样寻常。
可坐在地上的阿尔加尔却感到内心的一阵刺痛。
他知道圣子为什么说他可怜。
不是因为他是个乞丐，而是因为圣子眼睛能看到的黑色已经成为了绝望的具象化。
他抗拒黑色，厌恶黑色，然而全世界对他来说却都是黑色，他生活在黑色的世界里。
仅那么一瞬，阿尔加尔就对自己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他...厌恶黑色。
带他去深渊，会是个好选择吗？
然而容不得他多想，苏悯又说了一句话：“带他进去吧，到我的房间，我有话要问他。”
侍女们只能应是。
阿尔加尔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息，一墙之隔的奥斯维德神像里蕴藏的一丝神念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
侍女们带着乞丐梳洗干净换了新衣服，让他吃饱了才带他去圣子的房间。
苏悯不希望自己在同这个乞丐交谈时，被侍女们旁听，侍女们乖顺的退下。
房间内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苏悯坐在床上，赤脚踩着地面。
他拍了拍身边，“坐。”
阿尔加尔完全不顾及方才侍女对他的提点，说是触碰圣子便会被烈焰灼烧，也没有按照圣子的命令坐在他身边，而是坐在了苏悯脚边的地面上。
苏悯似乎是觉得这样的乞丐有趣，竟然露出了一丝浅笑：“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不听我的话？”
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望向乞丐的方向。
阿尔加尔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圣子，他见色起意，其实只是想离那双脚近一点，最好能让它们踩在自己身上。
他闻见了苏悯身上传来的香气，甜腻的却又冰冷的，像是冬天里开出的一朵花，诱人的同时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苏悯开闭的嘴唇，眼中的黑色浓重，却只是温和的开口：“回圣子，我叫阿尔加尔，生来卑劣，不敢与圣子同坐。”
苏悯轻轻啊了一声，光明神宣传的是世人平等，他从未听身边人说过卑贱这个词，因此不大明白。
或许是觉得作为堂堂圣子，竟然还要向一个乞丐请教，有些害羞，他苍白的脸上难得浮现了一层红晕：“阿尔加尔，这样叫你可以吗？卑劣，是什么意思？”
他满脸的好奇，却像小朋友那样的乖巧，手放在膝上，用并不存在的目光看着阿尔加尔的方向。
阿尔加尔轻笑了一声：“卑劣，就是不好的，是黑暗的意思。”
他这样解释，苏悯明白的很快，有些迟疑，咬着嘴唇反驳：“那不是你的错。”
就像他的眼睛一样，生来便是如此，不能怪罪任何人。
苏悯圣洁的宛若神明，然而举止却像孩童那样纯真，让阿尔加尔蠢蠢欲动的同时，也在怀疑奥斯维德究竟是怎么养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