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延在办公室的桂花香味一点一点被饭菜的香味取代。
食物的香味不停地涌入鼻息。
“好饿。”
池星澜揉了揉小腹，看向梁霄，面露委屈。
梁霄抚摸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擦拭着他的唇角，轻笑道：“去吃饭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池星澜胖回来了一点点，腰上的软肉摸着很舒服。
他盯着池星澜吃饭，看见他吃了一口鱼肉又吐了出来，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了？”
番茄酱烧鱼，这道菜是梁霄印象里，池星澜爱吃的菜，专门为他点的。
池星澜表情有些扭曲，痛苦地解释：“太腥了。”
他是很怕腥味重的食物，像鸡蛋黄他就会觉得腥味很重。
最近他不太喜欢吃鱼，总觉得能闻到一股强烈的鱼腥味。
是现在的水质问题吗？
还是说他的喜好变了。
梁霄把鱼的盒子盖上：“那就不吃这个了，还有想吃的吗？我让人送过来。”
池星澜摇摇头：“不用了，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店家送了一小盒的酸辣拍黄瓜，倒是很合他的胃口，酸香四溢，辣度适中，连食欲也跟着上来了。
梁霄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家里陪着他，上下班准时准点，晚上也会陪着他一起吃晚饭，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池星澜前段时间的呕吐感也不再那么频繁。
想到这里，池星澜悄悄地打量了一下梁霄。
难道他潜意识里是希望梁霄一直陪着他？
他已经爱梁霄到这种地步了吗？
他也不是这么爱粘性的性子啊。
吃完饭后，他懒懒地趴在沙发上玩手机。
梁霄把他喊来，该不会只是让自己来陪他上班的吧？
闻着和家里一样味道的桂花熏香，让池星澜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又到了午后犯困的时候，趁着梁霄接电话的空隙，池星澜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没过多久，梁霄折了回来。
看着池星澜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梁霄悄声走到他跟前。
池星澜刚入睡，浅眠，稍微有点动静就能惊醒。
梁霄的气息靠近，池星澜睡眼朦胧地瞥了他一眼再次阖上，声音含糊道：“叫我来到底是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就回去睡觉了。”
这么冷的天气，就应该待在家里，窝在柔软的被窝，听着加湿器咕噜咕噜的冒泡声，和壁炉柴火燃烧的霹雳啪啦声，睡到天昏地暗。
而不是在这冷冰冰的办公室，睡着没有家里舒服的沙发，熬过漫长又枯燥的上班时间。
梁霄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将他从沙发上抱了起来。
被腾空抱起，让池星澜有些慌张地搂住了梁霄的脖子。
“去哪里？”
梁霄抱着他一步步来到了最里面的那间休息室，踹开隐蔽的房门，然后将他小心地放在了里面的那张大床上。
池星澜：“我困。”
人在困倦的时候声音会变得格外温柔，软绵绵的，听起来更像是在撒娇。
梁霄开了暖气，给他掖好被子，轻声叹息：“睡吧，不闹你。”
连被子也有一股淡淡地花香，池星澜抱着被子轻嗅一口：“你是有事要找我吗？”
梁霄：“不急，你先睡，睡醒了再跟你说。”
池星澜：“唔。”
休息室里面的桂花味道好像比外面大厅的味道更浓郁一些，闻着熟悉的味道，让池星澜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梁霄守在边上，看着他恬静的睡颜，过了许久才轻声呢喃了句：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心意呢？”
秋去冬来。
冬天的夜晚来得格外早，下午五点的时候，太阳已经要沉没，光线也逐渐变得暗淡。
外面挂着寒风，只剩微弱的几率光线。
池星澜猛地惊醒过来，他又做噩梦了。
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睡眼惺忪地盯着天花板，缓了好久平复心悸的感觉。
房间里的光线越来越低，直至完全陷入黑暗。
一种失落的感觉，萦绕着他全身。
梁霄呢……
他在哪里？
此时想要拥抱梁霄的渴望达到顶峰。
池星澜光着脚，推开了休息室的大门。
梁霄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池星澜朝着声音地方向走去。
“这季度的……”
梁霄的声音忽然停止，他穿过人群，看向距离他不远的池星澜。
其他人的目光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八卦的视线从四面八方传来，一双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池星澜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他下意识想要逃跑，双腿发软，在他慌乱不安的时候，梁霄已经来到他的面前，将他抱了起来。
“怎么不穿鞋，地板很冷。”
梁霄的嗓音带着几分不满，眉心微蹙。
池星澜心里一颤，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外面有这么多人。”
他就这样突然出现，把自己曝光在别人眼皮底子下。
是他的错。
梁霄安抚地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道：“没关系，别怕。”
池星澜抿唇，再次道歉：“对不起。”
他的存在本来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情。
恐怕日后要引人非议了。
梁霄把他轻轻放在床上，把他的脚放在手心里搓了搓，说道：“不用担心，只是小事情。”
池星澜并不觉得只是小事一桩，只是他除了道歉以外，也找不到任何挽回的可能。
梁霄感到他冰冷的脚，皱眉道：“冷不冷？”
池星澜摇摇头：“不冷。”
梁霄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是吓到了吗？
刚才那么双眼睛盯着。
他开始后悔，早知道去会议室开会。
他原本想着只是说几句话的事，没想到池星澜会这个时间点醒来。
梁霄从一旁的衣柜里抽出一双新的袜子给他穿上，“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池星澜低着头，看着他那双袜子，应了声：“嗯。”
好暖。
感觉整个人一下子都变暖和了。
十五分钟后，梁霄再次进了休息室。
池星澜还是坐在床上，还是保持他刚才出去时的姿势，看起来很脆弱，不堪一击。
梁霄轻叹口气，来到池星澜跟前，摸了摸他的头，低声哄他：“天气这么冷，我带你去吃火锅好不好？”
池星澜低垂眼睑，小声道：“我想回家。”
最喜欢吃的火锅也没什么胃口。
梁霄把他的手握在手里，牵着他走出了休息室。
池星澜注意到刚才那些员工已经离开了，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两个。
在走出办公室之前，池星澜停下脚步，另一只手拽了拽他的衣角，“你不是有事要找我吗？”
梁霄犹豫了。
这五年来，池星澜被他养得很好。
但同时，也像是亲手砍断了他的翅膀，将他关在笼子里。
他现在习惯了被圈养在自己身边。
现在还给他自由，他还想要吗？
梁霄：“有个小剧组的美术指导还缺人手，我想着最近招人也不好招，让你过去看看。”
池星澜像是没听懂他这句话：“嗯？”
梁霄：“不想去也没关系。”
只是他最近看池星澜总是不开心，陈姨还说池星澜很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秋天之后整个人懒懒散散的，好像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他很担心。
曾经提起几次要去医院看看，池星澜会对他发脾气。
所以梁霄想着让他出来透透气，认识一下新的人和事，给他找点活干，不至于整天待在家里。
池星澜有些为难：“可是我还没做过什么美术指导，也没这方面的经验，我不会，也不合适。”
也不是完全没有关系。
毕竟他是学美术的。
梁霄：“只是小制作网剧，剧组还有几个负责这一块的同事，到时候你就跟着他们打打下手，学习一下。”
池星澜摇摇头：“万一搞砸怎么办？”
梁霄：“别担心，我们小池可以做得很好。”
池星澜：“……”
这种洗脑pua，梁霄还真是得心应手。
无论他用什么理由拒绝，梁霄都能给他圆回去。
池星澜：“你以前不是不喜欢我在外面工作吗？”
所以这些年，池星澜一直做好这份工作，扮演着完美的情人角色。
从来没有忤逆梁霄的意思。
梁霄：“不是不喜欢，只是不想让你这么辛苦。”
那时候的池星澜恨不得一天打三份工作，为了他母亲的手术费，劳碌奔波。
他看着心疼。
池星澜看向梁霄，与他四目相对，梁霄眼里的赤城和坦然，让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好像有许多未解开的心结和误会。
有些事情从旁人那里看到的，并不一定就是真相。
从那天池星澜出现在梁霄的办公室，从他的休息室赤着脚睡得迷迷糊糊出现在众人面前。
谣言就像一朵蒲公英，风轻轻吹，散落得到处都是。
【今天你摸鱼了吗】
[终究是错付了！没想到老板娘另有其人！]
[或许不是老板娘呢，是家里的亲戚，或者弟弟表弟之类的。]
[这话你听听，你自己信吗？！]
[能在休息室和我们boss睡一张床，你还觉得是弟弟？]
[怎么不能是弟弟了，万一是骨科呢？斜眼笑.jpg]
[楼上别抖机灵了，肯定就是老板娘无疑了。]
[那温冉……]
说起温冉，微信群一片静默。
[我听说，哎，我只是听说啊。]
[有话就说！有瓜就来！半生不熟的瓜最惹人嫌！]
[呃，我看你们之前磕得这么起劲，我不好意思说。]
[你快说啊！急死人了！]
[就温冉，他其实不是什么老板娘，我们boss好像并不认可他作为老板娘的身份。]
[你怎么知道的？]
[你们难道没发现每次boss上热搜都很快就撤下来了吗？你们大概不知道，公关部门一直都有在干活吧？]
[boss不喜欢炒CP，对这件事很反感。]
[温冉说的什么青梅竹马，你们听听就算了。]
[楼上的，你什么意思，你是公关部的同事吗？]
[是不是青梅竹马，难道不是温冉说了算，是你说了算吗？]
[嘿，我刚才不是说了，那只是我听到的，你不信就拉倒呗。]
温冉是新一代的顶流，温柔漂亮的Omega吸引了一大批的粉丝，公司内部员工也有不少是温冉的粉丝。
自家蒸煮被嘲，粉丝肯定接受不了。
群一下子变得吵闹，开始互相撕X。
群主见状立刻解散了这个小群，然后又迅速创了个新的内部员工群，还把刚才那位爆料的同事拉了进去。
【坚定梁池CP不动摇，温冉粉丝请绕道！】
[你继续说！我信！我爱听！]
[……]
潜入内部员工群的杨秘书抽空将此事报了上来。
杨秘书：“公司目前大量散播着关于小池先生的谣言。”
“噢？”
梁霄好奇问道：“他们怎么说的？”
杨秘书：“对于小池先生是老板娘的身份，深信不疑，并且开始磕起您和小池先生的CP。”
梁霄满意地点点头：“那就不用管。”
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虽然那天池星澜的出现是个意外。
杨秘书沉默几秒才应声：“好的，梁总。”
他低垂着脸，内心深受震撼。
原来他们也是boss和老板娘play的一环。
*
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池星澜还在睡，闹钟响了许久没有关掉，池星澜捂着耳朵翻个身继续睡，丝毫没有起来的意思，甚至是嘟囔了句：“好吵。”
梁霄把闹钟关掉，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唤他起床。
池星澜含糊开口：“几点了？”
梁霄看了一眼腕表：“八点半。”
池星澜不满地用被子盖住头，声音闷闷地传来：“不是还早吗？”
梁霄把他从被窝里挖出来，哄道：“昨晚不是答应了我，今天要去剧组报到吗？”
池星澜看着梁霄愣了好一会，脑海里闪过梁霄昨晚跟他说的那番话，似乎是有这么一件事，他还答应下来了。
在家睡觉不香吗？
为什么要出去上班。
池星澜满怀怨念地垮着脸起了床，出门时还被裹成粽子。
“我不冷。”
梁霄帮他把围巾拢了拢，温声道：“外面有风，你身体不好，容易感冒。”
池星澜：“……”
有一种冷，叫金主爸爸觉得你冷。
池星澜：“我身体好得很。”
梁霄低声笑了下：“我给你安排了个小助理跟着，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就让他去给你当跑腿。”
池星澜古怪地看了梁霄一眼：“我真是去上班的吗？”
他又不是明星，还可以给他安排这样的生活助理吗？
梁霄：“有个人跟着你，我比较放心。”
池星澜嘀咕：“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梁霄看着他，一言不发。
池星澜：“我知道了。”
有时候，他自己也搞不明白，梁霄有必要对他这么好吗？
不是合约情侣吗？
但是他能感觉到梁霄对他的心意并不假。
他有时候也分不清梁霄对他到底是喜欢他这个人，还只是把他当作圈养的金丝雀，对宠物的喜爱。
还是说，梁霄希望他不要每天待在家里，才会给他找了份工作，日后不再需要他的时候，他也不至于饿死在街头。
所以，梁霄果然是不想再继续养着他了吧？
一想到这里，池星澜的心情变得好闷。
整张以肉眼可见地跨了下来。
梁霄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小情绪，有些愕然：“怎么不开心了？”
是他不小心说错了什么？
池星澜没理他，他现在有点脾气。
反正合约五年，也就剩下一个月，合约一到，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到时候，他就和梁霄一拍两散。
梁霄爱跟谁结婚也跟他没有关系。
他不用再忍受温冉的阴阳怪气，也不用总是担心随时会被梁霄扫地出门。
想到这里，池星澜狠狠地瞪了梁霄一眼。
梁霄：“……”
所以不是他的错觉，池星澜最近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发生了什么？
*
来的助理叫小林，是一个Beta。
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稚嫩，池星澜原以为他是刚大学毕业的应届生，没想到他只比自己小一岁。
小林笑嘻嘻地喊了声：“池哥，以后多多关照。”
有小林在，一切都方便了许多。
小林对横店的环境很熟悉，和不同剧组之间的工作人员看起来也很熟络，会互相打招呼。
或许是梁霄有提前打点过，对于池星澜的到来，剧组的工作人员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表现得很热情。
连美术组的同事看见他也表示了欢迎，丝毫不介意他是没有任何经验的新人。
副导演带着他跟剧组里的演员打声招呼，在看到温冉时，池星澜有些意外。
他是这部剧的男二号。
温冉看见他时，比他还要意外，惊讶地微微张开嘴，随后表情冷了下来，语气不善地说：“你怎么会来这里，是来试镜的？还是来换角的？”
副导演这时候刚好离开了，小林听着温冉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刚想解释，池星澜率先开口：“你觉得呢？”
温冉扫了他一眼，讥讽道：“现在还要试镜的不过是一些小角色，你能演什么？”
池星澜笑了笑：“那你觉得男二号怎么样？”
温冉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敌意：“你说什么？！”
池星澜好奇地说了句：“你说，要是我向梁霄要这个角色，他是给还是不给？”
这句话虽然是说给温冉听的，但池星澜也在好奇，如果让梁霄二选一，他会怎么做，是照顾青梅竹马的Omega，还是选择他这个同居五年的情人Beta。
池星澜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温冉有了危机感。
因为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如果要二选一，梁霄会选择眼前的Beta。
倒是池星澜，没觉得梁霄会选择他。
就好像他随时做好被梁霄放弃的准备。
见过温冉之后，这个问题一直悬在池星澜心头。
如果有一天，梁霄要面临这种选择，那么，梁霄会选择他还是温冉？
他不希望那天会搞得很难看，也不希望自己太难堪。
或许，他应该提前思考一下，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他的去向。
跟在身后的小林被莫名塞了一口大瓜，默默地闭嘴一言不发。
同时点开了潜藏在公司的小号，在新的群聊发了一句：你们磕的CP是真的。
他扔下一个炸弹，把群震了震，然后默默潜水去了。
好事不留名，他是X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