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落在宋的头上,他慌神了,逃避了。
这显然瞒不过老支书的火眼金睛,丢不起这个脸的老支书强硬,严厉的责骂,两人被迫匆匆成婚。
成婚这天,大暑时节。
是夏天,盛开到了最极点的时刻。
成婚的晚上,烛火炸开似的跳动,小芳心想:“真幸福啊,真希望能一辈子这样……”
日子就在繁重的农活,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及微不足道的幸福中日益过去,孩子出生,上面也隐约传来了知青回城的消息。
知青们开始躁动起来,宋景明也一样,他很挣扎,但没有走。
不过几天后,两封从京城来的信让宋景明惊醒。
他应该在这个国家的最中心发光,他不该在这个偏远的南疆农村安静的腐烂,直到死去。
几天后,宋留下一份信悄然离开了……
是一首诗,或者说是一首歌……
这是宋留下的最后的温柔。
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
在回城之前的那个晚上,你和我来到小河旁。
从没流过的泪水随着小河淌,谢谢你给我的爱。
今生今世我不忘怀,谢谢你给我的温柔。
伴我度过那个年代,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
衷心祝福你善良的姑娘,多少次我回回头看看走过的路。
你站在小村旁。
……
小芳沉默不已,她没有跟着村里,县里有着同样遭遇的人一起到知青办告状,也没有企图追上那个去心已决的男人。
但小芳是坚强的,她要抚养着孩子长大,她给女儿取名叫小草,寄希望于女儿,能像小草一样顽强的活下去,同时也是激励着自己。
生活的重担,旁人的闲言碎语,贫困的家庭,嗷嗷待哺的女儿,生育大出血后破碎的身体……
一切都压在小芳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在渐渐枯萎。
因为秋天来了。
……
“人渣能不能死一死啊!”
程开颜叹了口气,在格子纸上写下第一卷的最后一笔,恨声道。
总体来说这个版本,他还是满意的。
知青下乡支援农村建设的热血,救治疫病时的众志成城,再到生活日益困苦,人心惶惶,一切矛盾在最后在这个立秋的时节爆发……
接下来就是第二卷秋天,程开颜已经做好了规划,这一卷字数不多大概也就五万字左右。
老父亲村支书因为这件事怒火攻心,疾病交加,平日里为村子尽心尽力的老支书困病交加,无人探望,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日子慢慢过着,各种困难到来,冬天前夕。
小芳自觉时日不多去世,带着小草去了京城,寻找宋。
在路途中因病去世,留下一个小草成了孤儿,跟着一个年纪比她大一两岁的男孩在垃圾堆里刨食。
两人相依为命来到了京城,男孩靠偷东西养活了她,同时还为小草争取到一个旁听的名额,再后来顽强的长大,为了活下去甚至丢弃尊严。
彼时,两人相依为命长成十六七岁年纪,来到九十年代,社会环境变化很大。
高考前夕,男孩又因食不果腹,多次盗窃进了监狱。
小草成绩很好参加了高考,却因为被冒名顶替上不了大学,最后却发现这个冒名顶替自己的女孩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最终在寒冷的冬天,选择自焚。
古人赞扬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春又生。
可从来都没有春天,何来吹又生?
……
“知道了,晚上再回来。”
京城梧桐院。
程开颜把着母亲的公文包,推着车子出了门。
今天他要去拜访叶圣陶老先生,以求得几分指点。
虽然他自认至少是合格线之上的作品,但自己写终究是有些不自信的。
希望老先生能指点迷津吧。
清晨,巷子里刮着刺骨的风吹在身上,但程开颜却不觉着冷。
今儿穿着一件新衣裳,灰色大棉袄,里面填充的是今年京郊农村收上来的棉花,经过多重工序之后,最终制成。
蓬松柔软,又保暖。
一转眼功夫,便到了东城区东四八条。
青砖檐瓦,精致门廊。
门是开着的,一眼便看到在影壁前活动筋骨的叶老先生。
叶老听到门环拍动的声音,转头看去,一个身材清长的年轻人站在门外,便笑了起来:“小程同志来了,快进来吧,站在门口作甚。”
“老爷子早上好,吃了没。”
……
两人进到书房。
步入书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扇雕花木窗,透过窗棂,阳光洒落成细碎的金斑,为室内铺上了一层温暖的底色。
书房中央,一张宽大的红木书桌占据主位。笔架上挂着几支精致的湖笔,旁边是一叠宣纸和一方端砚。
书桌的一侧,是一排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古籍经典,从《诗经》到《楚辞》,从《史记》到《汉书》。书架间摆着几件铜制的文玩,和小瓷瓶,造型古朴,透露出岁月的痕迹。
书房的一角,设有一张简朴的茶几,上面摆放着一套茶具,茶香袅袅,为书房增添了几分清雅。
“好漂亮的书房,叶老有古人学士之风,令人心神向往。”
程开颜看了一圈,夸赞道。
听闻此言,叶圣陶和蔼的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笑意,他是最爱这些古人文雅之物的,经常会花些钱财,在古玩,书画商店购置心仪物品。
只是现在的风气并不热衷于此。
一番寒暄过后,两人对坐在茶几上,烧水斟茶。
“武夷山大红袍,算是便宜你小子了。”
叶圣陶从茶几底部取出一个小瓷盒,用镊子掀开防潮的铝箔纸,露出其中紧结条索状的茶叶,色泽绿褐鲜润。
武夷山大红袍?
“那就多谢叶老款待了,可要好好尝尝这珍惜的武夷茶王。”
程开颜大大方方的说道。
“你小子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啊?不过我就欣赏你这种性格,大大方方的,不做作,不想有些人。”
叶圣陶笑骂道,只觉着看眼前这小子是越看越顺眼。
“我这是脸皮厚。”
程开颜说道。
开玩笑,前世是孤儿,脸皮不厚怎么活得下去?
咕噜咕噜……
水烧开了,茶壶咕噜咕噜作响。
叶圣陶刚要起身动手泡茶,程开颜连忙拦下。
“还是我来的,喝了您的茶,还让您泡茶这怎么好意思。”
程开颜拨动两个细白瓷茶碗,再茶壶拉高,细长如线的沸水冲洗茶碗。
冲洗,投茶,摇杯,洗茶……
动作流畅自然,一动一静结合的相当到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