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兵败如山倒
伴随着呜咽之声响起，再对比锋芒毕露，斗志饱满的燕军，聚拢在怀来的士卒，一时之间，都有一种悲从心来的感觉。
都说人之将死，也要落叶归根。
可是现在，他们远离家乡，父母多半是死在了燕军的屠刀下，而今敌人更是磨刀霍霍。
其实在场的士卒，心里基本上都清楚，在这场怀来之战中，他们多半是炮灰。
可是那又如何？
老婆孩子，一家老小都没了。
再加上宋忠这么一忽悠，他们心里的想法很简单。
他们不好过，大家干脆都别活了。
燕军打来的时候，能带几个垫背，就带几个。
或许……这样也算是为自家一家老小报仇了。
这么一想，前途渺茫，似乎也就剩下了死这么一个选择。
低泣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回应了一句方才哭泣出声的那个汉子：
“你还有老娘妻子？只怕早就死了！燕王那可是鞑靼都砍过的人，咱们都是朝廷的人马，燕王砍得了鞑靼，自然也砍得了你老娘！”
本来眼眶通红的汉子，瞬间瞪大了眼睛，气得两颊都涨红：
“你胡说！
那人也是个倔脾气，听到汉子出言，当即也张目反驳：
“宋都督亲口说的话，难道还有假？”
汉子一时之间失声，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宋忠可是都督……这话自然不会掺假……吧？
一时之间，八尺高的男儿脑海中似有理智和情感在拉扯，脸上更是不由得露出了头涔涔而泪潸潸的表情来。
周围的气氛，更是哀哀戚戚。
比起那个汉子，大家都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到哪里去。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先前窜入人群中，穿着士卒衣服，面容普通的男人，突然开口说话了：
“其实……宋都督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
唰！
此话一出，周围的目光几乎要化为有形，齐刷刷地落在了那个男人身上。
尤其是先前那个八尺壮汉，原本就大的眼睛，此刻更是在惊疑不定下，变成铜铃一般的大小。
他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真的假的？”
男子鬼鬼祟祟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确定这里没有宋忠安排的人后，这才开口：
“我听说燕王优待俘虏。面对投诚的朝廷军队，他能够将士卒编进燕军的队伍中，一视同仁，同时还做到赏罚分明。”
“别的不说，单说之前我打听到的事情，燕王的二儿子，那可是高阳郡王。可就是因为他手下的兵犯错了，高阳郡王愣是被燕王拿鞭子抽的几天下不了床！”
嚯！
这就是信息差了。
在燕军打下来的城池中，这些事情几乎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但偏偏对于这些闷头向南逃窜的士卒而言，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个消息。
就算是听说了，也只不过是一知半解，对于其中的真实性，还有待考虑。
但是眼下见这个男人说得言之凿凿，他们心中的天平，就不由得有些倾斜了。
听起来……似乎还真的像是那么一回事啊。
但是这还没完。
说完这话，那男子喘了口气，又补充起来：
“这些其实还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燕王对待不想要投诚的朝廷士卒，愿意让他们回到老家，做平头老百姓，安稳度日。甚至走得时候，还能分到一小袋的粮食。”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这下不止是先前那个八尺大汉说话了，就连其它士卒，也忍不住开口：
“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这可是定海郡王亲口说的。定海郡王你们知道是谁吧！那可是燕王的亲儿子，他亲口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经过燕王同意的。”
说完这话后，那男子不待旁人反应，又继续开口：
“说实在的，燕王对待不投奔燕军的朝廷将士，都能做到如此仁厚，又怎么可能做出大肆屠戮军户家人的事情？这要是传出去，军心溃败，燕王更是声名毁于一旦，就算不用我多说，诸位用脑子想一想，也知道这是一桩赔本买卖……”
此刻士卒都聚集在一起。
这里的消息，很快就经过人群，传到怀来将士的耳中。
这其中，自然不可能因为这一番话，就轻易让所有人相信。
但是……只要有人信，有人不信，内部出现分化，那么燕王的计谋就算是成功了。
等到大军开拨，即将两军对峙的时候。
宋忠作为都督，俞瑱作为前居庸关的指挥使，明显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明明之前来到怀化的大军阵营中，将士们都是抱着背水一战，死也要拖一个垫背，这样几乎称得上是不死不休的决心。
但是没想到只是经过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怀来士卒中的精气神，就为之一变。
不但没了殊死一搏的锐气，这些站在城墙上的士卒，反而探头探脑的，似乎想要跨越这遥遥的距离，在对面的燕军中，寻找着什么。 宋忠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正当他想要在战前擂鼓说上两句，调动一下士气的时候，那边的燕军，却传来了其它的动静。
宋忠极目远眺，这么一看，脸色顿时就黑了。
原来燕军的前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从骁勇善战的王府亲卫，变成了曾经的北平老百姓。
而这些北平老百姓，赫然就是混杂在怀来士卒的父母兄弟。
这一点，从城墙上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哭泣声，便能够得出结论来。
这一招，可谓是直击宋忠计谋的痛点，一时之间，城内士卒便说奋起反抗了，没有临阵倒戈，那都算是好的！
眼见燕军的前锋越来越近，然而城墙上的士卒，非但没有动手的意思，反而趁着彼此之间距离拉近，通过呼喝声，确认亲人是否在前锋的队伍中。
于是偌大的战场上，就形成了一副奇景。
本该你来我往，浴血厮杀的两方，竟然在城墙下，相看泪眼，互报平安。
宋忠看到这一幕，脚下险些一个趔趄。
燕王狡诈如狐，此言果然不假！
他沉凝着脸，从身后的侍从手中，拿过一把大弓，冷声道：
“诸位，眼前这一切，只不过是燕王设下的假象而已。你们可是食朝廷之禄，为朝廷做事。打败了燕军，你们一家妻儿老小，自然也可以团聚。眼前种种，不过是燕王计策。”
“你们难道真要冒着天下之大不讳，替燕贼办事吗？”
说着，宋忠已然张开大弓，眯起眼，似乎想要杀鸡儆猴。
城墙上的士卒寂静了片刻，似乎被宋忠的话语所震慑。
沉默中，不知道是哪个二愣子喊了一句：
“燕王手中有太祖亲传的舆图，乃是正统，怎么就算是贼了？燕王也是王！也是皇子！如今燕王作为太祖嫡长子，真要说起来，才是名正言顺的继位者！”
宋忠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
这都是歪理！
但是那些士卒哪管什么歪理正理。
说实话，对于他们而言，只要不是给鞑靼、瓦剌做事，头上究竟是燕王还是朱允炆，那不都是一样的吗？
好歹大家都是汉人，又都是太祖的子孙，打来打去，都是老朱家的那点子事情，横竖最后肉都烂在一个锅里。
他们只求父母平安，妻女团聚，这就足够了。
再说了，宋忠先前那么忽悠他们，他们还没找他算账了。
老娘妻子都在，结果愣是让他们为宋忠卖命……这些头顶上的都督、指挥使，是真没把他们的命，当作人命去看待啊！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
就见一个砂锅大的拳头，直直地冲着宋忠而去。
宋忠好歹是个军事将领，见状就想要脚步挪移，避开直冲面门而来的拳风。
但是下一瞬，就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人来，对着宋忠，就是一记撩阴脚。
宋忠面色大变，终于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
俞瑱眼看形势越发激烈起来，面色微变。
趁着众人都把火气撒在宋忠身上的时候，俞瑱脚下一抹油，就直接溜走了。
在这闹哄哄的一片中，有些机灵的士卒，已经开始招呼起几个军中袍泽，开始从内向外，打开怀化的城门。
只见尘烟滚滚，轰然声响起，怀化这么一座军事城池，就如此轻而易举地拿下了。
宋忠此刻还在城墙上，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到城门大开的声音。
此刻宋忠面色惨然，堪称是一片煞白。
完了。
这下全完了。
……
另一边。
燕军也看到了怀来城门大开的情形。
之前说着“固守为上”的将领，此刻笑得牙花子都差点露出来了。
什么？
固守？
那都是放屁！
这话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但是他们反正不认同！
没想到朱高爔只不过带来了胡三这么一个小角色，经过朱棣的策划，愣是通过这个切入点，不费一兵一卒，成功将怀来拿下。
就连镇守在怀来的都督宋忠，也被城墙上的士卒，像是捆绑粽子一样，打包的结结实实，就差送到朱棣面前来。
朱高爔此刻有些蠢蠢欲动。
这次怀来之战，他好歹也能分到一些功劳吧。
朱高爔也不求什么金银赏赐。
他只有一个要求。
他也想要上战场。
就算在后面射箭也可以啊。
不然这不白瞎了他的扛鼎之力吗？！
今日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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