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书卷坐在火炉旁,小心防范着时而溅出来的火星子。
梅清抖了抖身上的寒意,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了下再次走神的陆清恒。
“世子召在下前来,不知到底为何事烦忧?”
好端端的把自己叫来,又一句话都不说,梅清多少有些不耐烦了。
倒不是说陆清恒这个别庄呆着不舒服,而是实在不习惯跟这种贵公子呆在一起。
“今年除夕你打算一个人过?”
冷不丁抛出一个让梅清一噎的问题,暗暗翻了个白眼,语调平淡的回答道。
“世子莫不是忘了?在下已无亲人。”
最亲近的表妹也已被害惨死,只要明年金榜题名,定要想办法让害死姣姣的人为她偿命!
陆清恒闻言沉默,差点忘了,前世梅清娶妻生子还是在金榜题名之后,这一世姻缘还没到呢。
想到柳月茹大刺刺把自己送上门,跟梅清约定那令人发笑的婚约,陆清恒觉得自己有必要再给这个下属强调一下。
“今年这个除夕应当是你最后一个独身一人的年节,明年春闱一旦高中,多的是榜下捉婿的豪门世家。”
梅清焉能听不出陆清恒的弦外之音,但不知怎的就是想刺一下这个高高在上的世子爷,头也不抬的回道。
“柳小姐的托付,在下可不敢忘,不管是谁家,梅某都不会放在眼里的。”
“咳——”
陆十一个没忍住发出了点声音,瞬间吸引住了两人的目光,尤其是陆清恒的视线,格外犀利。
怎么梅清出言不逊,挨瞪的还是自己啊……
“柳大小姐那日只是戏言,梅清志存高远,应当知道柳家沾不得。”
陆清恒颇有几分“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态度,说得也很中肯。
自己若是在高中后和柳家大小姐结亲,这高中的结果绝对会被人中伤是乘了柳博文的东风,往后即便大有作为,也永远甩脱不掉柳家的名头。
“依世子之见,柳小姐当许配何人?”
经过这些时日同陆清恒梳理朝堂势力,梅清发现柳家的位置竟然甚是尴尬。
若寻常世家,为巩固势力,自然要将嫡出女儿许配给七皇子,可偏偏这个七皇子出身不高,才能也不是皇子里最出挑的。
柳博文显然也确实不愿让自己的两个女儿同七皇子牵扯上什么关系,至今都没什么紧密的联系。
“以你之见,这柳家应当同何人联姻才好?”
伸手推过一杯清茶,陆清恒不答反问,梅清不知道自己同柳月茹前世今生的纠葛,倒是完完全全的旁观者清。
陆十在心中疯狂祈祷,祈祷梅公子不要再“口出狂言”,可惜梅清素来是个耿直脾气,就事论事而言,根本没发觉陆清恒同柳月茹之间有什么非比寻常的关系。
“依在下之见,柳小姐若能嫁予二皇子,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萧鸿宇?!”
呵呵,那么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粗鲁皇子,配上柳月茹,那画面想想都头疼。
大概是陆清恒嫌弃的态度太过明显,梅清罕见的细细解释这其中的好处。
“贵妃和章家的势力不容小觑,二皇子自身虽然多有不足,但他足够欣赏世子爷的才干。若二皇子登基,身边再有个柳姑娘那样绝色的女子,世子爷成为摄政藩王第一人,必不会是难事。”
梅清越是说的头头是道,陆清恒的脸色就越黑,陆十眼看都要走到门边了,又转了回来大着胆子插嘴道。
“镇北王府立足百年,素来看重清誉,世子殿下志不在成为权臣。梅公子既然选择投到世子帐下效力,应当考虑的更周全一些。”
“我正是考虑的周全,才觉得世子殿下绝不能仅仅只是下一任镇北王,而是该将目光放的长远些,否则如何护得住这百年王府。”
梅清被陆十怼了也不恼怒,浅笑着拎过茶壶给自己又斟了一杯茶。
不得不说,这些王侯将相之子所享用的,是寻常百姓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品尝到一二的。
若姣姣还在,等到自己位列九卿之时,必也能享用这人间极乐。
梅清的话让陆十无言以对,陆清恒眼眸流转过梅清手上因抄录书卷而起的茧子,最后落在了他腰间的荷包之上。
“若我不愿让柳家小姐嫁入皇家呢?”
放下手中茶盏,梅清长舒了眼眉,一点不意外的看向陆清恒。
“世子爷终于肯对在下敞开心扉了,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世子始终不肯与在下吐露心中真实所想,这对日后行事总有不便。”
放下书卷,拍了拍膝上落下的点点炭灰,梅清笼着袖子走到窗边,看向屋外积雪之下的红梅。
“柳小姐国色天香,又聪敏懂机变,这样的女子若是嫁给二皇子,与我们里应外合,必能保镇北王府长久太平。若世子殿下对柳小姐有别的想法,梅某也是赞成的,只是咱们的路子就得变一变了。”
“如何变?”
陆十急切的追问出口,对于镇北王府的未来,兄弟们每个人都日夜忧心着。
转身看着陆清恒平静的面容,梅清启唇一笑。
“怕是需要世子殿下更努力一些,成为大朔下一任君主才好。”
陆十这回的眼珠子差点瞪出眼眶,第一时间便去看陆清恒的脸色,意外的是世子好像并未动怒。
“你可知你方才的这句话,足够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梅清面对陆清恒喜怒不明的神色,没有惧色,反倒是从容微笑道。
“世子殿下比梅某更清楚,如今的镇北王府已高居炭火之上。王爷在北境的安危,世子爷远在此地,殚精竭虑之下又能防得住几回?若其他皇子即位,想必更加容不下镇北王府。”
自从查明齐敏中饱私囊,而文帝一直隐而不发,梅清便和陆清恒商讨过,这其中恐怕也有文帝借机想要除掉镇北王的用意。
只不过陆清恒率先将这件事扣到了齐敏一人身上,力求文帝还镇北王以及北境众将士一个公道,所以才险险避开了这次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