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录音棚出来,宋时聿接到了工作调整的消息。他一边打开车门,一边拨出去电话。
“喂,宋老师。我正想给你打电话。我看李天卿脑子是坏掉了!”
宋时聿微微蹙眉,单手揣兜,站在原地问:“怎么回事,定好的工作行程怎么会变这么多?”
他心里隐隐不安,问:“是不是客户对我...”
‘没有!不是,宋老师千万不要这么想。如果是甲方不满意,客户一定会先联系我这个商务总监。这件事我觉得有蹊跷,估计问题出在李天卿身上。给我一个下午弄清楚”,Gloria跟宋时聿合作这么多年,了解他,安慰的说:“宋老师,正好利用下午好好休息一下,无道的配音增加了工作量。这才是您这个月的工作重点”。
宋时聿相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Gloria的,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下午的工作被取消,宋时聿直接去了隔壁商场。
挑选了一件白衬衫,提着高档点心礼盒往南城奔去。
“师母!怎么等在门口,热的很,您快进去”。
宋时聿挽着师母,放下手里的点心。“老师呢?”
师母用手抚了抚宋时聿衬衫的褶皱说:“去学校了”。
“老师被返聘了?好事啊”。
师母拉着他坐下,倒了一杯茶,说:“我今年状态好了不少,不想拖着他。老周才60岁,身体和精力都不错,平白在家里闲着也烦闷。他教了一辈子学生,是真热爱这行”。
宋时聿也觉得老师回去教学生是个不错的选择,视线落在沙发另一侧的相册上。
“师母这是看什么呢?”
师母将相册摊在腿上,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这是你周老师以前学生的照片,我拿出来看看”。
宋时聿凑近了看,左边是他们那一届的合照,右边是跟老师的双人合影。师母又翻了两张,两人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一张四人合照上。
“这是周屿,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来着?我都老糊涂了”。
“是周屿出国前最后一个中秋节,我们一起来家里看老师和您”,宋时聿捏着相册,一字一句的说。
师母没注意到宋时聿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用手摸了摸老照片,看着照片上的两位年轻人很突然的问:“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以前就想问你了。你当初为什么没跟周屿出国呢?”
宋时聿一愣,如果没记错,他并没有告诉老师和师母自己想出国的事情。师母怎么知道的呢?
“您怎么知道我....我们要出国的事?”
师母将鼻梁上的老花镜摘下来,银色链条在斜躺进来的阳光中闪动,她很理所当然的说:“因为他拿了申请表给我看,我记得很清楚,两个人的名字,另一个人是你”。
宋时聿的呼吸猛地停住,他盯着师母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是什么时候?周屿是什么时候拿着两张申请表”。
师母花白的头发偏了偏,很努力的尝试回忆。
“我记得是在你们毕业演出之前一天。我当时还问他怎么准备的这么迟?其他有意向出国的学生早在一个月前就提交了”。
“毕业演出前一天...”,宋时聿双眼出身的望着远处,不知道落在哪里。
他脑子里很乱,一瞬间回忆起7年的细节。毕业演出的前一天,他已经跟青宵提出交往,那个时候他已经抢了周屿的心上人,那他为什么还要跟自己出国?
申请表...
宋时聿不记得自己填过,但想起周屿曾问过他一些琐碎的信息。申请表肯定是周屿替他填的,可....为什么?
黑色奔驰堵在三环上,眼前除了一片红色尾灯还有一幅幅过往的记忆。
【宋时聿,你的申请表填好了吗?】
【你晚上来我寝室,我选了几个租房的位置,一起看看?】
【宋时聿,我觉得戏剧系很适合你。课余成绩这里你可以填...】
宋时聿正愣神,Gloria的电话进来。
“宋老师你现在在哪儿?”,Gloria重重的吐出一口气,隔着屏幕都可以感受到对方隐藏的怒气。
“在三环上,怎么了?是行程的事情有眉目了?”
“是的”,Gloria说到这儿突然顿了一下,她当然知道宋时聿是一个专业的,情绪稳定能处理好职场关系的成年人,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全盘托出。
“停掉你工作的是李董本人,具体原因还不太清楚,但他的秘书说今早接了一个电话,对方好像是G科技的周总”。
电话那头没有沉默太久,Gloria静等着宋时聿的反应,她已经准备好如果宋时聿去找李天卿理论自己一定会跟着一起去施压。
这太合理了。
而宋时聿只是说:“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不要再打听,谢谢你Gloria”。
他这么说是真心的,Gloria事业正好,宋时聿不希望她卷入自己和周屿的事情。至于被金主大人停掉工作...
宋时聿漠然的想起早上的对话。
他至今没有周屿的电话,只能给许秘书发了一条微信。
【周总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吗?】
G科技大楼的顶层,许秘书偷瞥了一眼办公桌后面无表情的,整整8个小时低气压的自家老板。
【周总还在忙,许老师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想问,如果周总晚上没有应酬的话,我在停车场等他下班,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事儿许秘书做不了主,他直接此刻办公室的低气压源头来自手机对面的宋老师。许秘书只是被夹在老板和金丝雀之间的情趣游戏。一股脑丢给老板解决,他说:“周总,宋老师想来接您下班”。
周屿闻言转过来,一双阴鸷的眼眸盯着许秘书。
“我看起来像闲的随时可以下班的样子吗?”
许秘书:....怎么说呢?您已经无所事事在公司坐了一个小时。
他没胆子质疑试探的问:“那我让宋老师过来?”
周屿眯了眯眼,他右手撑着下巴,左手轮番在桌面敲击。思索的认真,回答的却快:“让他现在就过来”。
黑色奔驰驶入地下车库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北城很少有乌云压阵的天气,今天反常的刮起大风。天黑压压的,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
宋时聿在电梯口对面的车车位挺好,车载时钟显示距离6点还有10分钟。他降下车窗,靠着椅背,一手搭着放线盘,一手撑着窗框。
一天之内跑了好几个地方,走走停停的最耗神,宋时聿靠着眯起眼睛,模糊间看到大楼电梯口出来两个人。
他眨了眨眼就,清明了些,视线紧紧盯着前方。
周屿高大的身影站在青宵侧后方,青宵扭头跟他说话,周屿嘴角带着笑,眼里好像有几分宠溺和退让。
宋时聿看的不真切,眼睁睁看着两人上车才收回视线。宋时聿在这一刻疲惫的弓起身子,额头抵着方向盘,喉结滚动,银莲花随着它的动作摇曳花枝。
咳咳咳,宋时聿猛烈的咳嗽,车身险些震动。眼眶咳的布满血丝,宋时聿拨通石江辰的电话。
“我觉得,周屿对你不一般”,石江辰手里的方块杯打击大理石桌板。
“不可能”,宋时聿握着酒杯,皱眉瞬间反驳。
“你不要总觉得不可能,以前不可能,现在也许就可能了。要我说,你就是死脑筋,认死理。什么事是一沉不变的?以前不可能现在也许就可能了呢?重要的是现在,是眼前,是你的花吐症!”
宋时聿不说话,他看起来镇定,严肃的推断周屿对自己并不是喜欢。
因为他心惊的发现,比起自己抢了周屿的心上人,如果周屿是喜欢他的,那么亲眼看着他和青宵在一起,周屿只会更狠他。
宋时聿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仰头干了杯里的伏特加,宋时聿在酒吧动感闪烁的光线里,苦笑一下。其实也无所谓,不管是那种情况,自己如今只剩下48天了。
是哪种都不重要。
调酒师又给宋时聿推过来一杯龙舌兰,视线一挑,远处吧台一位年轻男子举着酒杯示意是自己请的。
往常这种酒宋时聿都不会喝。今天他全干了。
“你少喝点,今儿是怎么了。嗓子不要了?”
石江辰不敢喝了,以宋时聿这种喝法,酒吧场子还没热起来就得醉的一塌糊涂。他得清醒着把他送回家。
桌上宋时聿的手机震动,他瞥了一眼,不接也不挂。把头转过去,像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口又一口,杯子里很快只剩下冰块。
等石江辰去卫生间再回来的时候,宋时聿几乎趴在桌上了。
“嚯,这是一直喝的没停啊”,石江辰把宋时聿扶起来,结了账准备走。
手机再次震动,石江辰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心生一计。
“喂,哪位?”
周屿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玻璃上顺延而下的水珠。打了两个电话都没接,下大雨也不回家。周屿本就不悦,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和嘈杂刺耳的音乐,脸上的墨色凝成实质。
“你是谁?宋时聿呢?”
“哦,你说晚上跟我一起喝酒的帅哥啊,他去洗手间了。你又是哪位?”
周屿抓起车钥匙,就往外走。声音里半阴半明。
“你们在哪儿?”
“北城的【红】酒吧,你还没说呢你是谁啊,跟这个帅哥是什么关系?不说我挂了,我们一会儿还要喝呢”。
石江辰半真半假的把周屿架在高处,终于,他听到周屿说:“我是他男朋友,我警告你离他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