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笛一路跑回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全身颤抖蜷缩在地。
脑子里越来越多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涌入脑袋,让他脸色苍白。
“温温?”陆允在门外敲着门。
温笛无力抬头,出声:“你别进来,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陆允很担心:“乖乖,他胡说八道的,你别信他,他说的都是假的,就是为了让你放过他才故意这么说。”
他都杀了人了,陆允这个疯子竟然还无所谓地黏着他。
温笛眼眶通红,咬着粉唇:“你、你早就知道我杀了我老公,对不对?你故意不告诉我。”
陆允顿了一秒:“没有,不是......”
就停顿的这么一秒,让温笛确定了真相。
记忆变得清晰起来,他看见自己在老公喝醉后跑到后院将老公的刹车系统弄坏,在第二天得到老公出车祸的消息后笑得像个疯子。
这是他吗?
这根本不是他!
不,这是他。
他的确是个疯子......
温笛对于自己npc的身份已经越来越模糊了,他深深进入了死了老公的客栈小老板这个角色里。
他有一个原本很疼爱他的老公,但老公只爱女装的他,每次看他穿女装对他的态度都会好一些,但一旦他换回男装老公脸色就会淡下来。
他很生气,故意不穿女装,老公就越是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婚礼的时候,为了让老公高兴一点,他穿了裙袍,可是老公还是故意喝醉,不愿意跟他上床。
他的精神早就溃烂不堪,在那天达到了临界线,彻底失去理智。
婚礼前他曾受到一次很大的刺激,是他发现老公在客栈布置了一个婴儿房,即便他后来知道了婴儿房其实是老公父母布置的,但他还是把这件事怪在了老公身上。
因为老公有时候忘了他是男人就会说让他生个孩子,他说自己生不了孩子,老公脸色就会冷下来,体温从他身上褪去。
回忆起千疮百孔的过往,温笛眼泪控制不住往外流,他低头埋进膝盖,泣不成声。
“乖乖,别哭,嗯?我去给你杀了他们让你泄愤好不好?”
温笛抬起头,泪眼朦胧,他明明没有哭出声,为什么陆允会知道他哭了......
他张开红唇,嗓音哑然:“不要......你别杀他们,我暂时不想要他们死了。”
“嗯?”陆允发出单音。
“我说了,不要杀他们!”温笛忍不住大声道。
“好、好,听你的,宝宝。”陆允语气很软,很温柔。
温笛听着他的声音,又觉得愧疚,为什么他脾气这么坏,为什么要发脾气?
其实这里面最该死的不是玩家,不是老公,是他,明明知道老公是直男,还逼迫老公和他结婚,婚姻不幸福就把老公杀掉,最后还理直气壮忘记这一切,打着复活老公的名义想要葬送那么多玩家的性命。
这里面最该死的明明是他。
夜里,温笛没有睡在自己房间,他跑到了另外一间房间。
他不敢睡在那间房间了,因为那是原本他和他老公的婚房,他老公到了晚上会来找他的。
之前他以为他和他老公是恩爱的,他老公虽然成了厉鬼他也不怕他的,可现在,他是杀他老公的凶手,他老公一定恨死他了。
可是......如果是这样,他老公之前为什么都没有杀他,而且,有时候晚上还会来欺负他......明明不喜欢他......
“不喜欢老公了......”温笛半边脸埋进被子里,眼角氤出泪痕,嗓音委屈。
他之前只记得老公对他的好,可现在才想起来其实他和老公之间一切都是虚假的,一直都是他自己骗自己。
他老公没有对他一见钟情,是他对老公一见钟情,他勾引了老公......他先前拥有的记忆全都是他自己虚构出来骗自己的。
温笛太难过了,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疲惫地睡着了。
身体变得很沉重,很无力。
他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重得无法掀起,眼前的画面不停晃动、旋转。
终于,光线照进了视野。
温笛艰难睁开眼,看清面前的画面后,瞪大了眼睛——陆允被绑在一张椅子上,手脚都被捆住,嘴巴被封上,脖子沾着血,满眼紧张看他。
“终于醒了。”
头皮一阵刺痛,温笛被迫抬头,眼眶发红,对上了傅鸩阴鸷冰冷的面庞。
“你能不能温柔一点?”一旁的沈妄顷走了上来,蹲在温笛身旁,镜片后的目光一如既往那么温柔。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傅鸩松了手。温笛胆怯垂下头,不愿看他们,身子微微发抖。
他明白了,在他睡着后这些玩家控制住了陆允,现在反而把他和陆允捆绑住了。
他们要杀了他。
他抬头,对上陆允慌乱愧疚的眼神,心里竟难过起来。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傅鸩站在一旁冷淡又不屑地回答他:“陆允什么也顾不上,跑去追你,把刀落在那,我们能不跑吗?”
他低头黑眸直视温笛的双眼:“怎么样,感动吗?他对你这么一心一意,你喜欢上他了吗?”
也不需要温笛回答,他便得出答案:“不,不会的,像你这样性格偏执的人,无论别人对你多好,你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你眼里只看得见你老公,就算他不爱你,你也会想尽办法得到他。”
温笛听着这些话,琉璃般的眼眸里泪珠竟一滴一滴砸了下来。
氲湿干燥的灰色地面。
顷刻之间,几个男人呼吸声静默。
一片死寂。
面前的小鬼看着实在太伤心了,眼睫颤抖,眼眶湿红,苍白的小脸和瘦弱的身子让他看上去脆弱无依,像一颗原本璀璨莹润的透明珍珠,被丢进了无边的海水中。
“你们、杀了我吧......”
温笛垂下脑袋,他们只看见他黑色的发顶,听见他细弱的声音。
几个人默契地噤了声。
他们没想到会从这个向来趾高气昂的小鬼口中听见这句话。
他不是应该怒骂他们?恶毒地诅咒他们?或者再想别的坏心思?为什么做出一副可怜的样子,好像他们可以随意拿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