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馆打烊了，几个跑堂在后院洗瓦罐，整个前店笼罩在微亮的星光里，显得十分安静。
羞云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没听懂明意的话，又像是听懂了但没有反应过来。
是男是女？
这有什么好不清楚的？明意一直穿着兔皮坎肩，头发乱糟糟地束成一个男髻，会做生意，还跟一大群镖师混得熟，能是女子吗？
可……真要是男子，她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心里乱成一团，羞云踉跄起身，跟着往后院厢房走。
明意正在厢房里更衣，裸露的上半身纤细又结实，胸上缠着一条羊皮带子，勒得紧紧的，麦色的皮肤在星夜里微微泛蓝。
羞云看得张大了嘴。
察觉到她在门口，明意也没慌，只慢条斯理地将干净的坎肩换上，然后朝她道：“明天我送你一程。”
“……”
脑子里嗡嗡作响，羞云都没听见她说的话。
明意是个姑娘？
她怎么会是姑娘！
这世道姑娘家怎么会在外面自立门户，又怎么会这么多东西，甚至把生意做到了三家店铺，还让那一大群丙级镖师这么钦佩？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可是……她又真的好厉害，比她见过的一些贵门子弟还厉害，虽然有点冷冷淡淡的，但好像什么都会，什么事只要她觉得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起先她还觉得明意可能是图她美色，与她矜持一番也只是为了让她更好地上钩，毕竟青云界里女儿家就是男人都想争夺的东西。
可这么一看，是她一直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人家当真只是想帮她。
睫毛颤了颤，羞云抓着门框垂眼：“你下次……记得关门。”
“嗯？”
“被我知道没什么，我死也不会告诉别人，但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将你告发，你会惹上很多麻烦。”羞云咬牙，“他们会抢走你的店铺，收掉你的家产，并且会觉得那是正常的，女子不应该有这些东西。”
明意很乖巧地点头，琥珀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她。
羞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道：“我先去收拾东西。”
“好。”
飞快地离开明意的厢房，羞云走得踉踉跄跄，临回房还崴了一下脚。
她关上房门喘了好久的粗气，眼眸一点点亮起。
原先还很害怕明天的选试，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突然有点期待。
既然明意都可以做得这么好，她好歹是世家出身，会元力也熟悉很多贵门规矩，就算没明意那么厉害，也该有与她相当的勇气才对。
有什么好怕的，就算被发现了也死不了。
捏了捏拳头，羞云兴奋地去准备东西。
明意换好衣裳就在房间里对账。
饭馆生意很好，但每天可以卖的饭菜实在有限，所以哪怕是火遍整个小镇，她这一段时间的毛利也就刚把买店铺的投入赚回来。
不过这是个好的开头，既然能找到赚钱的法子，那就不愁什么。
明意很小心地把几袋贝币埋进靠墙角的地砖下头，埋完想了想，又掏出来一袋。
第二天去送羞云的时候，她就把这袋贝币塞到了羞云的包袱里。
她是个有钱才会有安全感的人，所以觉得别人应该也一样，多带点钱总不是坏事。
羞云今天学着她的样子穿了坎肩、束了男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神。瞥见她的动作，她眼角红了红，却是梗着脖子道：“我要是没被选上，这些贝币可不会退给你哦。”
明意莞尔，朝她摆了摆手，拿出今天专门做的油条和两个鸡蛋。
“这是什么？”羞云纳闷。
“在我的家乡，要考试的时候，家人都会给做这个吃，寓意考一百分。”
只是她一次也没吃着过。
羞云觉得很新奇，接过来吃了一口，连连点头：“好吃！”
明意笑了笑，肩膀微微放松下来，看着她慢慢把东西吃完，感觉像是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
因为三元选试的缘故，今日小镇的街上分外热闹，平时难得一见的兽车今日都齐齐开了出来。
牵引兽车的多是从兽，看一眼从兽的等级，基本就能知道车厢里的主人有多少本事。
羞云没有从兽，坐的是镖局借来的银豺兽车，那只银豺体型小，在一众高阶从兽里显得十分好欺负。
于是，她们刚走到三元学堂所在的空无街，就被几辆兽车接连侧碰车厢，撞得羞云一晃，额头猛地磕在了车壁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