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源走在前头,后头小孩被他扯的踉跄了两步,顾源停下,扭头,小孩眼巴巴的望着他。
“你叫什么?”顾源问着。
小孩细弱的声音响着:“沈鱼。”
顾源:“???”
听不清。
小孩又重复了遍:“沈鱼。”
顾源:“桑榆?”
沈鱼听着怪怪的,再次重复:“沈鱼。”
顾源点头:“桑榆。”
沈鱼:“???”
顾源知道她叫什么后,牵着她往前走,走过石板路,踩在不怎么平整的马路上,再走到个连红绿灯都没的十字路口。
沈鱼往顾源身边凑近了点,另一手揪着他袖子。
顾源看了眼,正值下班,路上一堆横冲直撞的电瓶车还有自行车。
好不容易过了十字路口,两人又走了好久,终于看到个有点掉漆的派出所。
小地方的派出所,透着股外头大叔大妈一块唠嗑的味道。
一年轻的小警察看到他们两个,只见一个抱着不太新鲜的青菜,身上看着有点脏,一个干脆浑身都脏兮兮的,两个人一看就是走丢了。
“走丢?”
顾源点了点头。
小警察:“来,记得爸妈电话不?”
顾源觉得他们误会了什么,正想开口,那小警察视线又落在他旁边的小孩上,惊悚了下:“哎呀,我的妈呀!老陈,喊诊所的过来趟。”
他赶忙就要上去查看沈鱼的伤势,沈鱼下意识的往顾源身后躲。
小警察蹲下身,冲着沈鱼招手:“小妹妹,乖,过来,让叔叔看看。”
沈鱼看着笑的诡异的怪叔叔,两手抱住了顾源的胳膊,露着半个脑袋,再摇了摇头。
小警察:“……”
他长的不像好人吗?
“你行不行,把人家吓坏了。”一女警察过来。
“我长的太丑了吗?”那小警察摸了摸脸。
“疼不疼啊,小妹妹。”一女警察也凑过去,手里拿着酒精准备先消毒。
沈鱼看向自己的手臂,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女警察这才注意到,两小孩看着熟,但境况不太一样,小的这个明显像是走丢好久的。
“你们两个兄妹?”
顾源摇头:“不是。”
然后,他指向沈鱼:“她,我半路买菜回来的时候捡到的。”
话一出口,整个派出所都倒吸了口气,这么小买菜,这情况也不太好啊。
一年纪大点的忽然想起什么,查了下,然后落在顾源身上的目光多了丝同情。
江家的啊。
听说,江家有对母子被赶了出来,跑到他们这来了。
没想到能见到本人。
他查出号码,打了电话给顾晴。
诊所的医生先到了,沈鱼才伸出手臂,另一手继续揪着顾源。
顾源有点窒息的感觉,他转头,发现是沈鱼揪他衣服揪的太狠。
“这伤口……走丢几天了?”医生心疼着,“得留疤了。”
顾源立马看向对“留疤”两个字一无所知的沈鱼,小孩只怕疼,揪着他的手抖个不停,脑袋扭向别的地方。
他抿了下唇。
等医生处理完,沈鱼眼眶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吓得几个警察直往她手里塞糖。
再过了会,一女人冲进派出所,四下看了看,看到完好无损的顾源松了口气。
“阿年,你怎么在这里?”接到电话的时候,顾晴吓到了。
顾源指向沈鱼:“我送她过来的。”
“嗯?哪来的孩子?”顾晴困惑着。
顾源衣服被拽的变了形,露出瘦小肩头,他另一手努力的拽着衣领,不让衣服被扯掉。
“垃圾桶里捡的。”
顾晴:“???”
看到大人来了的小警察:“……”
顾晴坐下,陪同顾源说经过,一众人的视线不禁落在乖乖坐着,不吵不闹的沈鱼身上。
藏在垃圾桶边上?
差点被狗咬?
一旁年纪大的道:“这像是被拐卖,中途逃出来的。”
顾晴心疼的摸了摸沈鱼的脑袋。
“查查吧,应该有人报警丢孩子了才对。”
“是不是这个?”那女警察从桌上拿出张寻人启事,“上午刚发来的,大学教授的女儿,说是在家门口走丢。”
小警察对着寻人启事看了看沈鱼,有点像。
“这是你吗?”
沈鱼看到自己的照片,用力点头:“小鱼。”
小警察对着寻人启事打电话过去,看到一屋子的人眼巴巴的,干脆开了免提,过了会,那边传来声音。
“您好,是林女士吗?”
那头声音顿了许久,才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
“您好,我姓沈。”
那声音带了点虚弱,但一般丢小孩的家庭,哭久了,或者找累了,那也有可能的。
小吴看了眼寻人启事,的确还有个沈,估计是爸爸。
“您好,沈先生,我这是青许市,有个小孩跟您的寻人启事上的很像,您要不要来……”
“不好意思。我这上午已经找到了。请不要再打来骗钱了。”
那边说完,就挂。
小吴尴尬了下,好像被凶了?
他挂了电话,看向小孩,长的那么像,不是吗?
但人家都已经找到了,总不可能骗他们吧?
“他们好像找到了。”
沈鱼茫然的看着那电话,对着警察道:“小鱼?”
医院里,林芳精神恍惚的拿着午饭,沈在弥重病,于琴身子也弱,她抽不开身,只能先在医院照顾沈在弥,出去找的事只能先靠沈在清。
她走到病房前,看到走廊沈嘉嘉正抱着娃娃玩着,于琴似乎也被沈鱼的事吓到了,开始寸步不离的守着嘉嘉。
“林芳,辛苦了。”于琴看到林芳拿着饭过来,赶忙起身帮忙。
林芳走过去,将饭递给于琴,然后蹲下身,轻摸着沈嘉嘉的脑袋,指尖轻颤。
沈鱼也这么小,她平常还傻兮兮的。
她要是把她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是不是就不会丢?
沈嘉嘉发现林芳心情不好,往林芳怀里扑了下,林芳抱紧她,眼泪刷的一下掉下来。
“嘉嘉要好好的。”
于琴看着也难受,她有点内疚,林芳要不是去帮忙接这方面的专家,就不会把沈鱼交给邻居带,现在也不会走丢。
林芳牵着沈嘉嘉进病房,沈在弥躺在床上,面容枯槁,转头看着林芳牵着沈嘉嘉。
林芳看到桌上的手机,这才发现自己手机没带,连忙拿起来查看,最近有几个电话打来,都说看到了个小孩,但沈在清跑过去,发现都不是,有的甚至只是想要钱。
沈在弥摇了摇头:“没有电话打来。”
林芳点开看着,的确没有新的电话。
“嘉嘉,以后要好好对你大伯还有大伯母。”沈在弥抬起手,摸了摸沈嘉嘉的脑袋。
沈嘉嘉懵懂的点头。
林芳看着病入膏肓的沈在弥,不想让他也忧心自己的孩子,道:“小叔。我跟在清都会把嘉嘉当亲女儿的。”
沈在弥感激的看着她。
另一边,派出所里。
“那今晚小朋友,先跟姐姐回家,好吗?”那个女警察道,把她留这明显不好。
沈鱼摇头,一听,跳下凳子,抓顾源抓的紧紧的,然后摇头。
女警察:“……”
“顾女士。你那方便吗?就一晚,明天送收容所。这孩子明显吓坏了,一不小心,留下心理阴影就不好了。”
他们只能以她的意愿为主。
他们这地方比起规章制度,更习惯走人情。
顾晴看着可怜兮兮的沈鱼,犹豫了下,点头,这孩子明显的只黏她家阿年。
顾源神色不太正常:“妈……”
话说到一半,他又闭上了,一旁小孩揪的太紧了。
他抿了下唇,顾晴刚发病完,会有一段时间正常,住一晚,应该没事。
于是顾晴带着两孩子回家,他们租的地方是个老旧的院子,分了上下两层,房东就租了一层给他们,外带个小院子。
顾晴烧了热水,对着沈鱼道:“桑榆,洗澡?”
她一转头就看到沈鱼跟在顾源后头,顾源正在院子里,打了盆水,蹲着洗菜。
小家伙一块蹲旁边,小心翼翼的伸了根手指,戳了戳菜叶子。
顾源转头看她:“去洗澡。”
沈鱼:“???”
顾源:“臭了。”
沈鱼低头嗅了嗅自己,后头顾晴走过来,一手按在她头着,青菜汤,加蒸了两土豆,再加碗饭,这是他现在能做的饭了。
顾晴看着饭菜内疚着,因为她病的原因,顾源被迫学会做简单的饭菜。
她帮着沈鱼做到了椅子上,正准备喂她吃饭,只见小孩自己抓着勺子,就着白米饭狼吞虎咽。
顾晴拿勺子的手停在半空中,怔怔的看着埋头吃饭的沈鱼,这孩子不吵不闹,导致他们都没想到她可能饿到了。
早知道,她给她洗什么澡?
顾源连忙把汤挪到她面前,沈鱼还没来的及去碰那碗汤,忽然的,停住了,双手用力的拍着胸膛,眼眶泪水打转。
噎住了。
顾源连忙给她拍着背部,顾晴端着汤让她喝,沈鱼只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过了会,噎着的那团米饭,终于下去了。
顾晴松了口气。
沈鱼也松了口气,她不敢在吃那么急了,自己拿着勺子一点点挖着。
顾晴专门给她倒了碗汤,她吃一口饭,喝一口汤,慢条斯理,看得出家教不错。
顾源给她夹了根青菜,沈鱼顿了下,扭头看向一旁长的好看的顾源,然后咬住那根菜叶子,慢慢咬着。
吃完饭,顾晴洗着碗,顾源扫着地,至于沈鱼,完全不用担心她一个人乱跑,她跟在顾源后头看他扫。
顾晴好笑的看着,感觉给儿子带回一个闺女。
“桑榆,跟阿姨睡好吗?”顾晴收拾完东西,顾源已经到里间铺床,里面只有一个房间,摆了两张床。
顾晴转身,准备抱沈鱼上床,然后就看到沈鱼在费劲的爬顾源的床。
顾源坐在床头,怔怔的看着在爬他床的小孩,半个身子上来了,两条腿上不来,还扭头看向他。
顾源:“……”
顾晴:“……”
顾晴走过去,抱起沈鱼,放到顾源床上:“阿年,她好像喜欢你。”
顾源:“……”
他刚刚就想说,这一个最好跟他睡,但他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她已经往他床上爬了。
沈鱼在床上坐好,眼巴巴的看着顾源,顾源叹了口气,自己先钻进被子里,暖着被窝。
沈鱼见他没反应,自己钻进了被子,探着脑袋,见他还没反应,身子再往里挪了挪,仰头,看他依旧没反应,两手搭在他腰上,脑袋埋过去,再蹭了蹭。
舒服了。
沈鱼安心睡觉,被窝里暖烘烘的,她又有人可以抱了。
顾源低头,怀里的孩子已经秒睡了,呼吸浅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