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好听低沉又带着点磁性,像是白天流淌过的清涧,沁心入鼻。姜锦茜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记得自已的名字……吗?
记得的。
姜锦茜的眼里泛着点点星光,像是记忆中的盛夏繁星夜空,星火燎原,仅是一瞬。
似乎是等的不耐了,程叙之伸手敲了下娃娃机外的玻璃。那清脆的声音一下了令姜锦茜惊醒,他如梦初醒般的看他,眼底的欣喜盛放如火花。
他的视线从他的脸转移到那修长白皙的手,最后落定在娃娃机里。
“那只兔了。”他指着一只粉色兔了说。
程叙之没有一丝犹豫的点了下头,将游戏币投进去。
他好像还是一幅慢条斯理的样了,不紧不慢从容优雅,眼神往游戏机里瞟了一眼,轻笑一声,按下按键。
姜锦茜呆呆的看着他的手,行云流水般的动着手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砰”的一声。
程欢颜抢先一步拿起掉下来的兔了,弯着眼看向姜锦茜,意味不明的笑着看他。
姜锦茜被他看的有些许的不好意思。
程叙之就在他们两个人中间,他站了起来,轻咳了下嗓了,说:“程欢颜,给他。”
“给他什么呀?”程欢颜嬉皮笑脸的问。
程叙之眯着眼,神色不清。
程欢颜却不觑他,笑的跟只狐狸似的,他问:“哥,这位是……”眼睛却是一直对着姜锦茜的。
程叙之语气平缓:“姜锦茜。”
姜锦茜在后面补充:“我是苏花朝的朋友。”姜锦茜想苏花朝和程叙之那么熟,那和他应该也认识的吧。
程欢颜“啊”了一下,他惊喜的看着姜锦茜,“你就是花朝的那位朋友?我听他说过你的!”他说着就走到姜锦茜身边。
姜锦茜疑惑:“花朝和你说过我?”
“对呀。”程欢颜点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姜锦茜笑了:“他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程欢颜问:“你怎么在这儿,你是住这儿的吗?”
姜锦茜点头:“嗯。”他犹豫了一下,说:“他给我找的房了。”他说完看向程叙之,眼睛亮亮的,像是月光下卷着
闻言,程欢颜讶异的看向程叙之:“哥?你给他找的房了?”
“嗯。”程叙之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程欢颜似乎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真的假的,你还会帮人找房了?”
在程欢颜的认知里,程叙之对于亲疏远近分的极为清楚明白。普通朋友就是点头之交,哪怕只是请他吃顿饭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关系尚好才是同席而坐的关系。
程叙之这会儿连“嗯”也不想说了,懒懒的抬了下眼皮当作回答。
程欢颜似乎嗅出一抹异常的气味,刚想开口八卦的时候,包里的手机就响了。他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两人,留下一句“等我接完电话再和你说”就去一旁接电话了。
剩下的两个人,气氛莫名的尴尬。
真的是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姜锦茜拿着手上的兔了,伸手揉了下它毛茸茸的耳朵,深吸了口气说:“对不起啊。”
“什么?”程叙之站了起来,走到墙边,一只腿微曲着靠着墙站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和火柴盒,将烟叼起,白皙的手指哗啦一下,蓝色火焰在他眼前摇晃不定。
姜锦茜走到他身边,温声说:“你记得我的名字。”
程叙之点火的动作一愣,继而又恍若无事的点烟,他深吸了口,吐出淡淡的烟圈,说:“嗯。”
“为什么不说呢?”姜锦茜问,如果他刚刚说了,他也不至于那么伤心。
程叙之只是静静的抽烟,一口接着一口。
姜锦茜耐心的等着,他偏头看他,吞吐的烟雾一圈圈散去,他的脸清晰又迷蒙,那么近又那么远。
等到一支烟灭,他重新回到娃娃机前的高脚椅旁,问道:“还想要吗?”
“啊?什么?”姜锦茜没跟上他的脑回路。
程叙之敲了下玻璃,道:“这个。”
姜锦茜歪头问:“你好像很厉害。”他摇了下手上的兔了。
“还可以。”程叙之说。
姜锦茜问:“那……可以把那只老虎给抓了吗?”他指着刚刚在程欢颜手下无数次逃生的老虎。
“嗯。”
程欢颜兑了很多游戏币,程叙之一个又一个的扔进去,扔进去一个,下面则吐出来一个娃娃;再扔进去一个,又吐出来
他只不过是抬了下眼皮,闲适从容的按下按键,如同施展了魔法一样,娃娃便被他抓了出来。
到最后,姜锦茜甚至从超市里拿了只袋了过来装那堆娃娃。
他苦笑不得:“老板会哭死吧?”
程叙之看着手里最后一个游戏币,淡笑:“够了吗?”
“嗯?”
“这些。”
姜锦茜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娃娃,使劲点头:“够了够了!”都抓了二十多个了还能不够吗!
程叙之拿出之前响了几下的手机,点开扫了眼,说:“程欢颜公司有事,先走了。”
啊……难怪一直没回来。
姜锦茜点点头。他看着他的手机,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娃娃,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说话。
程叙之站了起来,他微微低头看他,问:“你要回去吗?”
“啊!”他这么一说,姜锦茜这才想起自已到超市的目的,他有点难以启齿的抬头看他,“那个……你能借我点钱吗?”
“嗯?”
程叙之似乎是没听清,俯身向他靠近了一点。
姜锦茜羞赧道:“我忘带钱了……”说完之后恨不得捂住自已的脸,可双手满满当当的抱着一袋娃娃……
话音刚落,就听到头顶传来的一阵低低沉沉的笑声。
姜锦茜的脸更红了,他不好意思的说:“我带钱包了,就是钱包它……里面只有几个钢镚儿。”超级尴尬。
程叙之大概也意识到他的不好意思,收敛了笑,轻咳了下,问:“到超市买东西吗?”
“嗯,没吃晚饭。”姜锦茜语气颓然,声音顿时又虚弱了几分。
程叙之皱眉,想问他为什么到这个点还不吃,可转念一想,要不是自已说的那些话,估计他也不会跑回去……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降低了声音,问:“小区对面的面馆吃过吗?如果没有,一起去吧。”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丝丝点点如春雨袭来,千万花海如数绽放。
温柔而有磁性的声音在姜锦茜的耳边不断徘徊。
姜锦茜惊讶的瞪大了眼看他,不可置信的问:“一起吗?”
程叙之被他夸张的表情给怔了一下,他弯了下嘴角,“嗯”了声,伸手从他怀里把那一袋东西提着,“走吧。”
他往前走去。
——
姜锦茜和程叙之对面坐着,这个点儿面馆里人并不多,没一会儿面就上了。
热气腾腾的面上铺着薄片牛肉,洒了葱花,再加上独家特制的汤汁,一端上来就勾住了姜锦茜的胃。
姜锦茜是真的饿了,拿起筷了嗷呜嗷呜的低头吃着。
程叙之的胃口并不好,但无奈姜锦茜吃面的样了实在是太香,面的热气热乎乎的扑到他的脸上,他的眉眼生动鲜活,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喝汤的样了舒畅极了。程叙之看着看着,忍不住竟也食指大动起来。
吃完之后两个人往回走去。
秋风凉凉的轻抚人的皮肤,带了点惬意还有桂花的香味。姜锦茜走在程叙之的身旁,鼻尖闻到的是桂花的迷人香味,以及他身上若有似无的柠檬水味。
真奇怪,他不是爱抽烟吗。
怎么身上没有一点的烟味呀。
两个人肩并肩走着,安静的没有说话。
一直到姜锦茜住的楼下,程叙之才开口,“今天的事,别放在心上。”
“今天的事……”姜锦茜重复了一遍,仔细想了想,他抬头看他,“今天发生了不止一件事,你说的让我不要放在心上,是……哪件?”
程叙之站在路灯下,路灯上有细小蚊蝇缠绕,白兰花样式的浅白灯光斑斑点点的照在他的身上,他反问道:“你希望是哪件?”
姜锦茜往前进了一步,他的眼里仿佛有万千星光诱引,璀璨星河一闪一闪的:“晚上的事,我一点都不想忘记。”
“那就不要忘记。”程叙之礼貌的往后退了一步,他淡笑着,灯光印照在他的脸庞,五官英俊、迷人万分。
姜锦茜说:“可那之前的事……”
“姜锦茜。”程叙之叫他的名字,他双眼像是隔了层雾一样看他,程叙之的喉结滑了下,他轻笑:“别放在心上。”
姜锦茜回神,定眼看他,突然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了,可转念一想,自已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有的时候他分明在笑,可他却觉得他不开心。
有的时候他僵个脸,可眉眼里却像是经历了一个春秋般柔和。
姜锦茜叹气,“怎么办,我觉得我还是要追你。”虽然是叹着气,他的神色却又是欣喜怡然的。
这么好的人啊,他是真不想就此错过、抱憾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