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常黑马和金毛三个,痛痛快快赌了三天,李桑柔愉快无比的看了三天。
到大年初四,李桑柔睡了个懒觉起来,已经将近中午,带着大常三人,出门直奔仁和店。
建乐城号称正店七十二家,家家有自酿的好酒和几样拿手菜,李桑柔准备先把这七十二家吃一遍,就从离家最近的仁和店开始。
仁和店门口车水马龙,李桑柔一脚踩进欢门,喜眉笑眼的小厮急步迎上来,恭敬客气无比的问道:“贵人可是年前定好了的?”
“没定好就没位儿吗?”李桑柔反问了句。
“回贵人话,可不就是这样。
正月十六前,小号都定满了,定得早的,一年前就定下了。”小厮一脸笑,客气极了。
李桑柔冲小厮拱了拱手,退出来,再去姜店。
姜店也早就定满了,从姜店再到宜城楼,再到班楼,直到刘楼,已经快过午末了,刘楼里正好空出来一张桌子,位置不怎么好,在二楼拐角,一张八仙桌。
李桑柔倒觉得坐在二楼拐角,眼观八方,可不能算位置不好,就算不好,她也不挑剔。
四个人上楼坐下,李桑柔点菜一向豪气:店里现有的菜都来一份,自酿酒先来四瓶。
她们四个人饭量都不错,特别是大常,打起架来以一抵十,吃起来饭来也差不多。
茶酒博士亮声答应,先往桌子上摆了四五样果品,上了香茶。
李桑柔正抿着茶,二楼尽头的雅间门推开,永平侯沈贺的长子沈明书让着潘相幼子潘定邦,一前一后从雅间里出来。
黑马急忙伸头凑到李桑柔面前介绍:“小的那个,穿鹅黄长衫的,是永平侯府的大公子,叫沈明书,十七,不对,过了年了,十八了。
旁边那个,叫潘定邦,是世子爷的副使,一回来就关进了大理寺监狱,刚出来没几天。
对了,说他是潘相最小的儿子,还是嫡出呢!
相府公子,大贵人,贵得很!”
黑马语速飞快的介绍完,仰慕无比的砸吧了几下嘴。
这建乐城就是好,磕头碰脑全是贵人。
黑马屁股坐回椅子,沈明书和潘定邦已经离李桑柔那张小八仙桌只有十来步了。
沈明书看起来认识李桑柔,眯眼狠盯着她。
李桑柔笑容灿烂的冲沈明书挥了挥手。
“那是谁?你认识?瞧着可挺粗野。”潘定邦看着肯定是冲他们挥手的李桑柔,十分好奇。
“不认识!”沈明书生硬的答了句,拧过了头。
“嗯?”潘定邦一个嗯转着弯往上扬起,忍不住多看了李桑柔好几眼。
沈大郎这样子,可不像不认识!只怕不但认识,还有点儿什么什么和什么!
可沈大郎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不过那小妮子长的挺不错,那股味儿更是特别!
可大郎一向修身严谨,不好女色……这可难说,像他这么大,十七八岁,哪有不好女色的?
那小妮子真挺不错,就是太野性了……大郎竟然喜欢这个味儿的?
不过这女人吧,就是有刺儿才有味儿……
潘定邦越想越觉得有意思。
真是新年新气象啊!
欢门门口,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避到路边,让过沈明书和潘定邦,进了刘楼。
上了两步楼梯,中年人抬眼看见面对楼梯,正抿着酒的李桑柔,如同遭了雷击一般,双眼圆瞪,脸色雪白,在李桑柔看向他之前,闪身避过李桑柔的目光,仓皇逃出。
楼上拐角,黑马和金毛正在细品几个凉碟,大常捏着筷子,耐心的等他们品,他们品完了,他端起盘子一扫光。
李桑柔慢慢的抿一口酒,吃一口菜,细细品味,嗯,还不错,不过这酒比起玉魄,是差了点儿。
“老大,你刚才,干嘛跟沈大公子打招呼?人家可没理咱们。”
黑马一样样品完了菜,才想起来刚才还有个疑惑没问,都怪这菜上得太快了。
“人家没少照应咱们,见了面,招呼总要打一个。”李桑柔心情好。
“就是,三四万银子呢,冲着银子也得打个招呼。”金毛立刻接了句。
“老大啥时候把银子放眼里过?你瞧你这眼皮子浅的!”黑马立刻喷向金毛。
“你们老大啥时候都把银子放眼里,你们老大只把银子放眼里。”没等金毛答话,李桑柔直接堵了回去。
金毛咯的笑出了声,黑马跟着笑。
被老大教训,那是荣光!
他们老大可是挑剔人儿,一般二般的,老大连骂一句都嫌浪费口水呢。
……………………
初五日。
午后,顾晞手里捧着只素面花梨木匣子,进了明安宫。
顾瑾坐在廊下阳光里,正看着本书,见顾晞进来,放下书,微笑看着他走近自己。
“昨天歇了一天?看你气色好多了,前些天把你累坏了。”
“是。”
顾晞将匣子放到顾瑾面前矮几上,坐到顾瑾旁边,用力伸直长腿。
“前一阵子是累坏了,从祭了灶开始,天天忙到半夜。
大哥也累瘦了。”
“我还好,就是平时没事儿,也睡得很少。不像你,爱睡觉。
小时候,你天天跟阿娘抱怨,说自己没睡够。”顾瑾欠身拍了拍顾晞的肩膀。
“我是真没睡够。”顾晞笑起来,“现在觉少了,昨天一天没什么事儿,原本想着睡个够,谁知道还是卯初就醒了,醒了竟然睡不着了。”
“你长大了。要是阿娘还活着,看你长的这样高大,该多高兴。”顾瑾声音微哽。
“大哥也很好。姨母在天之灵,看着咱们都这么好,一定很高兴。”
顾晞用力眨着眼,眨回几乎要涌出来的眼泪,岔开了话题:
“明天是大哥的生辰,大哥看看这个,你肯定喜欢。”
顾晞说着,将花梨木匣子推向顾瑾。
顾瑾从匣子看向顾晞。“生辰是明天,怎么今天就送来了?”
“明天,我得去城外巡查。”顾晞垂下眼皮。
“明天拿过来,还有守真和致和,一起过来。”顾瑾语气温和,却带着丝不容置辩。
“大哥,沈赟刚死,连一个月都没有,多不好,明天还是避一避好。”顾晞一脸别扭。
“过了一个月就能好了?再说,谁避谁?”顾瑾不客气的问道。
“我不想见到那边院子里的人,还有沈家人。”顾晞紧抿着嘴,片刻,直视着顾瑾,直截了当道。
“你不想见的人,就能不见了?
你要是阿玥,那倒差不多。反正,有我和你这两个哥哥呢。”顾瑾语气轻缓。
顾晞肩膀垂了下去,片刻,闷声道:“我明天过来。”
“阿弟,还记得阿娘的话吗?
从冠礼那天起,咱们就是大人了,就不能再任性。”
顾瑾轻轻拍了拍顾晞的肩膀。
“记得。”顾晞眼圈儿红了。“我知道了。
大哥,我很想姨母。
在江都城,我躺在不知道什么车上,听到姨母叫我阿弟,让我别睡着,还说一会儿就到了。
那会儿,我迷迷糊糊觉得,要是我死了,就能再见到姨母了。”
“阿娘已经往生了,就算死了,咱们也见不到她了。记着阿娘的话:好好活着。
不说这个了,把匣子打开,我先看看你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顾瑾提高声音,用力将自己从惨痛中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