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腰肢不盈一握, 被男人的一只手控着,雪颊则被另只手捧在掌心, 落下亲昵一吻。
萧夕颜的眸子还带着醒后的氤氲雾蒙, 猝不及防的亲昵却让她被吻得更懵了。星眼微嗔,又像是糖霜化在心尖,甜意弥漫开来。
可沈约只吻了她一下,就克制地收回了手。
他一路匆匆赶回, 此刻身上还有冰雪融化后的清冷气息。男人眼眶微红, 显然是日夜兼程, 在马背之上也并未休息好。
离长安越近, 想确认她安然无恙的心情就越急迫。
直到这一刻真正将人拥在怀中, 吻过碰过。亲眼目睹她玉软花柔一般的面靥,唇色红润, 似乎这段时日都有被精心照料,他才安心下大半。
沈约眉锋微舒, 可却仍有一事萦绕于心。
他从胸口之处拿出妥帖放置了一路的药丹, 给她先斟了水, 哄她吃下。
“这是东海皇室的秘药, 名曰太岁,你且先服下。”
萧夕颜掌心接过小小一枚玉色丹药, 清澈眸中微惑不解,但还是从善如流地温顺服下。咽下之后,似有一股暖意在腹中化开。
沈约话音紧张:“你感觉如何?”
女郎依旧微微惘然,瞳中却满是对他天然的安心与信任:“有种暖和的感觉……它有何用处么?”
沈约似脊骨一松,心中也如巨石坠下, 头颅低垂。
“或许, 它能让我不再失去你。”
他很害怕, 只是从未说出口。
“啾。”
萧夕颜忽踮起脚,轻柔的吻落在男人似刀削成的下颔。
她为魂灵时虽日夜与他为伴,却从不知道这件往事。只目睹过他曾无数次露出懊悔神色。原来前世沈约领兵出征,竟也是为她寻药。
那一瞬间,她突然读懂了那一墙之隔相逢而错过之时,高头骏马上男人眉宇间的急迫。
“没有关系,你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自小矜持的女郎,终于鼓起了勇气。萧夕颜耳垂滚烫一片,脚尖颤着回落之时,双眸却仍是不闪不躲,温柔而坚定地望着他。
沈约,你也看见我的心意了么?
男人金色的瞳孔剧烈一缩,紧接着转为沉沉暗色,似海啸山崩。她的主动,对他而言不啻一场地震。
沈约喉间酸涩,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又低头回吻住人儿。
初春午后白雪微微消融,日光明煦,透过窗棂雕花筛入屋中,也勾勒出一对高大与纤弱紧贴相拥的人影儿。生死亦不可分离。
-
皇宫之外接邻西苑,为皇亲国戚常来游乐之所。如今正是莺飞草长,春色满园之时,凝碧池翠色粼粼,倒映浮云。
池边有楼,楼上有红粉佳人。
纪庭泽登楼之时,正见安乐公主倚在二楼阑干处,俯瞰丽景,身边唯有一婢子侍奉在侧。
春日尚未明媚透彻,女郎的衣裳却轻薄如蝉,露出一截如玉环圆润的腕子。沈玉媚回首,勾唇:
“子霈终于肯来了么?”
纪庭泽垂眼,踟蹰片刻:“臣今日前来,是为答谢公主替家慈延请太医之恩。臣携了一二薄礼,还望公主笑纳。”
他是寒门出身,于官场被无形冷落至边缘。多亏安乐公主在睿宗面前美言提携,他纵是不如江鹤州一帆风顺,也算是崭露头角,有了些名声功绩。
后来安乐公主私下登门,虽非他意愿,但公主为家母兰氏请来太医,诊出所暗藏旧疾。人心肉长,他多少还是有些动容。
纪庭泽五味陈杂。可一阵沉默后,他还是低声道:
“能得公主青眼,是臣之幸事。只是公主若无紧要,为您清誉着想,还是不宜再邀臣私见。”
在他未看到之处,沈玉媚却隐隐一笑,添上几许神秘。
但她话语却似黯然低落:“若为道谢,不如子霈就陪我浅酌一会儿罢。本宫也想通了,是本宫不敢死缠烂打……何必呢。”
沈玉媚这一番话,令纪庭泽心下微松。安乐公主终于不愿再纠缠于他,他说不清为何,有些怅意,又有所释然。
闻听此言,男子声音也添了些温柔歉意:“您不必妄自菲薄,公主金枝玉叶,日后定能遇见称心如意之人。”
沈玉媚却已拂袖入室。“好了,不必再提,你且进来罢。翠竹,你来斟酒。”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殿内机灵巧慧的婢子笑了笑,应了声是,便为二人斟酒,又似轻轻掩上了门。实则却听安乐公主的吩咐,暗中上锁。长殿有帷帐相隔,完美的遮掩住了她的动作。
沈玉媚漫不经心地浅酌,只待眼前人醉后药效发作。
此药无色无味,入水即溶。
是她派人从民间西域买来的秘药,能使人沉浸□□,理智混沌。事后却记忆模糊,只感觉头脑昏沉似酒醉一般。
不知向来清高温柔,堪称君子的纪庭泽,若是清醒后看见被冒犯轻薄的她,又会露出什么有趣的神情?羞惧?愧疚?
可她却是无辜的受害之人呢。
纪庭泽陪公主饮酒,他起初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听沈玉媚说些宫中漫谈。还好二人之前也算短暂以师徒共处,渐渐他也放松下来。
然而却见沈玉媚饮下两杯后,眼神渐渐迷离,面红如熏。
“安乐公主?”纪庭泽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皱眉:“您可是喝醉了?”
“子霈……呵……本宫要你,你竟敢不应……”
沈玉媚媚眼如丝,忽似畏热地脱下袖衫,露出了珍珠般白腻的臂膀。
“安乐公主!”
纪庭泽扭头猛然站起,想出门寻来公主婢女,可却发现门已被锁死。他使尽力气,无论踹门,仍是却无法打开。
如此大的动静,竟也半天也无人来。
身后却忽贴上一具温热香媚的躯体,令他毛骨悚然。
……
柳皇后怒气冲冲地携了一批侍卫宫人,正在前往西苑。
如今圣人突然病重,药石罔医,体弱乏力只能久卧。
有得道之人,算出是或有小人于背后暗行压胜之术,或有人浑浊龌龊不堪,与睿宗接近,对天子龙气有损,方致圣人疾病。
西苑又是皇亲贵族才能来之地,正符合后者所说――
她倒要看看,是何方宵小敢在此为害?
柳皇后怒不可遏,睨着眼前看不出暗锁的大门,沉声道:“把此门给本宫砸开!”
大门被几个守卫齐力轰然一声砸开。
碎末烟尘惊起,同时巨大的震裂之声,也惊醒了几分殿中已有些神志不清的二人。
殿内熏香炉中仍有残香袅袅,却刺鼻并不好闻,那是激发药性的媚香。
柳皇后掩鼻皱眉,凤目往里一睨。
却见角落之处,一个赤|裸上身的男人粗喘着薄雾,弓身狼狈地半跪在角落,面红耳赤,凌乱的发丝半遮住清秀容颜。
而殿中央的一张梨木镌花椅上,正是衣衫不整的沈玉媚。女郎,露出的大片肌肤红烫如虾子,又如白腻扭动的蛆。可无论她如何挣扎,手脚都被一圈衣物拧成的绳紧束在椅背上。
看到这不成体统的一幕,柳皇后的手都在颤抖:“关门,快给我统统关门……”
若非她被身边的紫英姑姑扶住,只怕险些晕厥过去。门被关上,柳皇后再维持不住仪态,沉声怒斥:“安乐!”
沈玉媚在如烈火焚身,神智灼烧之际,忽然听到母后严厉的声音,终于一激灵,如浸在冷水中般回过了神。
一则绯色消息,很快传遍阖长安城。
当今圣人的唯一嫡女,向来高高在上的安乐公主,竟下药设计新晋的探花郎。听闻二人衣衫不整共处一室,似是有了肌肤之亲。
安乐公主声誉受损,然而似乎探花郎的行事也并不清白。
二人皆陷入舆论纷争之中,街头巷尾,皆是议论二人的唏嘘笑声。与此同时,安乐公主的婚事也在初春被柳皇后很快敲定下来。
萧夕颜听到街头百姓议论此事时,正在由慧珠和光二婢陪同,刚与江月自茶楼小叙之后分别。
茶客闲话入耳,她步履一滞,又缓缓自茶楼离开登上马车。
然而一路,萧夕颜始终心绪沉浮不定。前世纪庭泽在她逝后迎娶了沈玉媚,可公主驸马婚后貌合神离的传言却不曾止歇。她实则并不清楚其中的细节缘由。
她所见,只是后来沈约出手,彻底将二人前途尽毁――
萧夕颜手指紧握住茶杯边缘,忽心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