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漠寒刚在键盘上打出两个字, 手机又响。
还是简烁。
阮漠寒明白,此时摆脱纠缠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接电话。
她接起来:“喂。”
没有人说话。
是拨错了?会连续拨错两次?阮漠寒留神凝听。
有呼吸声。
有寻常人听不到的呼吸声, 从手机听筒里传来。
接着隐隐约约,传来话剧演员诵读台词的声音:“爱情也像海一样深沉,我给人的越多,自己就越富, 因为这两者都是没有穷尽的。(备注1)”
再接着, 舞台上恢复静谧, 像是演员在静默的表演。
阮漠寒顺手在电脑上一查, 今晚这一场《罗密欧与朱丽叶》, 是有很多默场的先锋话剧。
舞台上静了,手机里就传来另一种响动。
纵使阮漠寒这么敏感的耳朵,也要凝神聆听, 才能听见。
是皮肤与皮肤摩擦的声音。
一个气声响起:“钟姐姐, 其实我很想……握一握你的手。”
“很纯洁的……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那样。”
好像是简烁,握住了钟韵丽的手。
钟韵丽应该没有拒绝, 因为手机听筒里, 传来一阵皮肤摩擦的声音。
先是手心摩挲过手背。
然后,一阵叠音,像是五指交叠。
阮漠寒想,简烁应该是把钟韵丽的手,拉到了她的腿上放着,偷偷给阮漠寒拨通的电话, 也许是夹在她的两腿之间。
话筒无限靠近两人纠缠的手,才能让阮漠寒听到皮肤摩擦的声音。
即便这样,阮漠寒也听不十分清楚。
阮漠寒望了一眼阮清音的房间。
阮清音躲在里面看绘本, 十分安静。
阮漠寒想了一下,起身,走到客厅她会不会拿刀?还是一把火烧了那金屋?”
“我再趁这时,对钟韵丽英雄救美,你说,她还能不对我动心?”
“不可以。”阮漠寒忽然说。
“为什么?”简说瞟她一眼:“徐董事这老头太不厚道,他出轨的事,他老婆本来就应该知道。”
“这也是我替天行道的一部分。”
“知道与亲眼目睹,是两回事。”阮漠寒说:“只是知道,他妻子还有维持理智的可能,与徐董事坐下来谈离婚,拿回属于她的那部分。”
“要是真的亲眼目睹后发起疯来,伤人伤己,还有……孩子。”
简烁一脸玩味的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感悟很深的样子?”
“难道……是你自己的亲身经历?”
“可我觉得你不像结过婚的样子,甚至都不像谈过恋爱。那么……是你父母的故事?”
简烁有时候,机灵得如同鬼魅,像是掌握了读心之术。
简烁刚才无心的一句话,这时又回荡在阮漠寒耳边:“你说她会不会拿刀?还是一把火烧了那金屋?”
于是,明明在一片幽暗的地下室,阮漠寒眼前却无端端冒出一片红光。
那是火。大火。灼灼烈火。
烧在她的记忆中,带着摧枯拉朽之势灼灼燃烧,像是要埋葬一切。
一个年轻女人愤恨的声音响起:“人都是不可信的!”
“他对那女人有多好,我亲眼看到了!就像他年轻时对我那样!”
“那样摸她的脸,摸她的头发……”
“小夏,你要教会妹妹,跟我一样恨他!”
女人嘶哑而愤恨的声音,被大火吞没,只余混凝钢筋被烧毁的噼啪声。
面对简烁的逼问,阮漠寒一脸平静:“你猜错了。”
她右手藏在背后,掐住自己的指尖,不让简烁看到。
表面神色如常:“不是我的经历,也不是我父母的经历。”
“只是我有女儿,所以觉得徐董妻子为了儿子,该理智的拿回该拿的那份。”
简烁眯眯眼睛:“是吗?”
“可要是……我就想让她亲眼看到呢?那才有趣。”
她右手高高举起,五指忽而张开,嘴里模仿火舌迸发的声音:“哗!”
又叽叽叽的笑起来。
眉眼上挑,像倾倒众生的妖孽,又像天真无邪的恶童,善玩最残忍的游戏。
阮漠寒突然回想起阮清音的那句警醒:“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到家的时间,有时会稍晚几分钟。”
“你是最守时的一个人,以前你下班回家的时间,都是分秒不差的。”
阮漠寒不再理会简烁,拉开车门上车。
简烁跟过来,扬扬手指比成的假□□,枪口对准阮漠寒。
阮漠寒并不理会,简烁笑嘻嘻,又调转“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她红唇微启,无声的发出一个字:“砰!”
阮漠寒径直开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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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阮漠寒不打算开自己的车,免去在地下停车场见到简烁的麻烦。
她提前跟阮清音打好招呼:“晚饭提前给你准备好了,我要推迟两小时回家。”
她打车去了一个地方。
下车,走近一栋叠拼别墅,按响门铃。
一个中年女人来开门,头发凌乱,面容疲惫,只能依稀看到年轻时清丽的痕迹。
女人看一眼阮漠寒,好像有预感:“你来找我,跟我老公有关?”
阮漠寒礼貌的问:“请问贵姓?”
女人:“叫我徐太太。”
阮漠寒坚持:“请问贵姓?”
女人叹一口气:“我姓章。”
“章女士,请问你儿子呢?”
“他在二楼。”
阮漠寒这才放心开口:“徐董事的公司生活,可能比你想象的丰富多彩。”她不想孩子听到这一切。
章女士一愣,叹出一口气:“其实我不意外。”
“他常常加班,手机又时时关机。”
阮漠寒见消息已送达,点头告辞:“我先走了。”
章女士叫住她:“为什么特意来告诉我?”
“是不是小三是你朋友,你希望我离婚,特地来把这事捅穿?”
“恰恰相反,我与那人毫无交情。”阮漠寒淡淡道:“离不离婚,一切全看你自己的选择。”
“那为什么你要特意跑一趟?这么好心?”
阮漠寒微微发怔。
她是一个希望自己没有心的人,怎么会好心呢?
她淡淡回应:“我只是为了公司跑这一趟,徐董事的私事,已严重影响他的工作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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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下午,阮漠寒去茶水间倒水。
听到众人已经在议论:
“你们听说没?徐董事的老婆带着儿子回了娘家,说她才不会等徐董事踹她,她要先踹了徐董事。”
“听说是徐董事有小三,被她知道了,立刻带着儿子走人。”
“徐董事居然有小三?看起那么老实,真想不到。你们猜小三是谁?”
“不知道小三是谁。不过徐董事,好像等他老婆带着儿子走了,才突然发现她们有多重要,今天一天都魂不守舍的,偷偷跑到外面打了不知多少个电话,好像想求老婆原谅,都被宋秘书听到了。”
“这人呐,不亲自体验一下失去的滋味,是不知道什么最重要!”
不久之后,阮漠寒再次接到简铭传唤,宣她上楼讨论客户事宜。
阮漠寒估计在那走廊尽头的龟背竹后,又要听到精彩故事,果不其然。
徐董事被钟韵丽逼到角落,钟韵丽压低的声音带着哭腔:“你要跟我分手?!有没有搞错?!”
徐董事为难,语气却很坚决:“我离不开儿子,连带也不想离开老婆。”
阮漠寒不愿再听,走进简铭办公室。
简铭从一堆文件中抬头:“阮总监,我们可以开始讨论了吗?”
阮漠寒淡淡道:“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