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出话筒里的声音,赶忙偷偷按小音量,急匆匆地说:“你打错了。”
宁盏遮遮掩掩、小心瞅了瞅旁边站着的人,干巴巴地说:“这个……陌生号码,我不认识的。”
温霖泽颔首,也没多问别的,只是指了指餐桌示意她去吃早饭,而后转身进阳台忙。
虽然是陌生号码,但是吉他手欠揍的声音她一下子就辨别出来。
应该是他吧。
她担心再有来电,揣着手机回了餐桌。
好巧不巧,手机又响两声,宁盏心惊肉跳。
这次是低电量提示。
宁盏掏出看了眼,已经降到百分之十:“能借个充电器吗?手机没电了。”
温霖泽回头:“在客厅右侧架子上第二排的格子里有。刘胭,你帮她拿下。”
刘胭起身:“嗯。”
宁盏也帮着走到客厅架子边翻找。
客厅一侧的储物间整整齐齐罗列着几排白色的收纳盒。
第二排的架子上有个透明盒子放着一个单只的女士耳坠,款式复古。
还有个古老的直板诺基亚手机。
手机黑白屏幕、下方全是按钮,看起来是十多年前的款式。
手机是开机状态,屏幕还显示着时间。
这种手机现在应该没什么人会用,怎么此刻摆在架子上,还一直有电量。
宁盏虽然疑惑,可也没有细究。
手机下面压着个收纳盒。
宁盏拿开手机,打算看看收纳盒里有没有充电线。
手指刚碰到手机,便听到后面有人大喊一声。
“别动!”是刘胭的声音。
吓得宁盏一机灵,手惊地一抖,手机从沙发上弹落至地。
“砰”的一声脆响。
刘胭赶忙弯腰,紧张地从地上把手机捡起来。
小声嘟囔了句:“糟糕,小姑娘,我们闯大祸了。”
温霖泽听见动静走出阳台,看见眼前这幕时匆匆从出来,拿过手机时脸上已没有平时的镇定,仔细地上下检查。
刘胭忐忑问他:“摔坏了吗?”
“嗯,开不了机。”
“对不起……”宁盏也想到这个有年头的手机想必对主人十分重要,一时间也慌了神。
他拧了拧眉,却尽量平和声音:“没关系。”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般,起身将手机放回客厅架子上的一个盒子里。
他伸手给她递过另一个收纳盒,故作轻松:“自己看看,哪个是你需要的?”
宁盏接过盒子道谢,开始翻找适合手机型号的数据线。
余光瞥到温霖泽将手机带盒子一并拿走,进了另一间屋子。
许是自责的原因,她看他的背影似乎有些低落。
宁盏抬头问刘胭:“那个手机是不是对他很重要?”
“很重要,”刘胭一脸严肃:“我看唯一弥补的办法只有一个。”
“什么?”毕竟自己的错,宁盏急立马问。
就算很难很难她也会尽力的。
刘胭表情凝重又认真:“我看也只有你以身相许了。”
宁盏一愣,这是不是在开玩笑?
而后,刘胭看着她的神情大笑:“就逗逗你。表情怎么这么凝重。不想嫁啊?”
“……”
“说真的,那手机真对他挺重要,有次这家伙不吃不喝呢。不过,”刘胭拍拍她的肩膀:“放宽心,有我在,后续的事包给我了。”
宁盏点头,但还是有个结。
喜欢的人不开心,自己会比他更难受。
尤其是,当他不开心的源头是因为自己。
***
温霖泽没多久便从客卧出来,直接进了厨房端出早餐。
“你们两个先吃,我还有些事。”
她把他东西摔了,直到离开他都没有一句话怪他。
要是平时,返校的时候,宁盏想尽办法也会蹭温霖泽的车回家。
可今天,她有点不想给他惹麻烦。
临近中午,宁盏听说黎睿也要回工作室,询问能不能顺路送她一程。
温霖泽若有所思看她一眼,直接递过她的外套,挡在黎睿前面率先出声:“我送你,顺便有些话想和你说。”
也好,来场暴风雨让她好受点吧。
宁盏坐在副驾大气也不敢出,等着他发难。
温霖泽脸色算不上好,一直看着前方的路况没有说话。
这情形有些像他们长大后的第一次见面。
前功尽弃,宁盏丧气地想。
直到车子快驶到学校,温霖泽还是没和她说什么。
宁盏有些不安,毕竟摔坏了他非常珍贵的东西。
他这是要把她送到学校然后算总账,就此别过吗?
这种沉默让宁盏觉得还是要先发制人,结果可能还好点:“我错了……”
“嗯?”温霖泽从沉思里缓过神:“什么?”
“我不该那么大意碰你的东西的,更不该把它摔坏。”宁盏可怜巴巴垂着脑袋:“你怎么怪我都行,别不理我。”
温霖泽转头看她:“没有怪你。”
宁盏还是不信:“你还是怪我吧,你这个样子我更难受。”
温霖泽愣了下:“我什么样子?”
“就是……很严肃,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见温霖泽皱眉,宁盏赶忙道歉:“反正都是我不好,要么你骂我两句出气?”
温霖泽尝试着缓和神情,认真地说:“没有生你的气,我在想其他事情。”
宁盏还是不安,豁出去地说:“来之前,你不是说有话要告诉我吗?只要不是和我绝交,你随便训我吧,无论是什么我都受得住!”
温霖泽笑了下,“真的不怪你。”
见宁盏忐忑,温霖泽想了下:“你要是觉得不好受,暑假的那个舞蹈比赛好好准备,我可以原谅你。”
宁盏像被点到哑穴。
舞蹈比赛的事情,大概温霖泽是听黎睿说起的吧。
那个比赛赛级很高、选手也很优秀,她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规格的比赛,本来也就没抱什么希望。
宁盏反问他:“那我要是拿不到名次,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原谅我了。”
温霖泽状似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应该是吧。”
“……”宁盏在做最后的挣扎。
她尝试着和他商量:“可是舞蹈比赛和你的事情也没什么关系啊。我拿了奖,黎老师又不会分奖金给你。不如,我们还是换个筹码吧。”
“原来你的小聪明都用在和我讨价还价上了。但是你拿了奖,黎睿就会好好跟我排练。”温霖泽一本正经地说:“这样算来,好像和我也是有关系的。”
“……哦”宁盏见没有转圜余地闷闷答应他。
她开始思考舞蹈比赛的事情,也忘了去纠结打坏手机的事。嗯
很快便到了水潭大学,温霖泽将车缓缓停在校园外,却没着急让她下车。
车里冷风吹过,静止停下的车让宁盏清晰的感受到他们在一个密闭空间里。
只有,他们两个。
他没着急让她下车,车门被锁着,像是有心事、又像是往常任何一个日子。
“其实,有些话我本来想今天告诉你,”温霖泽缓缓张口,指节仍握着方向盘:“但来的路上,我忽然觉得今天的事说明你还不算了解我。还是慢慢来吧。”
宁盏一头雾水:“什么?”
温霖泽按下车子解锁键,和她打哑谜:“没什么。”
宁盏懵懂点头:“哦”。
她仔细打量了下温霖泽的表情,也没什么不对,便暂时放心回了宿舍。
***
返校的宁盏一直在琢磨温霖泽那两句话的含义,翻来倒去地也想不明白。
他的意思难道是本来想训斥自己,但是又觉得自己不了解他所以可以被原谅?
可不是说不生气了吗。
想不通,她干脆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总觉得一个很多年前生产的手机至今都在用,应该是被他很珍视的东西。
他说她好好跳舞就原谅她,怎么听都是哄小孩子的说辞。
就像大人说,你考年级第一你什么都可以做。
听起来只是为了让她安心的借口吧。
宁盏叹了口气。
冒失鬼!她嫌弃地自嘲。
整整一天都在想补救措施。
经过一夜思考,宁盏还是决定打个电话问问温霖泽的情况。
万一和刘胭说的一样不吃不喝,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拨了一上午的电话,一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可能在忙吧。
宁盏微信留言给他:在忙吗?
她捧了一天手机,有动静就拿出来看。
直到下午的课上完,宁盏都没收到回复。
不管多忙,回个微信的时间总有吧。
大概还是有点生她的气?
宁盏有些坐不住,直接回了家。
之前答应说送他甜品,这次又摔坏了他的东西。
虽然他说不在意,可怎么也该赔礼道歉。
尤其是,要让他好好吃东西。
宁盏其实不会做饭,跟着朋友学过些烘焙,算是拿手。
她跟宁母打了个招呼,便直接奔向厨房。“妈,烤箱我征用了。朋友说想吃我做的东西。”
“要帮忙吗?”
“不用。”
自己亲手做,才能显示出诚意吧。
宁盏很仔细地做过甜品,拿出称重器和量杯。
耐心地称重,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在厨房忙活了几个小时,宁母都没看到宁盏出来,好奇走进去:“几个朋友,做这么多?”
宁盏停下手,看了眼操作台上摆满的甜品,怎么也不像一个人的量。
她只是想挑一份卖相最好的送给他。
宁盏摸摸鼻子回她,“嗯,挺多人。给我们部门的人做的。”
“妈妈帮你打包。”
宁盏赶忙扫了一眼,挑出一个还不错的甜品自己打包做了标记。
见宁母注意到她,心虚地说:“这份给部长。”
打包好甜品,宁盏犯了愁。
怎么才能给他送去?
他现在都不接自己电话,不知道现在在不在家。
宁盏想了会,决定还是去温霖泽家碰碰运气。
来到彦湾12号,宁盏敲门并没有人应。
她从楼侧张望了下,也没有亮灯。
宁盏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十点多了,还没有回家吗?
这可怎么办呢?
一直联系不上,总不能一晚上在这等他回来啊。
宁盏走到门岗,把特别包装的点心交给了门卫。
“大叔,麻烦您把这个东西交给彦湾12号的温霖泽。我会给他发消息让他来取的。”
门卫点头同意。
“还有这个是给您的。”宁盏本来就带了很多盒甜品打算给同学,抽出其中一盒交给门卫:“谢谢您。”
门卫爽快应下:“不客气。你放心我会转交他的。”
***
宁盏回头又看了眼温霖泽的家,恋恋不舍慢慢向自家车走去。
她掏出手机打算发个微信告诉温霖泽去门岗拿甜品。
正编辑着内容,一通电话打过来。
宁盏一愣,没想到是温霖泽。
她赶忙接起。
温霖泽声音急切:“打这么多电话,遇到麻烦了?”
“……没有,”宁盏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想问问那个手机能不能修好。”
温霖泽舒了口气,声音有些疲惫,“不知道,还没来得及去修。”
“那你现在在家吗?”
“不在,还在忙。”
“你吃晚饭了吗?”
“嗯。”
“哦,”宁盏纠结了下,还是告诉他:“我做了些小点心,想送给你。”
他的身心疲惫:“今晚应该回不去,你帮我吃掉吧。”
“没关系,我已经放到了门卫那里,你回来的时候可以顺便去取,”宁盏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是彦湾那个家。”
温霖泽迟疑了一下:“嗯,谢谢。”
宁盏感受他的犹豫,话筒里沉默几秒。
温霖泽好像意识到什么,出声问她:“你现在还在彦湾?”
“算是吧,不过打算回去了。”
“以后这种情况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去取。”
宁盏靠在车子椅背嘟囔句:“可是你电话打不通。”
温霖泽低声说:“抱歉,今天一直待在录音棚,所以没有接到电话。”
“录音棚?”宁盏有了精神:“呀,你要出专辑了吗?!”
“嗯。”
宁盏真心为他高兴,“太好了,到时候我一定要买来听听。”
“好,录好以后第一个请你来听。”温霖泽没有她那份喜悦心情,迟疑着补充了句:“我的生活其实个人时间不是很多,经常像今天这样忙。”
“那可一定要注意身体。”
“嗯。”温霖泽叹口气:“所以,我最近可能都没办法接你的电话,也没有时间联系你。”
宁盏又沉默了,温霖泽拒绝人果然是绕着弯子的。
林琅后来有告诉过她,自己是怎么被委婉而又有尊严的表白被拒。
现在轮到她了。
夜幕低垂,温霖泽在被日光灯晃得似白天的办公室里看向家的方向,他的声音轻且低醇:“别多想,就是字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