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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指挥者马车,就近在丰良镇落脚,包下了整个客栈。
老板使劲咬了咬银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天字号房在三楼,客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老朽保管周到体贴。”
季清妤觉得鼻头发闷,哑着嗓子道:“老板给我送桶热水。”
“好嘞”,老板堆笑应和道。
季清妤被画屏扶着上了楼,房间不大很是通透干净,临街尽是卖东西的小贩,花样又多又热闹。
画屏合上了窗户,“王妃,可要吃些什么?”
“挑着爽口的就行”,季清妤对吃食没什么挑剔。
画屏应了声,去街上购置物品去了。
季清妤换了身干爽的衣物,没精打采斜躺在床榻上,不多时门外传来“咚咚咚”敲门声。
“谁?”季清妤问道,外面久久没有回话。
季清妤只能起身开门,不耐烦嘀咕道:“你们跟你家主子一个德行,横竖把嘴赌个严严实实才遂了你们的愿。”
门外立着的是齐昀,头玉晓晓眉刷翠,一身黑衣肃立,眉头微皱如玉的脸庞尽是清冷,整个人好似吞墨的夜中高高在上的悬月,可望不可即。
“王妃刚才在编排本王?”齐昀将手里的托盘放在圆桌上,顺势端坐下来听季清妤解释。
季清妤暗恨,自己光顾着嘴上痛快了,怎么就叫他听见了。
“没有,王爷听错了”,季清妤转着话,“王爷,这是什么?”
齐昀将托盘里的瓷碗,放在季清妤的面前,瓷碗里汤色姜黄,很是眼熟。
“王妃,不认得了么,王妃当初侍疾可没少费心熬制”,齐昀提醒道。
季清妤很少喝药,一是她身体确实好,二是她特别怕苦,就连茶叶的清苦都接受不了,闻到苦味都欲反胃。
“王爷,臣妾身体安然不必喝药”,季清妤跟齐昀打着商量。
齐昀不听她的狡辩之词,“骑马受风,淋了雨受潮,脸都发红了还说没事。季清妤,你真当自己是稻草人不会生病是吧?”
“它们吹风淋雨不怕,还能驱鸟,真论起来你还不如它们”,齐昀嘴里就没一句好话。
苦辣的药味传来,季清妤捂着嘴巴满脸拒绝,“王爷,臣妾……”
“喝”,齐昀将瓷碗抵在季清妤唇边,不容拒绝道。
季清妤自知躲不过去,心一横直接灌了下去。苦涩的姜汤席卷味蕾,几欲将季清妤逼出眼泪。
齐昀眼底略带笑意,“至于吗?”
季清妤正欲开口反驳,被齐昀塞进两颗糖渍梅,甜甜的白霜和清爽的梅子香,一下子压住姜汤的苦涩。
这姜汤跟别的姜汤不同,是季清妤自创的旁人都不知道,她小时候也跟村里的那个老郎中学过皮毛,奈何总是记不住,索性眉毛胡子一把抓,除了味道不好倒是有奇效。
老郎中再怎么教,季清妤也只是把自己做的记在了心里,总之吃不死人,老郎中也就放任了。
说起来,乔云洲小时候总喝季清妤熬的药呢。
房间里的药味太熏人了,季清妤悄然给窗户泄了条缝隙。
底下叫卖声,声声入耳,卖糕点就在季清妤窗户下面,小贩一开锅,腾腾的热气瞬间炸开,带着糕点的香甜往四周涌动。
“好吃的梅花香饼,好吃的梅花香饼”,小贩吆喝道。
香气不仅吸引了季清妤,还勾得其他食客馋虫蠢蠢欲动。
齐昀看季清妤被小吃糕点勾了魂魄的模样,伸手又将窗户开大些,“想吃么?我派人给你买些。”
季清妤摇头,她并不是再看糕点,而是角落里衣着破旧的小女孩。
小女孩站在摊贩对面,眼睛紧紧盯着新鲜出炉的梅花香饼,不停地咽着口水,舔舔干涩的唇瓣,很想吃的样子。
她从身上擦了擦手,游鱼般钻进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摊子钱,小贩的声音热火朝天,拿着油纸都快装不过来了。
客人等得心焦,“老板,我家里还等着我吃饭呢,钱给你放篓子里了,我拿一块走了。”
“哎哎哎”,小贩满头大汗,“好嘞好嘞。”
一只黝黑的手在小贩面前闪过,小贩察觉不对,抬头望去,女孩明目张胆直接从蒸笼里拿糕点,小贩喝道:“偷东西的小贼,站住!”
女孩三口两口塞入嘴里,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小贩生意火热,不能撇下摊子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溜之大吉。
“好机灵的孩子”,季清妤合上窗感叹道。
齐昀不觉得,“都是坏心眼,小贩也是起早贪黑为了活计,她偷走一个饼,小贩就损失一文钱。长久以往,干脆都不用做工了,互相偷窃好了。”
“我又没说她做得对”,季清妤无奈,“王爷何必如此上纲上线。”
齐昀不赞同道:“本王哪里上纲上线,不过就事论事罢了。”
季清妤不愿和齐昀口舌之争,转移话题道:“画屏说是买小食去了,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齐昀将剩下的糖渍梅放到季清妤面前,“先垫着。”
说曹操曹操到,画屏风风火火踹开门,齐昀眉毛一紧刚想训斥她没规矩,就看到画屏手里还拎着个人。
画屏大声嚷嚷,礼仪规矩全抛到脑后去了,“王妃,奴婢抓了个小贼。这小贼好生嚣张,把奴婢买的蝴蝶暇卷,姜汁鱼片,桂花鱼条,甜酸乳瓜全偷去吃了。”
季清妤惊觉画屏抓的人不就是刚才偷梅花香饼的小贩么?
“怎么回事?”可真是巧,偷了梅花香饼没被小贩抓住,又去寻画屏麻烦,碰上个硬茬失了算就被抓住了。
画屏吞吞吐吐,脸上挂上绯红,很难启齿的样子。
女孩梗着脖子,不服气道:“我没偷东西,我看这个姐姐拎的东西太多,帮忙拿一下。既然帮了忙,收点报酬不过分吧。”
画屏的脸气得通红,“你还敢胡搅蛮缠?”
季清妤把事情上下串联,搞清楚了。画屏当贴身侍女当惯了,在王府的时候她负责采办,家仆负责拎东西。到了这儿画屏一个人,手忙脚乱,被小姑娘搞昏了头。
“带来给王妃做什么,直接送去官府”,齐昀对于冒失的画屏责问道。
小女孩瞬间剧烈挣扎起来,“我没偷,收点报酬而已,你们心思怎么这么恶毒,不过吃了一点点东西,你们竟要把我送去官府。”
季清妤觉得十分有趣,安抚道:“先不送你去官府,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哼哼唧唧,画屏拧着女孩的手腕用力,女孩疼的面容扭曲了一瞬,不情愿道:“梅花。”
季清妤故作恍然,“怪不得你偷梅花香饼,原来你就叫梅花,梅花偷梅花,倒是有趣。”
“我没偷,那个老板让我拿的”,梅花脸涨得通红,还是故作硬气反驳道。
齐昀肃声道:“你说我们因为吃食将你送进官府恶毒,难道你就清白?”
“那商贩家里有八十父母赡养,有牙牙学语的儿女,家中只有他一人劳作,每天子时歇下寅时就起,每天才赚几十文钱,勉强够家里生活”,齐昀话锋一转,“而你呢?无所事事,偷鸡摸狗将别人辛苦劳作归为己有,谁更狠毒些?”
梅花被说得无地自容,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用袖子抹泪,脸上乌七八糟的,她哭诉道:“我也不想这样,蕲州水灾没有饭吃,有人说带我们去别的地方做功,谁知将我们卖入青楼,我虎口逃生身上无银钱,只能偷点吃食,不至于饿死。”
“你说是有人将你们哄骗过来卖入青楼的?”齐昀语气微沉,竟敢有人做出此等恶事。
梅花坐在地上,偏过头去,“告诉你们有什么用,你们能将我姐妹救出来吗?”
小小年纪还耍心眼呢,季清妤本来纳闷她已经偷了梅花香饼,为何还要招惹画屏。
入门时,画屏已经称呼王妃,这梅花也不惊诧,像是故意撞上来的。还用激将法,今天若是个头脑简单又心善的王爷,说不准直接派兵去青楼救人去了。
“说不准呢”,季清妤指了指身旁齐昀,“这位是瑞安王,说不定那人给王爷些面子,将你姐妹的赎身钱减半呢。”
梅花果然急了,“王爷还不能将人放出来,怎么还要赎身银子?”
季清妤为难摇头,“你们可签卖身契了?王爷也不能任意插手,何况你们也不占理。”
梅花哭得更伤心了,口不择言道:“你们蛇鼠一窝,都是贪官污吏,贪赃枉法,你们会有报应的!”
齐昀眉头一竖,刚要发作,季清妤拍拍他的胳膊轻摇头。
“贪是索求别人的东西,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都是王爷的东西怎么能说是贪呢?”季清妤诡辩道:“要论的话,你拿了别人的东西,你才是贪。”
梅花从未听说如此言论,被绕了进去,怔傻住了。
季清妤摆手,“将她带下去,把买那些吃食的银钱赚回来再放她走。”
画屏压着梅花出去了。
“你倒是会做主,索性本王也听你的好了”,齐昀看季清妤行云流水指挥,不忿道。
季清妤有事相求,装作听不见,“王爷,我们不如去青楼查查。”
“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这事自有官府去办,此次去蕲州,耽误了行程谁能担待得起?”齐昀拒绝道。
季清妤企图说服齐昀,“蕲州赈灾粮已经派发下去,仍有灾民吃不上饭,还被有心人拐卖它处赚银钱。官府要是清正廉明,会有此事发生?王爷不想探寻一二?”
季清妤说的齐昀都知道,甚至想得比她更深,不过,“要去也是本王独自探查,跟你有何关系。”
过河拆桥?季清妤气到,“凭什么不带我去,我也是知情者。”
齐昀理所当然道:“你是女子,去青楼不亚于羊入虎口,而且本王还要照看你,你去就是裹乱。”
季清妤下了通牒,“你让我去我去,你不让我去我就自己去。”
“你敢?”齐昀厉声道。
季清妤撇头送客,“臣妾要泡澡了,请王爷回避。”
齐昀一动不动,“你要是不收回想法,本王就坐在这儿陪你耗着。”
“我就去”,季清妤固执道。
齐昀抱着胳膊一言不发,两人僵持。
季清妤冷笑,“好啊,王爷想看臣妾泡澡,臣妾就如王爷所愿。”
季清妤素手搭在腰上,直视着齐昀的眼睛,轻轻一拽腰带扯开,青色的衣衫如同水碧莲花逶迤散开,从季清妤肩头滑落。
“季清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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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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