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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妤被赶来的画屏扶起, 画屏泪眼婆娑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无事,哥哥有救了”, 季清妤有气无力摇着头。
季清妤衣着不似往日熨帖,头上金钗步摇纠缠在一起, 脸色苍白, 神色恹恹失了魂魄般。
“大少爷吉人天相,不会有事”, 画屏安慰这季清妤。
季清妤苦笑了下, “那也抵不过小人暗害。”
上辈子哥哥都是好好的, 没有这一出, 是不是自己重来一世,夺了哥哥的好运气,季清妤越想越心悸。
画屏扶着季清妤回了房。
“拿纸墨”,季清妤吩咐道:“我要写信。”
画屏不敢多问,依言为季清妤拿来纸墨。
季清妤要写给太后, 婚事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 能够说动皇上同意和离的也只有太后。
当初父亲接她回来时, 告诉她要做好当太子侧妃的准备, 皇上在太子和五王爷二人中为自己择婿,最后的确实定亲五王爷旨意下来, 而父亲似乎早有预料。
季家是纯臣只忠于皇上,不参与夺嫡之争。在季清妤看来, 闲散的五王爷实则是季家心目中最好的选择。
可是齐昀呢, 他真的对皇位没有觊觎吗?生为皇子, 当年距离太子只有一步之遥,他不恨?这些年闲散风流又岂不是伪装?
季清妤想了很多, 思绪纷乱。书信写成,吹干墨迹,叮嘱道:“先从你那儿放着,回京之后,我亲自入宫同太后禀明。”
外面有声响,季清妤抬眸望去,风尘仆仆的乔云洲赶来。
季清妤挥手让画屏下去。
乔云洲经过画屏瞥见她手里的信件,没有多言。
“你从温柔乡里回来了?”季清妤强撑着笑打趣道。
乔云洲为季清妤倒了杯水,“不想笑就别笑了,我又不是旁人不会笑你。”
季清妤收敛了笑,目光定在泛着涟漪的茶水上,看不出思绪。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乔云洲逗着她说话,“昨日王爷在绮舞楼可什么也没做,你因为这事儿生气可不值当。你这醋坛子的名号在京城真是响当当,我可得为王爷解释几句。”
季清妤摇头,“以后不会了。”
见季清妤不愿多提,乔云洲识趣说起别的:“昨晚在绮舞楼,我偷听到两个官员互相恭维,惺惺作态。”说着乔云洲还恶寒抖抖身子,十分嫌弃的模样。
季清妤也来了兴趣,“他们说些什么?”
“说起来还跟你有点关系”,乔云洲卖关子道:“你是不是争风吃醋苛刻王爷的红颜知己?”
“那个红颜知己是不是行刺了当朝国舅公?”乔云洲反问道。
其中缘由季清妤也不甚清晰,在外人大概确实是这么个事,季清妤点头承认。
乔云洲故作高深,“非也,你也是受害者。其实是太子指使的那个红颜知己,你跟王爷都被骗了。”
“当真?”季清妤大骇。
乔云洲肯定道:“那两个人就是这么说的,一个是陈大人另一个是高大人什么的,国舅公当初欺上瞒下,也是太子包庇,太子受益匪浅从而借刀杀人又杀害了国舅公。”
季清妤心脏“砰砰砰”跳,当初自己问齐昀可知道润莹要做的事时,他回不知,竟是真的么?
是自己错怪他了?
“高大人是不是长相富硕,身材臃肿?”季清妤详细问道。
乔云洲惊讶道:“你认识?”
“不认识,但是他就是蕲州守府。”季清妤直截了当表明他的身份。
季清妤顾不得旁的,急切得想找人问清楚,“你先休息,本宫还有要事要办。”
“好”。
季清妤要找的高居逑已经被元忠看管起来。
“大人,这贪污的事情着实跟我没什么干系”,高居逑不安搅着手,企图动之以情,“您说,咱们都是当奴才的,上司非要贪钱,咱们也不能拦着不是?”
元忠面无表情尽职尽责站着,“老奴跟你可不一样,老奴是王爷的奴才,可不是什么陈巡抚的奴才。老奴是替皇家办事的,知道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谁。”
高居逑用袖子拭着汗,这老东西明里暗里贬斥自己不认主,话是那么说,让他在自己的位置上说不准还没自己干的好呢。
“是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此事下官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罪不致死,您同王爷好好说说,放过小的吧”,高居逑好话说尽都没让元忠眉头动一下。
高居逑暗道,看着那五王爷庸庸无为,手底下的人怎么这么难缠。
良久,齐昀才姗姗来迟。
高居逑仿佛见到了救星,痛哭流涕道:“王爷,放过下官吧,贪污下官是万万不敢的。”
齐昀径直走到主位,撩起袍子落座,掸掸袖子漫不经心道:“本王看你们上官下属亲密得很,本王又怎么能知道,你不是为了脱罪攀污陈英?”
“下官已经把账本交给王爷了,赈灾银钱到了不足十一,蕲州的账本记得清清楚楚,下官绝没有贪图一分一毫,否则下官死无葬身之地!”高居逑叩首,发着毒誓。
“那就奇了”,齐昀游刃有余反问道:“既然不足十一,蕲州百姓饿死应该不在少数,本王找人查探过,乱葬岗却并无多少饿死的人。”
这事高居逑有根有据,“下官未入仕前家中做点小生意,尚有余钱自掏腰包垫上不少。”
齐昀勾起嘴角,眼中没有笑意,“高大人做得什么买卖,这么富硕,足足能够将养整个蕲州。说出来,本王也可投些银钱。”
高居逑咽了咽口水,手指不受控制抖动,推脱道:“小本生意,不值一提,恐污了王爷尊耳。”
齐昀耐心尽失,拍拍手,“将人带上来。”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在绮舞楼兰竹菊,春夏秋冬七个姑娘。
高居逑显然也认识她们,埋着头呐呐不敢言。
“高大人,可觉得眼熟?”轻轻巧巧几个字从齐昀薄唇吐露,却像刀刃割在高居逑的身上。
齐昀语气沉沉,嘲讽道:“蕲州的父母官亲自买卖人口,这生意够大的。”
高居逑自知难逃虎口,肥硕的身躯此时塌了下来,承认道:“赈灾银钱层层剥削,到蕲州已经所剩无几,下官不是什么高官,也没做出什么政绩,但是让下官看他们活活饿死,下官也于心不忍。”
“他们官官相护,下官谁也不敢动。把蕲州女子发卖别的地方,不说旁的好歹有口饭吃”,高居逑头嗑在地上,声音苍然,“下官自知罪孽深重,请王爷处置。”
七个姑娘对视,下定了决心。
“请王爷饶恕高大人,我们是自愿的”,兰花头抵着手背,掷地有声。
其余姑娘也纷纷跪下,为高居逑求情,“我们姐妹几个都是自愿的。”
蕲州水灾,粮食匮乏,每天都有薄薄稀粥,总不至于让人饿死。
高居逑束手无策,多方商量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将蕲州美貌少女搜罗起来,卖出蕲州。既能让她们活下来,又解决了蕲州人口众多粮食不够分的问题,最主要的是拿着那些银钱还能买粮,一举三得。
此时齐昀心中已有大概,不过,“蕲州为何没有水疫?”
“不用拿福泽庇佑的话诓本王,自古以来,水灾过后必遭瘟疫。蕲州银钱勉强能够救济吃食,治疗瘟疫的开支又从何说起?”齐昀追问道。
高居逑邀功:“有一云游的神医在水灾泛滥开始时来过,当时只有十几个人染了病,神医将药方留了下来。下官让他们拿药当饭吃,很快就被遏制住了,下官想着没事儿就没上报。”
“不上报,父皇听闻蕲州没有瘟疫再嘉奖你?”齐昀语气松泛下来。
高居逑这时才严严实实松口气,憨笑道:“下官也想更进一步。”
齐昀敲着桌子问道:“什么神医这般灵?他若是江湖骗子,你乌纱帽难保。”
高居逑对那个神医很是信服,“王爷真的是神医,可灵了。那几个患了病的,喝了苦涩难言的药,当天晚上就消热了。”
“不瞒王爷,当初永州鼠疫就是这个神医治好的”,高居逑压低声音道。
这倒是齐昀没有想到的,“你是说鼠疫其实不是国舅公的功劳,根本原因是在那个神医。”
高居逑哪敢这么明目张胆,虚虚打着官腔。
“当然也是国舅公慧眼识英雄”,高居逑恭维道。
齐昀决断道:“既如此,本王也不为难你了。父皇派本王过来,本王不能两手空空回去。你做证人把陈英拉下来,本王便饶恕你。”
高居逑惊慌道:“不可啊王爷,陈巡抚的确是太子的人,要是被太子知道下官举告陈巡抚,太子不会放过下官的。”
“那你就等着陈英把所有的事情推到你身上,诛了你的九族,给太子卖好吧”,齐昀悠然抛下话就离开,独留高居逑陷入沉思。
齐昀走出屋,天上带着稀薄的乌云,照下来的光亮也暗淡,沉甸甸得压得人透不过气。
“回房吧”,齐昀对身旁的管家吩咐道。
知府住所不算太大,构局也不巧妙,就是按照图纸一板一眼建造出来。
高居逑特地将最大的独院腾了出来,蕲州湿热,院子里也有些青绿小芽,让人欣喜。
管家带完路就告退了,高居逑拿出的账本还需要细细比对。
齐昀伸手推开有些脱漆的房门,里面灰暗无光,从打开门缝里泄开光亮,才能将里面的布局看得清清楚楚。
他以为里面是没人的,抬腿迈入,身形微顿。
季清妤葱白的手指交合放在膝上,目光悠远,仿佛身下坐的不是木椅,而是置身繁花似锦的院中,清清冷冷分外恬淡。
阳光惊扰,季清妤的睫毛颤动,波澜不惊目光望向来人。
齐昀握住门框的手指紧了紧,好似打扰到了花中仙子,他竟感觉到微妙的局促。
“本王走错了”,齐昀解释道:“本王以为这是高居逑为本王准备的房间。”
齐昀转身离开,却被季清妤叫住。
“这就是王爷的房间”,季清妤这般说道。
齐昀怔了怔,“那……”
季清妤补充道:“这也是臣妾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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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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