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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归乡(四)

三十.

从刘家村归来以后,刘蝉就有些心绪不宁。

回去的车程里,他倚在傅芝钟的肩上,都没怎么说话。

傅芝钟体谅刘蝉是初次造访自己的故里,心绪难免起伏。

他轻轻拍着刘蝉单薄的背,像安抚一个猛然喝下一大碗中药的小小孩似的。

回来的一路上,刘蝉没多说什么。

他扒拉在傅芝钟的身旁,神情少有地散漫开来,俏丽的眉眼间全是沉寂。

傅芝钟与刘蝉相处――其实他们二人本就不是话多的,刘蝉不言,傅芝钟自然也不语。两人在默然中用了餐,除了安静了些,和平时也无甚差别。

照旧是黏在一起的亲密无间。

到了晚时,刘蝉与傅芝钟于庭院里散步,他才似是调整好了状态,和傅芝钟交谈。

“……傅爷,”刘蝉轻轻唤了一声傅芝钟。

此时,他与傅芝钟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座下铺着一层厚实的垫子。

傅芝钟偏头看向刘蝉,淡淡嗯了声应下。

“傅爷,我一直以为……我那名字,是我生母生父随便给我取的。”刘蝉左手捧着些鱼食,右手随意地往池塘里撒。

“毕竟,傅爷你说――哪有谁家的父母,会给自己稚子取名这个兽性的‘虫’子旁?”他自嘲似地说。

时至立春,气温回升,池塘里的鱼便多了起来,几尾红尾、金尾的鱼聚在刘蝉脚下的池塘,摇着尾巴等着吃食。

刘蝉说话时没有看傅芝钟。

他双眼低垂,视线落在这些鱼身上,神色间有一种少见的忧郁。

傅芝钟也随着刘蝉一起观赏着水里悠悠的鱼。

池塘里的落叶腐木前几日已经被仆役清理了干净,整个池子又变得清澈干净,连水底下各异的石头上的淤泥与纹理都能被看清楚。

向无波澜的水面望去,几尾鱼就好像在树枝与天空中穿梭。它们聚在一块儿,就好像红金相间的小风暴在空中迁徙。

傅芝钟微微抬眼,就看见刘蝉正漫不经心地一手捻着几粒鱼食,萧萧洒落到水中。

刘蝉一截骨感白皙的手腕,从暗沉的貂皮袖口里露了出来。也许是因为夜晚环境的阴翳,他伸出的那截手腕是说不出的莹莹,让人移不开眼。

“傅爷,你说有谁家的父母,会把稚子命名为‘蝉’呢?”刘蝉低声念着,“这个蝉字,小虫,是畜,总是要低人一等的。谁家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不做人上人,还是做那小虫、小畜?”

“我原以为,我那对亲生父母定是仇我的,或许他们本就不愿生下我――只不过因为意外――故而才会给我取这个名字。”刘蝉说。

傅芝钟一向是知道刘蝉的敏感的,毕竟刘蝉是他带着长大的孩子。

事实上,刘蝉的神经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纤细。

“那如今呢?”傅芝钟问,“如今你觉得,你的生母给你选这个名字是有何含义。”

傅芝钟并不安慰刘蝉,也不说刘蝉太神经质太小家子气,连个名儿都要七弯八拐地想这么多,只是平平地问他。

刘蝉闻言,笑了起来。

他向下覆左手,将其间的鱼饲尽数散落在池塘中。

等鱼食抖落个干净,刘蝉拍了拍手,把手心的小屑去干净。

他转头望向傅芝钟,“那意义太生好笑了。”

什么蝉虽是小虫,却鸣声震耳,是谓能醒世的虫。这样的期望――又是振聋发聩,又是惊醒世人――未免也太大了。

刘蝉想,那取名字的先生,肯定是个激进的革命派,或者说梦想在乱世里立业的读书人。

“太不切实际了,太荒谬绝伦了,”刘蝉说,“于我,也太不符合了。”

刘蝉含笑看着傅芝钟,他面上的沉郁褪去,又是一派与往常无异的狡黠轻快。

“傅爷,你说是不是?”刘蝉问。

傅芝钟亦转头与刘蝉对视。

他没有回答刘蝉这个问题,而是转而问,“小蝉,此次过后,你思念你的生母生父吗?”

刘蝉听完完全不犹豫,直接摇了摇头。

“怎会如此,傅爷。”刘蝉哂笑一声,“左右不过是没见面的陌生人了。我的母亲,听云姨说是个大善人,只可惜命薄,我没见过她,又怎么会思念她?我那父亲,我不仅没见过他,还听闻他是个酒鬼、赌鬼,他又有什么值得我思念的?”

“不过是突然知晓,其实我的双亲并未我想象的绝情……而是多少有些温情,叫我怔怔罢了。”刘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凝着傅芝钟的视线绻绻。

刘蝉幼时自然是怨过自己的父母的。他怨他们生下了他,却把他丢到这样的地方,任由他自生自灭。如此还不如自他一出生,就掐死他好。

大些了,刘蝉对自己的父母已然无感了。无用的怨意恨意早被他摒弃,他每天脑子里想的只有怎样活下去。

后来,刘蝉被傅芝钟领进府了,不愁吃也不愁喝,傅芝钟于他而言似父似兄似长似夫,父母这单薄的二字,完全被刘蝉漠视个彻底。

而现在,在刘蝉过得放肆又惬意时,他忽而知晓了至少自己的生母是爱他的,她会为给他择名字而煞费苦心。尽管这份爱意微薄,又在时光中漫漫了二十二年才传到他的耳边,但也足够让刘蝉无措。

毕竟刘蝉生来也没接受过多少温情与爱意。

只是斯人已逝,再怎么无措也不过是少顷茫然。

“不说这些了,”刘蝉笑笑,“傅爷带我去归乡探望,我怎的还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了。”

傅芝钟扫了刘蝉一眼。

他没说什么。傅芝钟看刘蝉已然放下了心中悸悸,也不再多问。

“不过傅爷,你可想念思念先父先母了?”刘蝉问。

傅芝钟侧目,眼中古井无波,“为何这样问?”

他反问道。

“今年祭祖不知怎么,傅爷没去扫先父先母的墓,令我不解罢了。”刘蝉答。

以往祭祀傅芝钟都是要去扫自己父母的墓,但是今年却只去了自己爱子爱女的墓。

“你忘却了。”傅芝钟移开视线。

他注视着他与刘蝉面前的池塘,静静地说,“今年傅晚玉弱冠,初成人,是大席大生。我如何去祭拜先父先母。”

刘蝉这才反应过来。

他有些后知后觉地望着身边面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依然冷漠的傅芝钟。

刘蝉想,大概傅爷还是怨怼自己的父母的。

否则也不会在稚子二十的阴寿时,选择不拜父母,只奠子女。

“傅爷。”刘蝉起身,绕过小石桌,走在傅芝钟的背后。

他站着,伸出自己的双臂从后面搭在傅芝钟的肩上,抱住傅芝钟。

刘蝉把自己的头置在傅芝钟的肩上,他细腻的脸一点一点地蹭着傅芝钟,像撒娇一样。

“傅爷,都过去了。”

刘蝉说。

傅芝钟由着刘蝉从背后抱着自己。

他的目光还在池塘上徘徊。

没了刘蝉时不时投下去的食,几只鱼已经倏尔散开,不知道藏在哪处石头缝中。

整块偌大的池塘沉静着,倒影了周围整片寂寥又略有阴阴的世界。

有时候,傅芝钟看着这样的池塘,也会在想――他的母亲,抱着他连话都还不会说的稚子跳进滚滚长江后,他们会不会最终停留就在哪片寂寥的池塘里?

他的母亲和他的稚子,会不会和落花、黑鱼、水中的枯草一起,曝尸于某处静谧的月光下?

那大概是不会的。傅芝钟清楚。

长江滚滚东流,人也好,还是其它那些什么兴衰、胜败,都会被冲得七零八落的。

傅芝钟感觉到身后的刘蝉抱紧了自己。

他伸手,和往常一样拍了拍刘蝉交叠搁在自己胸前的白手,

“都过去了。”许久之后,傅芝钟说。

他神色始终冷淡。

“早就过去了。”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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