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悯在浑身震颤中苏醒，他感觉到阳光照射到身上的温暖，可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梦里的感觉依旧残存，他被身体的陌生反应震惊，眼睛睁的圆溜溜的直视着上方，脑子一片空白，呼吸急促，脸上泛红，两只手还无力，却紧紧的抓住被子。
直到被阿尔加尔抱起，心疼的吹着他掌心被印出来的红痕，他才逐渐缓过神来。
“宝贝，怎么了，告诉我好吗？”阿尔加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苏悯一惊，举起手不管不顾的要触碰。
他逐渐往上，终于摸到了那张脸。
苏悯回忆着梦里的画面，手从下颌开始触摸，摸到阿尔加尔脸部的轮廓，摸到他冰冷的双唇，鼻梁，眉骨，还有眼皮。
阿尔加尔心知肚明，却还要问苏悯：“宝贝怎么了，怎么突然摸我的脸？”
苏悯迟疑着开口：“阿尔加尔，你说要让我在梦里看到父神的脸...可是...怎么我梦里的脸和你的脸一样？”
“是吗宝贝？你在梦里梦到了什么，能说给我听听吗？”阿尔加尔握着苏悯的手，掌心紧贴着自己的脸颊蹭了蹭，一脸的好奇。
苏悯不敢说话了，左右张望，眼睛一眨一眨，就是不肯看阿尔加尔，过了良久才支支吾吾开口：“梦境不是你为我编织的吗？阿尔加尔不知道梦的内容吗？”
“不知道，宝贝。我只负责创造你梦里出现的人物。那是奥斯维德的脸，不是我的脸。”
仗着苏悯看不见他，阿尔加尔简直为所欲为。
他是和奥斯维德用一具身躯长了同一张脸，可奥斯维德出现时是金发金眸，他出现时是黑发黑眸。
他小小的做了个弊，至于梦的内容，他当然知道了，只不过不能说，他的宝贝脸皮太薄。
他的语气诚恳，以至于苏悯不敢再怀疑，只能独自回想着梦中内容，洗漱之后到了神殿祈祷。
然而终究还是有什么东西变了。
他在侍女的引导下跪坐在地，听见关门的声音后却并没有立刻开始祈祷。
他呆呆的坐着，微微仰起头，似乎是想要看着神像。
在他的脑海里，搭建了一座幻想的神殿。
他将昨晚梦到的那个男人的脸安装在了神像上，然而昨晚没看到衣服，所以神像也是那样。
他告诉自己，要心思纯净，念诵祈祷。
可脑海里还回味着昨日的记忆。
他渴望的，信仰的，热爱的父神。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按照阿尔加尔的说法，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所以他白日脑子里想着的，竟然是这样下流的内容吗？
苏悯闭上了眼睛，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禁止自己脑海里的想象，然而眼睛闭上，幻象却更加真切。
他知道他不该有这种想法，光明神博爱众生，追随他的侍奉他的信徒不知凡几，他又何德何能，能得到神明的片刻注视....
可他又怎能不想？
他从知事起，接触到的所有都是关于光明神，他伟岸，他博大，他圣洁，他高贵，他拥有最俊美的脸庞和最健壮的身躯，有最善良的内心和最浩瀚的灵魂。
他就是神。
从未有过的绮念席卷了苏悯的脑海，他无法控制的想着奥斯维德那张脸，那张帅气的脸。
他膝行往前，直到触碰到冰凉的石像才停止，他伸出手，轻轻的抚摸，分辨。
片刻的亲昵带给他无穷无尽的渴望。
然而光明神就在他身边，他却可望而不可及。
他本不会有如此妄想，假设他不曾见过那张脸。
他学着昨晚那样，微微仰头，饱满的双唇张开一条细缝，似乎是想发出什么声音。
他期盼着他的神明赐予他救赎，赐予他平静。
然而他的神明脑子里的渴望却无限扩张，奥斯维德不明白一向知礼的苏悯为何会表现的这么异常。
他闭着眼睛，奥斯维德却从中看到他对自己的信仰，他虔诚跪坐，奥斯维德却看到他颤抖战栗的身躯，他抬头仰望，奥斯维德却从粉色的唇瓣中看见爱欲。
而一墙之隔的阿尔加尔感受着奥斯维德心里黑暗的欲望扩张，露出一个无声的微笑。
奥斯维德对苏悯的欲望越强烈，他的力量就越强大。
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奥斯维德堕落的那一刻。
而奥斯维德此刻跪倒在苏悯身前，看着从那双甜蜜的嘴唇里吐出来充满爱意的一句称呼：“我的...神明...”
苏悯才是他的神明。
他无声的叫嚣：“我是你的，只属于你一人的，我是你的信徒，渴求着你的恩赐，盼望着你的给予...”
他凑的近，金色光芒组成的那张脸，双唇几乎要吻上去，但他恪守着那一条线，不敢越境。
他的迟疑冷漠让苏悯焦急慌张。
苏悯觉得自己永远无法得到光明神的回应。
他只能永远在灿烂的神殿里祈祷，光明从他身上掠过将他忽视，他是躲在黑暗里的卑微信徒，对神明有着卑劣的幻想。
他肮脏，他虚伪，他痛苦，他注定要被神明忽略。
他的心被撕扯成两半，一半引诱着他，要他摸摸神像的那张俊美的脸，与他的父神再更近些，一半谴责着他，唾骂他丑恶的内心和匪夷所思的空想。
两滴眼泪从他眼眶里流出，一滴是光明的圣水，一滴是罪恶的毒液。
苏悯被内心的争吵弄的狼狈不堪自责无比，他无心祈祷，只想要脱离神像所在的神殿。
他跌跌撞撞走出神殿，挣扎着开了门，在侍女和阿尔加尔都来不及搀扶的情况下摔倒在石板上，膝盖疼痛难忍，侍女们难过的发现两块淤青出现在圣子白皙的腿上。
苏悯自虐般的手指找到伤口，用力按了下去，身体上的疼痛为他带来心灵上短暂的解脱。
他在惩罚自己的肉体，所以不用再苛责自己的内心。
而阿尔加尔这时候才姗姗来迟，他看见了苏悯内心的挣扎，却无能为力。
圣子注定要学会直面自己内心的欲望。
他走上前，抱起苏悯，走向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准备前往下一个城市。
长路漫漫，他会告诉苏悯，欲望并不可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