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很好奇,陈老弟离开后又特意回来和自己说这么一句话,一定有什么深意。
他让本宫自己想,可本宫想不出来啊,所以索性来问问父皇。
他还在思考的时候,浑然没注意到不仅仅三阁老表情微变,就连弘治皇帝都忍不住一脸错愕。
“呵呵。”
弘治皇帝不动声色的问道:“照儿,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快说是!不是也给朕说是!
朕暗示的很明显了!
朱厚照哪里需要弘治皇帝暗示,他不懂意思,但懂表情,看父皇表情就知道该怎么答了,他拍了拍胸口道:“当然了!”
弘治皇帝宽慰的笑了一下,然后挥手道:“知道啦,你先回东宫吧,余下的朕会让人安排。”
等朱厚照离去后,弘治皇帝一脸平静的看着刘健三人,问道:“诸卿以为皇太子厚照如何?”
三人异口同声抱拳道:“臣等自愧不如,皇太子聪明仁孝,至性天成。”
有吹嘘的部分,也确实有自惭形秽的部分,他们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祭天固然重要,能让百姓感受到天子对这场天灾的重视,对天下子民的重视。
可如果同时让皇太子去民间走个过场,那就是形式做了,实际措施也做了,会能更加揽获民心。
而且弘治皇帝可没有其他皇子,朱厚照是名正言顺的大明国本正统,如果这个时候皇太子亲自去顺天府溜达一圈,能给朝廷挽回不少损失的声望。
是以三阁老方才的表情才会变得微妙起来,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眼神倏地抽离。
刚才恭维弘治皇帝说的义正言辞,可眼神交流之后,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抹疑虑。
大概得意思是,这话是太子能说出来的?背后有人指点吧?东宫哪一位?不管哪一位都不简单!将来可能是个棘手的对手!
弘治皇帝听到内阁如此吹嘘自己的儿子,脸上微微露出一丝骄傲和欣慰来,只是淡淡的挥手道:“不值三阁老如此夸赞,年纪还小,还有诸多不足,以后还要好好学习才是。”
这话怎么听着,感觉像在王婆卖瓜啊?
弘治皇帝继续道:“你内阁宜尽快安排皇太子视察顺天府事,着锦衣卫力士随同,五军都督府、兵马司协同,务必保证皇太子此行安全。”
“臣等遵旨。”
就在三阁老要退下的时候,弘治皇帝却没让他们走,对外道:“去召吏部尚书屠滽前来召对。”
“遵旨。”
三名阁老垂头不语,不知在想什么,没多时吏部尚书屠滽抵达养心殿。
弘治皇帝问道:“屠尚书,伱且告知朕钦天监监正是否适合继续为之?”
三阁老似乎早就料到此事,默不作声站在一旁。
屠滽拱手道:“启奏皇上,臣以为当让都察院纠察钦天监监正失责之罪。”
“臣祈皇上,擢监副吴昊暂替钦天监监正职。”
弘治皇帝点头,见三阁老没反对,又道:“礼部尚书是否有失责好大喜功之嫌?”
“是否和钦天监有同流合污之意?为何要维护钦天监?”
吏部尚书沉默片刻,抱拳道:“启奏陛下,此事要都察院核查。”弘治皇帝冷笑道:“屠尚书何以为礼部说情?还是说你们乃一党之流?”
屠滽顿时汗流浃背,结党这个大帽子,他戴不得,急急弯腰抱拳道:“皇上!臣岂敢?”
“臣非维护徐尚书,只是此事都察院若没核查明白,冒然处理一介尚书,会寒诸官之心。”
刘健看他一眼,心中哀叹,此人成不了事,于是抱拳出列,道:“启奏皇上,不若先革除徐尚书尚书职,由都察院核查明白,容后再议。”
徐琼这礼部尚书肯定到头了,不然祭天这等大事,弘治皇帝为什么不召礼部来商议?
刚才天子已经暗示的如此明白了,屠滽竟还没想明白,说一番糊涂话,怎堪大用?
况且徐琼被革职的原因与文官利益并不冲突,牺牲便牺牲了,为何要忤逆皇上的意思呢?
给皇上个台阶下不好吗?这场天灾总归需要人出来担这个责任,徐琼一个尚书的分量足够了,不然要扩大到天子失德天降灾厄的份上,还了得?
他徐琼不担着,让你吏部来担?这些道理都想不明白么?
退一万步说,皇上也有私心在,你徐琼如果当时没踩着他宝贝儿子在礼部博美名,或许还有转圜的机会。
现在皇上又怎会给你任何机会?你真当皇上心里一点没有气?谁都能欺负他宝贝儿子?
不是不报,只是时机没到,现在时机到了,徐琼还能安稳落地?
弘治皇帝欣赏的看了一眼刘健,道:“就以刘阁老的吧,退下吧。”
“臣等告退。”
众人抱拳,恭敬的离开养心殿。
……
弘治皇帝心中阴霾稍稍褪去三分,带着怀恩太监朝东宫而去。
朱厚照见弘治皇帝到来,急忙道:“父皇,刚才你在议政事,我没好意思问你。”
“你说我为啥要出宫巡查?”
弘治皇帝:“……”
朕就说不可能是你想出来的,大抵又是杨廷和,于是问道:“杨学士这两日来啦?”
朱厚照嗯嗯点头,杨廷和今天上午还来东宫教课,都地龙翻身了,他也不停歇,真是块狗皮膏药。
弘治皇帝暗暗点点头,心道果然是杨廷和,他日厚照若是登基,杨廷和不失为辅佐的肱股之臣。
弘治皇帝温暖的笑了一下,道:“他没告诉你为什么要出宫巡查安抚子民吗?”
该他什么事啊?朱厚照心里想着,摇头道:“没。”
弘治皇帝笑容更甚,道:“傻小子,让你出宫巡视是假,安抚子民稳固你太子的声望是真。”
“这样下来,百姓们心里还不感激你吗?如此天灾你作为太子都能不顾安危亲临灾区安抚百姓,日后定是有为明君!”
“这是给你博民望呢,当然了,也给朕的朝廷挽回一些公信力,一举两得,是个实打实的好策。”
这样么?
朱厚照微微有些发呆,原来是如此,看来陈老弟想的确实略微比我深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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