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风的殷勤早在听闻柳月茹命不久矣时就让太监叫上了自己熟识的太医,当时只是担心柳月茹装病以应对明年的大选,没想到这会儿派上用场了。
秦氏一听萧长风来柳府还带着太医前来,当即心头一紧。
秦嬷嬷出手按在秦氏的后腰处,缓缓用劲。
“夫人操劳了一天,许是累了,不如去一旁坐着歇息片刻。”
秦嬷嬷出言提醒秦氏稳住心神,当初柳博文也不是没替乔氏请过宫中的太医,但檀木与荆芥相生相克的毒理本就偏门,当时没有诊断出来,想必这次也必然察觉不出。
秦氏自然懂秦嬷嬷的用意,在柳博文冷漠的眼神看过来时,还是忍着心间酸涩,装出一副萎靡的模样,任由下人将自己搀扶到一旁,空出床榻前的位置来,好让太医替柳月茹看诊。
胡大夫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在心中替自己祈祷。
如若世子爷回京后知道了自己不仅没有劝阻,还听命于柳大小姐,让她身中剧毒,那下场怕是不轻。
就是不知道世子爷什么时候回来呢,若是事了了,柳大小姐又活蹦乱跳了,兴许……就不会重罚了吧。
被胡大夫惦记着的陆清恒,一连打了三个喷嚏。
陆十不自觉的放慢了马速,有些担忧陆清恒的身子。
“爷……”
“别废话,就快到京城了,能赶上。”
越是靠近京城,心中的不安越是严重,陆清恒连甩三下马鞭,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往前奔去。
陆十见状也只能挥鞭跟上,瞧着爷神情冷峻,怕是京城出了什么事儿,极有可能还是柳大小姐出事儿了。
太医的医术自然比民间大夫“高深”,把脉的时间只用了一息,就站起身朝着萧长风行礼,但并未言语。
文姨娘一看太医这模样,就心领神会了。
“老爷,妾身还有些杂事儿需要去料理,先告退了。”
文姨娘一提出来走,柳博文的目光就淡淡的落到了秦氏身上。
“老爷……怎么说我都是阿茹的母亲,我……”
秦氏本想仗着自己正室夫人的地位在这儿端坐着不走,一来是听听太医的诊断,也好有个应对,二来也是要以此打一打文姨娘的脸,纵使得了点管家之权,妾终究是妾。
可没想到,柳博文竟如此不给自己颜面。
“你不是累了么,也回去歇着吧。”
“我……”
秦氏不得已只能一同站起身,朝着柳博文和萧长风行礼告退。
一出了屋子,秦氏的脸色就冷若冰霜,文姨娘看了眼院子里跪着的下人,尤其是小莲,轻笑了一声。
“夫人也不必气恼,老爷到底还是顾念着夫人的身子的。”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做好人,哼!”
秦氏一甩帕子,率先离开了琼玲院,望着秦氏离开的背影,文姨娘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
“务必让人看好小佛堂,除了我们的人,任何人不得进入。”
在柳月茹出事的第一时间,小莲就来寻了自己,替柳月茹传话让人暗中围住小佛堂,不能让秦氏的人有机会进入。
文姨娘同小莲交换了个眼神,便匆匆往小佛堂奔去,那些人虽然忠心,可未必真的拦得住秦氏,还是要自己亲自去盯着才稳妥。
太医在萧长风的眼神示意下,对着柳博文沉声开口。
“柳大人,令爱所中之毒很是阴毒,本就气血两虚的身子还下这么重的毒,显然是不想让她活命。但此毒至今没要她性命,恰恰是因为她气血两虚,导致毒入肺腑受阻淤滞,如今待下官行金针十八式,将毒汇聚双腕,放血后或有一线生机。”
“不知阿茹到底中了何毒?”
“此毒名为美人散,中毒之人若气血正常,会渐渐呈气血虚弱之症,直至油尽灯枯。下官也是有幸在一本毒理古籍中读到过此症状,结合小姐的表征与脉相,才敢确定。”
太医说的很浅显易懂,正常的人中美人散,和本就气血两虚的人中美人散的症状完全不同,柳月茹幸运在本身身体状况就很差,反倒发作的早且浅,还有救治的机会。
柳博文放在膝头的手紧紧握成了拳,这柳家何时竟然变得这么脏了!
不忍看柳月茹被割双腕放血,更是不想打扰太医行针,柳博文站起身打开房门将小莲叫进了屋里陪着。
小莲忍着酸疼无比的膝盖,缓缓从柳博文身侧走过,突然被叫住了。
“老爷……”
“阿茹这些日子除了跪经,可还去过别处?”
“小姐日日都在小佛堂为大夫人跪经,每日只往返于琼玲院和小佛堂,不曾去过别处。”
示意小莲去柳月茹身边守着,萧长风陪着柳博文走到了琼玲院的正厅。
“舅父若想查明阿茹妹妹为何会中了毒,问题大约不是在小佛堂便是在琼玲院的小厨房,只消将这两处严密控制起来细细查探必有所获。”
这个时候正是拉近自己与柳博文的好时机,萧长风自然不会错过,但他也是低估了柳博文的戒心。
“多谢七皇子殿下的好意,但这毕竟是柳府家事,下官自会处理妥当,还请殿下早日回宫去吧。”
柳博文谢的是萧长风请来了太医,但其余的事丝毫没有想让他插手。
也并不强求柳博文接受自己全部的善意,萧长风也不多耽搁就离开了。
等到外人全部消失后,柳博文一挥宽大的官袍衣袖,将桌案上的茶盏狠狠打落在地。
温热的茶水撒了一整个衣袖,晕开深浅不一的痕迹。
“玉娘……”
玉娘是乔氏的闺名,柳博文听到太医对美人散中毒后的症状讲解,脑海中陡然浮现出当年玉娘病逝前的一些画面。
无一例外的同太医说的症状相吻合,一向身体康健的玉娘,先是轻微的咳嗽,到后来慢慢的走路都有些喘不上气的虚弱,最后连起身都困难,不论请谁来瞧都是气血虚的结论,补气血的东西吃了许多都不见效,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怀里。
当年的乔玉娘和如今的柳月茹,同样之处都在跪经这件事上,日日去小佛堂跪经,不曾去过别处。
思及此,柳博文叫上贴身小厮直奔小佛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