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敢不敢带你走?◎
被冉韬的语气惊到, 杨嫣还有点朦胧睡意的脑子彻底清醒过来。
那道目光仍旧专注地注视在这边,对面人脸上的表情称得上柔和。
杨嫣:“……”
虽然冉韬平常显得又温和又好说话、几乎没有脾气,杨嫣倒不至于把这种错觉当真, 故而即便这会儿冉韬的表现跟生气谈不上关系,杨嫣还是很有危机意识地认怂,“不试不试,我就嫁给你。”
冉韬的神情有一瞬的怔忡。
他眼底复杂掠过,张了张嘴, 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轻轻地将人抱住。
别害怕我。
嫣嫣,别害怕我。
……
杨嫣被吓清醒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被按在怀里呼噜了两下,很快就被顺好毛。
她重新支楞起来,也有脑子想想冉韬对那话反应那么大的原因。
果然还是因为裴琢吧。
毕竟她之前干的事、显得很恋爱脑的样子……
不过情况或许没那么糟糕,冉韬又不知道她在杨家怎么为了婚约作天作地, 这段时间她和冉韬正经恋爱、系统警告也没响过(说起来除了应州那次,她在冉韬跟前就没被警告过人设问题),看起来问题也不大。
杨嫣想了想, 还是又解释了一遍,“我和裴治玉没有什么, 我们只是在长安的宴会上见过几面。”
那都已经是六年前……
加上去年的年已经过了, 已经是七年的事了。
不熟,真的一点都不熟。
这么多年过去,能一眼认出对方来已经是她的记忆力超群了。
杨嫣脑子里想着这些, 倒也不影响她一脸专注看向冉韬, 看起来绝对深情款款的样子。
谈恋爱么, 是要给恋爱对象安全感的。
这点基本素养杨嫣还是有的, 更何况两人现在都已经要成婚了。
冉韬也垂着眼看过来,只是脸上的神情像是比刚才淡了许多。
过了许久,他才像是终于被打动了一样低低地应了一声,沉着声道:“我不会再对他做什么。”
只要裴琢能从凉州活下来,他就不会再做什么了。
杨嫣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听起来问题似乎解决了。
杨嫣确实不太想让冉韬针对裴琢。
谁知道“未来新帝的运势”和“男主光环”这两个东西哪个更强力一点。冉韬现在做的事又属于一不小心就死全家(这个全家马上要包括她了)的类型,她那么大的一个男朋友、还是马上要结婚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啊?
……
晚间,当再一次被抱上来的时候,冉韬抬手拦住了人。
他将那只手往上拉住,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干哑着声道:“不用……”
不需要勉强。
昨天闹得太过了,她起码有几天不想被碰。
杨嫣蔫哒哒地,“……哦。”
白天睡得太多了,晚上有点睡不着。但是冉韬好像不是很愿意。
真的不愿意吗?
眼见着冉韬已经在整理折腾得一团乱的被子,完完全全一副好好睡觉的样子。杨嫣忍不住往外边蹭了蹭,把腿扑腾出来,试探地伸了伸脚,一条腿轻轻屈起,脚心擦着自己的小腿缓慢地摩挲了,一直踩到另一只脚的脚背……在对方突然抬头的注视下,杨嫣紧张地把腿缩回去。
噫噫呜,干嘛那么凶!
随便猜人的癖好是她不对啦,但明明是他先干类似的事的啊!
在这样紧绷的注视下,杨嫣渐渐觉得嘴巴有点干、心跳加速,隐隐约约有点热。
她有点回过味儿来了:好像不光是凶唉?
杨嫣不太敢伸脚丫子了,她试探地张了张嘴,舌尖一点点舔过上唇,将唇瓣染得濡湿。
……
好消息,冉韬是愿意的。
坏消息……
呜呜呜,你放开!你给我放开!!我要骂人了啊!!
*
虽然答应成婚的当天晚上闹出了一点小小的不愉快(咳、也不能说是不“愉快”,但总归是让人心有余悸),但是杨嫣倒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反悔。
既然她现在打算正经带着这个马甲过下去,又是成婚这样的大事,杨嫣决定修复一下和便宜爹没什么感情基础的塑料父女关系。具体做法是指成婚之前给便宜爹送封信过去通知一下。
虽然这做法跟当前正经婚嫁流程都不大一样,但是杨嫣觉得便宜爹不会在意这点细节,就算现在介意,未来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便宜爹只想让女儿当皇后,并不在意皇帝是谁。
去送信的自然是杨嫣北上带的杨家部曲。
杨九领命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小娘子还有什么别的要交代的吗?”
杨嫣:啊,别的?
她看了一眼信,该交代的都在信里交代了,她和便宜爹的塑料关系也没有到涕泪横流相叙别意的程度。信里已经写得够肉麻了,她其实也没什么说的。
不过杨九既然这么问了……
杨嫣:“你替我转达父亲,‘女儿不肖,不能尽孝膝前,万望父亲保重身体’。”
杨嫣虽然打从心底里认为她跟便宜爹的感情十分塑料,但是她到也不至于傻到表现出来。这会儿的“孝”跟“忠”挂钩,是宗族体系下维系政权稳固的一部分,已经不单单是个人道德修养的问题了。而且和秩序崩溃、武德充沛的北方不一样,摇摇欲坠维护那点正统尊严南梁只会对此提出更苛刻的要求,毕竟对外越弱势、对内就会越高压,历朝历代情况都是如此,杨嫣一点没有和社会秩序抗衡的意思。
因此这会儿为表诚恳,杨嫣在蹙眉伤怀之余,甚至考虑要不要挤出两滴眼泪来以示真情实感。
正酝酿的时候,冉韬过来了。
突然被打断情绪的杨嫣:“……”
算了算了,便宜爹也不在跟前,哭给谁看啊。
被梗了一下的杨嫣意兴阑珊地挥挥手,“没什么别的了,你这么转达父亲就是。”
杨九领命告退。
这事情就这么交代完了。
但人走后,冉韬看着杨九退开的方向,突然冷笑了一声。
杨嫣不明所以:“干什么啊?”
杨九可没招他。
冉韬:“嫣嫣你说……你若是开口,他敢不敢带你走?”
杨嫣更茫然了。
走?她干嘛要走?
这神色让冉韬的表情缓和了些。
他伸手把杨嫣手里一直别扭捏着的、刚才装腔作势准备抹眼泪的帕子接过来,本来打算放一边桌上,结果一抖开掉了一地碎渣。
冉韬:“……”
杨嫣:“……”
杨九来的不太巧,杨嫣手里的酥点吃得只剩下最后一口,盘子都让碧楼收起来了。
放没法放,但那么严肃的事情又没法一边吃一边交代,杨嫣只能先藏在帕子里面捏住了,后来“伤感”得过于投入、不小心给忘了。
听到一点类似气音的动静,杨嫣猛地抬头,将目光锁定到冉韬脸上。
他笑了吧?他绝对笑了!!
冉韬被发现之后干脆也没再掩饰,不过在杨嫣恼羞成怒之前,他倒是先一步开口,轻笑:“小娘子这习惯还没有变。”
杨嫣愣了下,“嗯?”
什么习惯?
冉韬示意了一下帕子,又示意了下里面的点心残骸。
“总爱用帕子包着点心。”
被冉韬这么一说,杨嫣倒也想起来了。最早的时候,她带着冉韬出去觅食,习惯性地这么干。
不过她还是小声嘟囔了一句,“不一样。”
那会儿帕子都是专门洗干净带出去当外包装的,这次真是只是意外。
冉韬倒是没反驳,点了一下头,像是认可道:“是不一样。”
视线却落向刚才杨九离开的方向。
确实不一样。
他“不敢”,所以只能看着。
想起杨九退下前恭恭敬敬低头的样子,冉韬略显嘲讽地扯了扯唇角。
他连看都不敢看。
呵。
……
既然都已经给便宜爹送信了,那成婚也不急在一时,起码等杨家的信送回来再说。
按照这个时候的通信效率,起码有个把月的光景,这期间裴琢离开了卫阳。
杨嫣当然没去送。
她和这个前未婚夫没什么感情,又因为早知道“自己最后会死在对方手里”这个结局,对裴琢的做法接受程度良好。但这不意味着她真的是个大冤种啊!裴琢干出这种事来,就算她真的是个恋爱脑,也该醒了……吧?
杨嫣不太确定地观察着碧楼。
要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这会儿应该离碧楼远远的、免得再被人设迫害,但这么多年感情在,杨嫣没法这么狠心,万一碧楼因为“我磕的cp be了”这种事暗自神伤,她总不能这时候把人置之不理。
好在一番打量下来,碧楼表现得很正常,甚至因为忙着排戏的事,好像都忘了裴琢离开卫阳的具体日子,完全没了早些时候一大早就告诉她“裴五郎君来卫阳”的激动模样。
杨嫣:这是没事了吧?
今天过后,裴琢就离开了卫阳,解决了这么一个随时可能触发人设警告的隐患,杨嫣忍不住在心底大松口气。
……
碧楼简直是费尽了力气,才在女郎面前表现得“一切与平常一般无二”的样子,假装没注意到小娘子的几次欲言又止。
但是等到一出了门,她就忍不住牙关紧咬、脸颊两侧的肌肉都隐隐约约绷起来了。
――裴琢都做出了那种事情,小娘子却还心心念念,连这种日子都记得那么清楚!!
碧楼就这么想着,却远远注意到了一个人影,她连忙收敛神情。
但还没来得及整理好情绪,就被亲亲热热地挽上了手,来人打量了两眼她的神情,若有所悟,叹气道:“碧楼、好姐姐,你难道还瞒着我吗?可是杨娘子又难受了?”
碧楼还没来得及摇头否认,篱莺已经接着道:“姐姐你知道的,我家主人钦慕杨娘子已久,只是早些时候以为杨娘子有婚约在身,不敢冒犯,还为此邀裴五郎君来卫阳。本是一片好意,谁知……唉~”
“便是为了杨娘子,我家主人也不会对裴郎君做什么,他怎么就、怎么……”
篱莺似是哽咽地说不下去,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杨娘子重情,一时半会儿放不下也难免。我家主人不在意这些事,若是知道杨娘子心底不好受,必定是想辙带小娘子散散心,总好过咱们俩在这儿提也不敢提、问也不敢问,净做些没头脑的事。姐姐,你说是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碧楼的神情松动。
篱莺连忙趁热打铁,又接着劝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不、敢、冒、犯》
《不、在、意》
狗子真是好清白呢,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