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好欺负
那名声真是……整个蒲州谁不说秦瑞芝无耻下，贱，水性杨，花，连带着高家的名声都败坏了。
高家二女到了议亲的年纪，原先上门说亲的媒婆络绎不绝，如今连个登门的都没有。
既然已经如此糟糕，又何必避嫌呢。
秦瑞芝挑了个精致的青木锦盒将画卷包装起来，便去了裴家。
裴家是蒲州的富户，裴老太爷原先只是一个走街串巷的卖酒翁，在高祖皇帝打天下时曾有一饭之恩。后来高祖皇帝平定天下，赐裴老太爷蒲州不醉翁，赏良田百亩，商铺百间。
后人又经营有方，如今良田、商铺多之如海，蒲州半数以上的良田、商铺都是裴家的产业。
前些年还创了商号广利通，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写上广利通字样，再盖上裴家的大印，那便是流通的银钱。
裴家大宅位于东城靠南，四进四出，光院落便有十五间，假山亭榭，流水潺潺。
四月间，兰花开满枝头，风一吹，飘飘然坠下一簇。
树下坐着一位穿窄袖长袍的公子，顶着一张淤青的脸，正眼巴巴瞧着院门口的方向。
看见裴兴恒的身影，脸上一喜，微弱的表情牵扯的伤口更疼了，却要装作矜持的样子，姿态纹丝不动。
“柴兄，上好的金疮药来了。”
裴兴恒取出金疮药，细致的给柴培上药，每涂抹一处，柴培便疼的咧嘴避让，被裴兴恒一把拖住他的后脑勺，一边涂药，一边抱怨道：“柴兄，你说你，蒲州那么大，好看的姑娘那么多，你非招惹晏家的姑娘做什么？”
柴培忍着痛，咬牙道：“天地良心，我真没招惹她，我就瞧了她一眼，她就让人给我打成这样。你们蒲州的姑娘竟如此娇贵，连看都看不得。既如此，就该守着闺房，半步不迈。”
“这也是……”裴兴恒看着乌紫的脸，哭笑不得，“你这算无妄之灾，怪你倒霉。”
蒲州近段时间有两大风云人物，一位是高家大小姐秦瑞芝，她勾了苏家大少爷苏攀私奔回京，路上遇到劫匪，丢了半条命。
另外一位是晏家大小姐，被人抢了未婚夫，颜面尽失，哭闹绝食，也丢了半条命。
也幸亏，秦瑞芝被裴家的商队所救，捡回来半条命。
也幸亏，苏家还认可与晏家的婚约，下了聘礼，定了婚期，晏映竹才绝了寻死的心，也捡回来半条命。
晏映竹出门置办嫁妆，难免遭人非议。
柴培出门吃饭，听见别人非议晏家大小姐，便抬眼瞧了一下，然后就如同扎了马蜂窝，挨了一顿毒打。
柴培很是想不通，总觉得哪里有问题，“议论她的人那么多，怎么偏偏挑了我打？我只看了一眼，连句话都没说，更别说议论她的是非。”
裴兴恒也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想，安慰道：“兴许是看你眼生，觉得你是外地人，好欺负。柴兄，你放心，此仇我一定帮你报回来。”
“呵……”真是不可理喻的理由，柴培冷笑一声，“外地人眼生就好欺负，那苏攀与秦瑞芝私奔，就一定是晏家大小姐的问题？强盗逻辑。”
刚说到秦瑞芝，就听见有小厮来报，“少爷，高家大小姐求见。”
秦瑞芝这位表小姐一直被高谨英夫妇当亲生女抚养，外人都称呼她为高家大小姐。 裴兴恒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秦瑞芝？她来裴府做什么？难不成高攀苏府不成，又想打我裴府的主意？”
他可不像苏攀那么蠢，随随便便就能被人蛊惑，还做出私逃回京的事情，到最后美人不在怀，还倒赔了一万两银子。
这哪是郎情妾意啊，分明是仙人跳舞。
小厮回道：“说是多谢府上商队救了她的命，亲自登门致谢。”
裴兴恒不屑一顾，“冠冕堂皇。”
不过人还真不是他救回来的，而是柴培救的。
说来也巧，裴家的商队押运货物回蒲州，柴培与商队同行，经过漩涡岭，倾盆雨夜，有个浑身是血的东西就这么冲了过来，冲撞了马队，惊的人人心惊肉跳，待冷静下来看清才发现是位姑娘。
又听闻高府小姐失踪，想着可能是高府小姐，便将人送回高府，果然是高家大小姐。
裴兴恒半开玩笑道：“柴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的福气这不就来了？姑娘是你救回来的，现如今亲自登门致谢了，说不好要以身相许感谢救命之恩呢。我还有要紧事要做，全城的难民等着我去救济呢。”
还没等柴培反驳，裴兴恒便一溜烟跑了，只留下个背影在走廊拐角。
就这幅尊荣，怎么去见客？
柴培无奈摇头，但还是起身去前厅。
既敢拐带的苏攀私逃回京，又敢讹诈即将就任的丞相大人，这样猛烈的女子，当年要见一见。
树影斑驳，暖风恣意。
秦瑞芝着粉衣长裙，随意用一根木钗笼着头发，阳光透过窗柩投射进来，照在她的身上，笼罩一层明艳的黄，整个人像披了一层金光，让人挪不开眼。
柴培透过敞开的大门，一眼就看到坐在厅中梨木椅上的秦瑞芝。
雨夜黑昼，没能看清她的长相，如今细细打量，眼前的女孩鹅蛋脸，蛾眉皓齿，红唇丰盈，肤如凝脂，乌发松松垮垮聚拢在头顶，眼带笑意却透着几分英气果敢的犀利。
难怪能把苏攀迷得神魂颠倒，蠢到做出私奔回京的事情。
私奔啊——别人都往天涯海角奔，他们往京城奔，真是可笑至极。
秦瑞芝惊觉注视的目光，转头，见门口一人着青衣，身材修长，却以锦扇遮面，看不清面目，以为是裴家大公子，忙起身，屈身行礼，“多谢裴公子救命……”
话未说完，柴培便打断道，“在下柴培，是借居裴府的行商。听闻瑞芝小姐是登门致谢，只是举手之劳，担不得救命之恩。”
秦瑞芝问：“那天是你救的我？”
柴培谦虚回道：“只是刚好路过。”
秦瑞芝又问：“所以，你的商队在漩涡岭撞见土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