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宋时聿缓慢的睁开眼睛，病房的惨白的灯光有些刺眼，耳边是石江辰关切的声音，宋时聿微微转头问他：“周屿呢？”
石江辰恨铁不成钢，“你都受伤了，怎么还想着他！他把你送来医院以后就走了”。
说着石江辰更加来气，他一个了解一切真相的人都还没有表现出对周屿的反感，却在给宋时聿检查的时候频频被那位周总使眼色。
上次不要脸的自称宋时聿男朋友的事情他还记着呢！只不过冒充“烂桃花”的石医生也不敢跟周屿对峙。
要不是院长在旁边看着，他真该叫护士把这位闲杂人等请出去！
宋时聿听了却松口气，他被送来医院，自然是一番检查，他害怕周屿在这里听到有关于花吐症的事情。
“我怎么了？”
“你被人推倒了，受了一点轻伤”，他见宋时聿伸手想要找手机，抓起他的手机在宋时聿眼前晃了晃，“好了，你别想那些没用的了。Gloria的电话我替你接了，她让你好好休息，这几天哪里都不要去，工作的事情她会处理好”。
石江辰把病床摇起来，又说：“哦对了，她怀疑这次是有人策划在公开场合让你受伤，她去调查了，会给你一个交代”。
宋时聿点点头，腰和胳膊被包扎的位置隐隐作痛，他昏昏沉沉的，石江辰出去之前好像对他说，他的身体有一点问题，还需要几项检查才能确认。
之后两天，周屿没有出现在医院，只有许秘书的两条慰问短信。宋时聿有时望着四四方方的病房窗户，想周屿那句【那天晚上，我只看你了】。
他没有周屿的联系方式，很多话由许秘书传达也不合适。喉咙痛的更加厉害了，宋时聿匍匐在床上咳的惊天动地的时候又想，周屿不来也很好，不来就不会见到自己这副破碎的样子。
一点也不好看，声音也不好听了。
身上的擦伤不算重，只是喉间银莲花的动作越来越明显。石江辰的脸色不算好，但不肯多说。
在某个晚上，将一份检查报告递到他面前。
许多的检查指标，宋时聿不明所以，石江辰支支吾吾的说：“你是不是给周屿...”，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口型比划了一个词。宋时聿看明白了，眼珠子不断躲闪。
石江辰叹了口气，对他说；“你知道植物是通过花粉受精的吧，你嗓子里的银莲花也是一样”。
今晚云层黑压压的，看不见月光。宋时聿侧躺在床上，无神的眼睛落在地面上。
他听懂了石江辰的意思，此刻心里一团乱麻，他似乎没有喜悦也没有害怕。面对不属于他的生理特征，他不知道是真的接受了，还是假装接受。
石江辰只说这件事不重要，毕竟自己的生命只有最后33天。可能因为花粉受精的关系，喉间的银莲花生长旺盛，占据了他喉间的剩余空间，随着咳嗽，每一次都能吐出花瓣。
就在宋时聿担忧以后如何在周屿面前掩饰的时候，对方来了电话。
这是周屿第一次主动用自己的电话跟他联系。
宋时聿仔细看了看号码，确实换了新的。
周屿等了他一会，径直说：“青宵要结婚了，明天我来接你出院”。
————
前女友结婚，宋时聿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但是周屿的心情是不太好的。
两人在桌前落座，宋时聿偷偷打量了周屿的侧脸，眉眼深沉，脸上不见一丝对新人祝福的喜悦。
他回过眼，听周屿说；“前女友的婚礼现场，宋老师不愿意来？”
宋时聿眉眼也冷了，讥笑的说：“周总也不是很情愿吧”。他在医院住了几天，身形恢复了一些，但眼下的乌青很明显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周屿一言不发的把玩着手里的玻璃酒杯，两人沉默无言，一直到新人出来敬酒的时候，他们这一桌才热闹了一些。
“宋老师，没想到你会来”，青宵举着酒杯，笑盈盈的对宋时聿说。宋时聿还没说话，周屿抢先替他开口：“你的婚礼，宋老师肯定要来”。
他说的直白，语气有些模糊的意有所指。宋时聿看着青宵身边的新郎，高大俊朗，眉眼深邃，跟周屿一样的浓颜系。
宋时聿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用力，他对青宵说：“恭喜，你的婚礼我自然得来”。
青宵余光里周屿的身形果不其然的僵硬了一下，青宵嘴角看热闹的笑更盛了，她看了一眼周屿对丈夫介绍说：“这是我们公司的周总，怎么拿着果汁，不跟我喝一个？”
周屿毫不客气的用果汁敬新人，大言不惭说：“最近在戒酒”。青宵才不信他说的鬼话，又跟丈夫介绍了这一桌的其他人才离开。
主人公走了，宋时聿跟周屿又恢复了沉默，宋时聿瞥了一眼周屿的果汁，暗想，他心情不好，连酒都戒了？
果然，资本家狠起来，没有什么事是做不成的。
一桌子人都不认识，唯一认识的人不跟自己说话，气氛太压抑，宋时聿的喉咙被拉扯的难受。他起身对周屿说自己要出去透透气。
在走廊上转了两个弯，宋时聿看见换敬酒服回来的青宵。他在原地站着，青宵主动走到他面前。
“宋老师，好久不见。我回国以后，我们还没怎么好好说过话”。
宋时聿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可说的，但今天是青宵结婚的日子，张了张嘴，周屿韫色的脸浮现在眼前。
青宵只当他没话跟自己说，笑说：“干嘛不说话，分个手，别弄得像仇人一样。我们都清楚，当年我们并不是真正的情侣”。
周屿跟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句话。他知道青宵和宋时聿交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都没有牵手。青宵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周屿尝试相信，却也不敢真的相信。直到今天，青宵在宋时聿面前将两人交往的真相说出来。
他呼吸一停，听青宵继续说：“我答应你交往，是因为知道你和周老师关系好。我想要老师的推荐信，那么你呢？”，她停顿一下，“这么多年，我一直很想问，你又是为什么？”
当年宋时聿只问了一句，要不要交往，青宵就答应了。她别有目的，处心积虑，她承认。可主动提出这一点的宋时聿又是抱着什么目的性？
青宵画着精致的妆容，一身红色中式礼服，声音不紧不慢，直接戳破宋时聿最深层的秘密。
“我一直以为你喜欢周屿，所以为什么和我交往呢？”
宋时聿猛地抬头，声音笔直穿云一般锋利，“我没有”。
青宵不为所动，她嘴角上扬，眼神直直的看穿宋时聿眼里的乌云，说：“哦？那是我记错了？你大四的时候拼命打工，嗓子都不要了出去接活，攒学费、查签证的事情不是为了和他一起出国？”
宋时聿指尖无意识的在空气里抓着，什么都抓不到。他吞咽了一下，几乎逃避似得扭过脸去。
青宵还想说什么，余光里转角那处的绿植叶片动了动，她摆动了一下，梳理头冠的金色流苏，说：“好不容易重逢了，别留遗憾。宋老师，祝你幸福”。
大四那个夏天，宋时聿是最忙碌的时候，自从上了大学母亲鲜少打来电话，也不催他回家。
除了要准备毕业作品，他每天打三份工，那张留学申请表被打印出来贴在宿舍的墙上。舍友问他是不是准备出国，还说宋时聿形象好，去学戏剧也能发展的不错。
宋时聿每次都是否定的回答，可舍友们没有一个人信的。即使申请了奖学金和基金会的资助，还需要准备每年10万。在国外打工困难，宋时聿压榨了所有空余时间打工攒钱。
他除了嘴上，其他行动都在说明一件事，他想去留学，和周屿一起。
看着伴娘们簇拥着青宵回到前厅，宋时聿倏地靠在墙上。这一刻他觉得有点累，如果有时光机，如果一切都要回到原点。
自己还会不会对青宵提出交往？
如果一定要当恶人，他是不是应该对周屿死缠烂打，即使他当时喜欢着青宵，但他们终究没有在一起不是吗？
如果自己缠着周屿出国，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想到这里，宋时聿闭上眼睛，艰难的承受银莲花带来的痛处。眼前一片炫目的白色，他脑中的记忆浑浑噩噩的交叉在一起。
过去的，现在的。
对的，错的。
所有的记忆的光点，一粒粒的互相融合。他有些恍惚的睁开眼睛，迷茫的看着眼前，花了一分钟才想起他为什么在这里。
支起麻木的身体回到座位上，周屿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看了眼回来的宋时聿，语气平常的说：“怎么去了那么久？”
“对不起...”，宋时聿答非所问，小声说。
周屿挑眉，声音严肃的说：“我是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又怎么了，宋时聿”。
宋时聿耳边褪去嘈杂的声音，变得过分安静，他看着周屿上下起伏的唇瓣，尽力辨认对方的意思。
思索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说：“哦，路人遇到个熟人，聊了几句”。
在他没看见的角度，周屿嘴角勾了勾，说：“宋老师的熟人还真多啊”。
宋时聿没听出周屿的阴阳怪气，胃里一阵翻腾，他比了个手势，去了洗手间。
撑着洗手台，干呕了一阵子，什么都吐不出来。宋时聿单手抚摸着腹部，若有所思的低头看着小腹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