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书院的小霸王就这样一路被沈丘拖进了马车,还一声都不敢吭,只拼命地缩着脖子,用广袖挡住脸不让其他人看到。
可苏锐不知道的是,就算他把脸挡得再严实,也遮不住他在这书院里找不出的,第二个如此肥胖的身姿。
沈丘坐在一旁,苏锐被他甩在马车的地面上闷哼一声。
沈丘刚一放手,苏锐就从地面上爬了起来。
外面秋风冰凉,马车里更是冷得快要生冰锥子。苏锐慢慢地挪到一旁的塌上,小心翼翼地看着表哥。
沈丘终于出声:“你不是说和月妹妹关系很好?”
刚开学的时候姑母跟自己说表弟刚开始去学院读书了,怕表弟在学院受欺负,被沈丘一口拒绝。
就苏锐在家中横冲直撞的样子,他欺负别人就很不错了,哪还会受欺负?
再说了,沈丘自己也是要上太学的,虽然对于沈丘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可学的了,但沈丘几乎从不请假缺席,很敬重师长。
毕竟,表弟想什么时候看,就能什么时候看。更多的时候,沈丘不想看到这个表弟。
直到昨天苏锐下学来了自己家,忧愁的和自己说不知道怎么和小姑娘相处,沈丘开始还觉得好笑,这小家伙才多大,就想着小姑娘了。
后来沈丘听着小家伙口中喊着月妹妹,越想越不对劲。
这名字熟悉得很。
沈丘眼前闪过那张白白胖胖的脸蛋,嘟嘟的小嘴,心里流过一道暖流,小家伙真的好可爱。
便问了苏锐,这月妹妹全名是什么。
苏锐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说自己前些日子去了他们家做客。
“呵。”沈丘冷笑:“你前些日子去别人府上做客的次数可不算少!”
几乎是哪家做事他就跑去了哪家,为此他都听到自己额娘念叨过两回了。
沈丘皱着眉头,想着菀月才只有三岁,不太可能去书院,又问苏锐:“月妹妹几岁了你知道吗?”
这回苏锐终于能回答上自己表哥的话了,眉飞色舞:“三岁三岁,月妹妹可厉害了,三岁就考进了书院!是书院里头年龄最小的。”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也是书院里头最可爱的。”
那便是菀月了。沈丘想。
“明天我去书院接你,你和姑母说一声。”
今日沈丘来得极早,正好看见苏锐蹲在一颗大树下面满脸委屈,沈丘眉毛一挑,还真有人欺负自家表弟?
走过来一问,原来是被菀家那小姑娘说了几句,受了些委屈。沈丘觉得有些好笑,脑中飞速运转,正好不知道怎么去接近菀家的小姑娘,这机会说来就来了。
结果这小子和自己说和人家关系很好,自己刚刚把这家伙说得这么惨了,那菀家小姑娘却眼也不眨,自顾自地坐在马车上走了!
关系很好,呵!
苏锐不安地往马车的门口挪了挪小屁股,眼睛左右飘忽。
是母亲告诉自己,无论那个年纪的姑娘家见了表哥都会跟蜜蜂见了花一样围着表哥转,以前他也这么觉得,所以当表哥提议让自己装可怜,他过去把月妹妹带过来和自己玩的时候他就答应了。
可谁知到了月妹妹这里就不灵了!
苏锐觉得委屈,他还没有怪表哥呢,表哥就怪起自己来了。
可是自己打架打不赢表哥,还有可能被表哥胖揍,苏锐泄气地低着头,承认道:“月妹妹好像不怎么喜欢我。”
听了这句话,沈丘眉目舒朗,马车里的温度慢慢回暖。
苏锐抬头快速地扫了一眼表哥,又飞快的重新低下头去,表哥虽然抿着唇,但是没有刚刚见到自己时那么可怕了。
苏锐心中疑惑,便把疑惑写在了脸上,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里让表哥开心了,若是知道了,他以后定然在表哥面前多做这样的动作让表哥开心。
虽然表哥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是苏锐还是很崇拜自己的表哥。
因为,因为表哥一只手就能制住自己!而且表哥打了自己母亲也不会说表哥,只会骂自己。
偏着头想了想,好像之前听到月妹妹问富雨沁旬假的时候去不去城庙。
苏锐高兴地跳了起来:“表哥,城庙!”
沈丘两手环胸,睨了一眼马车上欢脱的表弟,心中忍耐:“怎么了?”
“月妹妹说她旬假要去城庙,表哥,我们明天也去吧,说不定可以遇上月妹妹!”苏锐眼睛晶亮,兴奋地看着表哥。
*
菀府。
菀月正和丫鬟说着明天去城庙要带的东西,能有机会重生,这是多大的一件幸事,菀月一直想去城庙拜拜,感谢佛祖愿意给自己这么难得的机会。
主仆俩好久都没有出门过了,都一脸的期待,正说到兴奋处,菀月突然觉得脑袋一阵抽疼,浑身虚汗直冒,像是随时要昏过去似的。
壁色见小姐脸上突然一白,忙过来抱着菀月,把菀月放到了最近的塌上,脸色焦急:“小姐,你怎么了?”
菀月脑袋疼得厉害,耳朵里嗡嗡作响,根本就没有听到壁色说什么,只看到壁色焦急的脸和那一张一合的嘴,喊了声去叫大夫,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大夫赶到时,菀月已经在床上昏迷了过去。
老大夫把玩脉,沉吟片刻问:“你家小姐睡过去之前有什么症状?”
“小姐一直捂着头,我和她说话也不理我,不知道是疼还是听不见。”壁色回答这老大夫的话,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屋子内窗户紧闭,密不透风,气氛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老大夫摇头,又去探菀月的额头。
菀月一张小脸缩在一起,面色静白,小小软软的一只,就那样可怜而又捂住地躺在若大的床上。
听到消息急急赶过来的王氏也忍不住了,颤着声问大夫:“您别摇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倒是说句话啊!”
老大夫刚才沉迷诊断,没注意周围人的神色,见一个俩个都急成这样,这才道:“令千金没什么大事,只是这脉象有些少见,加上头疼,老夫行医这么多年却没见过罢了。夫人不必担心。”
说完,老大夫又摇头:“怪哉怪哉。”
又从药箱里拿出纸笔,给菀月开了幅方子:“这是一幅安神的方子,先让小姐吃上一日,应该就能痊愈。”
王氏提着的心跟着老大夫的言语一跳一跳,转过身去擦掉泪盈盈的眼眶,舒了口气。
壁色客客气气地把大夫送走,看着躺在床上脸色惨白的小姐,心中不安。
王氏到底是一家主母,此时镇定了不少,招来一个小丫头去抓药,又把小女儿露在外边的手塞进被子里,心疼地用帕子擦去菀月额前的汗。
王氏就那么一直坐在菀月的床旁,也舍不得喊醒女儿,女儿疼的都皱起了眉头,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唇色也隐隐泛着白。
看着女儿难受的模样,王氏恨不得替女儿受了这苦。
一个时辰后,壁色才把药端进来,见小姐还睡在床上没有醒,轻轻喊了几声,王氏见女儿不醒,便摇了摇菀月的身子。
还是不醒。
“去拿个帕子来给小姐垫在下巴上,把碗给我。”王氏吩咐壁色,壁色急忙去找了块棉质的帕子。
王氏慢慢地给菀月喂着药,药水一半流了出来一半从嘴里流了出来。
王氏跟着皱眉,却又没又办法,只吩咐壁色让厨房里热着饭菜,别让小姐饿着。
壁色眼巴巴地在床旁陪了菀月一个晚上,急得晚饭都没有吃,半夜的时候实在熬不住了,这才自己去小厨房拿了个硬邦邦的馒头用小火温了会儿,又急匆匆的赶回了房间。
就着烛火吃完了馒头,壁色又过来看了菀月一眼,就这一会儿没看着小姐,菀月的脸颊已经被泪水覆盖,一滴又一滴泪珠从小姐的脸颊流到耳朵上,壁色连忙用帕子擦掉以免泪水落到耳朵里去。
伸手抹平了菀月的眉头,听到一道嘤咛的声音,壁色赶紧把耳朵凑过去仔细去,嘤咛声慢慢停了下来,壁色没听清楚菀月说了什么。
叹了口气,壁色望着蔓进房间里的月光。
小姐已经很久没这样了,小小年纪,不知道能有什么伤心事情那么悲伤,在睡梦中都能哭断了肠。
菀月是被饿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色大亮。
菀月看着眼眶通红的壁色,仿佛病了似的脸色惨白,虚弱地笑了笑:“哭什么,傻丫头。”
壁色一听,忙转头擦掉眼眶中的泪水,笑了起来:“是奴婢的错,小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忙又走出去让小丫头把煨着的老鸭汤端过来,让小姐喝两口。
菀月闭上眼睛,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又梦见了沈丘,梦见沈丘从马上摔了下来,自己急忙赶过去查看,沈丘疼得大滴大滴的汗珠流了下来,自己的心也跟着绞痛,心疼地快要掉泪了,沈丘却强撑着,和自己说:“没事,不疼。”
声音温暖如春风,差点让菀月相信了,可是怎么会不疼呢,菀月低头看那一道擦伤,已经渗出了血。
明明已经很心疼了,却有一道身音在梦境中如一道温暖的春风飘过,淡淡的告诉自己:他是故意摔着让你心疼的。
那蹲在沈丘怀里的,已经长大了的菀月猛地推开沈丘,不敢置信地问:“你刚刚是故意摔着的?你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
菀月狂吼着,沈丘的身影却如雪花般四散,消失在了菀月的眼前。而菀月,置身在一片白雪茫茫之中。
菀月只觉得浑身发冷,转过身看看可有什么暖身之处,却看到了浸染到雪地里的,满是红色的血,红红的一大遍,看不到尽头。
菀月腿一软跪了下来,雪地中又缓缓出现了沈丘,沈丘对着自己站着的方向若有若无的勾起一丝冷漠的笑,整个人如同从地狱里出来的玉面阎王。比这满地的雪还要冷!
他怀中抱着一个姑娘,那血,正是从她身上流出来的。
那是谁?
菀月凑过去拼命想看清那姑娘的脸,却看到了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菀月惊住了,自己上辈子难道是被沈丘给杀死的?菀月在心中问自己,这个问题,却是无人能回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做梦梦见收藏从四个掉到了两个,赶紧起床把这一章改了改。
感谢收藏了的小天使,嘤嘤。反着的梦境可以来一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