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变得寂寥起来,菀月想起前世?种种,再?度抬起头来,隔越了千重山水般再?度看向眼前的人。
眉眼俊朗,明明应该是略带青涩的年纪,却让旁人感觉到了一丝深不见底。
眼底流转着不明的情绪,见自?己在看他,眼睛也直射过来,眼底突然有?了一丝笑意。
看到这熟悉的神色,菀月恍然想起,前世?的时候,他对自?己其实算得上极好,可能是觉得自?己比他小的缘故,处处退让宠溺。虽然后来心里极苦,回忆起初嫁过去,却仍是甜的。
菀月不禁后退几步,自?己独自?走到棋盘前,低着头将白子放进自?己面前的小罐里头。
沈丘也不多?话,走过来跟着菀月一起捡棋子。
菀月伸手拾起左手边一颗白棋子,沈丘也跟着捡起旁边一颗黑子。两人的手不经意间擦过,菀月感受到手背略显粗糙的触感,猛地收回手,桌上的小罐被碰倒在了地上,棋子洒落了一地。
菀月来不及去看沈丘的神色,慌忙蹲在地上去捡。
心脏‘扑通扑通’强有?力的跳动起来,菀月看着地上繁杂的棋子,就如同此刻慌乱如麻的心神,难以平静。
本以为自?己早已经脱去了前尘旧事,再?见这人是心中早已平静如水,现实打了自?己的脸,往事早已刻在了心尖里头,虽然隐藏在深处,但在自?己见到人时,就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等捡完棋子,菀月心中也归于平静。
目光沉沉地看着坐在对面端详着自?己的沈丘,欲语。
还未开口,沈丘先把自?己手中的小罐递到菀月面前,拿起菀月装好的白子小罐放在自?己左侧。
“黑子先行,菀月妹妹先请。”沈丘开口,不带温暖,也未有?寒凉。
菀月却是不动,目光看向沈丘,直言道:“我也有?话想和世?子爷说。”
见菀月神色肃穆,沈丘不可察觉的蹙起了眉头,随后又不在意道:“菀月妹妹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提,若是哥哥能帮上忙的,哥哥一定帮。”
一阵微风从窗外飘进,带着点夏日?的狂热。
菀月一双水敛过眸子平静无波,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坚定道:“放心,这个忙,沈世?子一定能帮上。”
这突来的神情让沈丘心中一滞。
上一次见她这种神情时,是俩人关系逐渐走向冰冷的时候。
沈丘左手放在棋盘边虚虚握着,心中莫名一紧,慌乱了起来。
手指在桌面上暗暗收紧,目光不动地看向菀月,一股疯狂席卷至眼底,又快速被理智压下。
声音变得凉薄了起来:“你?说。”
菀月娇娇弱弱地从座位上站起,假笑道:“上次我和母亲遇刺,多?谢沈世?子出手相救。”
听完此话,沈丘发白的指尖才渐渐松懈下来,僵硬的嘴角终于慢慢弯出了一点弧度,说道:“菀月妹妹不必言谢,即使是别人我也会相救,何况我与菀月妹妹自?小相识。”
菀月看着沈丘,质问的话差点儿脱口而出。
即使是别人,也会用金贵的手去帮人包扎伤口么?
话憋在嘴边,菀月却一如以往无数个日?夜想问沈丘要一个答案,却最终忍住了。
感受到沈丘看过来的目光,莞月不知怎的,竟有?一种被狼盯上了的感觉。
莞月强忍着不适,回道:“如此恩惠,我自?当?感激沈世?子。”
沈丘摆手,看着莞月逐渐变得极为真诚的目光道:“伯父已经让人送礼到府上了,妹妹不用再?说这些了。”
莞月听完,不再?说话。心中挂着蒋家?姐姐和哥哥等下遇着父亲的事,稍显不安。
这头气息稍显冷凝,那头多?日?不见的俩人却欲语还羞。
“蒋姑娘近日?可好?”对视良久,终是菀远先开了口。
蒋依依见菀远言语间并无怪罪,反而关怀起自?己的身?子来,不禁眼角微红,朱唇微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我还好,你?……”
见她神情愧疚,菀远微笑着接过话头:“我也还好。”
原本是想安慰人,不曾想自?己说完之后蒋依依的眼睛更红了些,眼框里有?了莹莹泪意。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漫过眼框,沿着白皙的脸蛋滴落了下来。美人垂泪,显得娇弱而让人怜惜,菀远看着她如蝴蝶展翅般轻颤的眼睫,心里跟着慌乱起来。
想用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又怕唐突了美人。
一时之间,终日?以书为伴的菀远竟不知如何是好。
蒋依依看着菀远慌乱的模样,伤心褪去,吃笑出声,声音温柔体贴道:“公子无事就好。”
两人相顾,虽无言语,却好似明白对方?的意思来。
须臾,蒋依依面颊染红,别过脸去。用手帕轻轻擦拭脸颊,又把目光看向一旁跟着伺候的丫鬟,细声问道:“可是脱了妆容?”
丫鬟看着自?家?小姐脸蛋娇红的模样,仔细看去,轻轻摇了摇头。
这落落大方?的娇憨模样,落到菀远眼中,极为可爱。
原本平凡的日?子,府中却又来了人。
王氏派了小丫头过来寻莞月和菀远,说是谢家?小姐谢茹听说莞月病了,来看看菀月这个妹妹。
菀月闻言,嗤笑出声,目光带着深意看向对面无半分?动静的沈丘。
他倒是半分?不动,一点都?看不出和谢茹有?交集的样子。
可偏偏前世?在谢茹按耐不住的时候,过来告诉自?己,所有?沈丘不在的日?子里他在干些什么,和谁在一起。
由于朝政的原因,他堂堂沈世?子不能娶她这个心上人,而娶了自?己这个不喜欢的人,假以温柔相待,成了一个无知的,空有?其名的世?子夫人。
想到这里,菀月突然觉得有?些恶心。脸色都?跟着发白起来。她心中清楚,此刻谢茹谢茹来尚书府,无非是因为沈丘在这。
菀月单手揉额,突然觉得浑身?疲惫,本想让丫鬟去回禀母亲自?己突然身?体不适,不想见客,又不想让母亲担心。
便道:“那就让哥哥和蒋家?姐姐也来吧,大家?一起说说话也是极好的。”
菀月觉得极好的安排,沈丘却黑了脸。
虽心中奇怪,菀月却懒的去在意这些细小的事情,总之,自?己这辈子不会再?去想填沈家?世?子夫人这个坑了。
“夫人已经告知大少爷了,这会儿谢小姐应该已经到了花厅。”丫鬟回道。
菀月点头,母亲这事做的还算妥帖,提前通知了哥哥和蒋家?姐姐,以免谢茹过来的时候尴尬,或是因此传出什么笑话来。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菀月不记得前世?里谢茹来过自?己家?中看望自?己。
菀月又转而一想,前世?自?己这个年纪也未曾受过伤呢,如果这些事情都?会变的话,那自?己嫁的人,是不是也可以变?
想着,菀月迈出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俩人到花厅的时候,果然谢茹已经到了,正在和哥哥、蒋家?姐姐说话,旁边要有?丫鬟上了凉饮,正在小口饮着。
见俩人进来,谢茹笑看过来,目光毫不掩饰地投向俩人。
菀月越过谢茹看向里头,蒋家?姐姐眉眼温和,嘴角带着笑意,哥哥站在不远处,眼睛的余光不时瞟向蒋家?姐姐。
竟全然不是平时那副憨厚书生气死?人的模样。
菀月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心中酸涩,自?己这个哥哥向来对自?己淡泊了些。
不过,哥哥这辈子身?体没有?被那毒药害惨,以后要是一直能够平安顺遂,自?己也是开心的。
想到那上辈子一直折磨到哥哥至死?才摆脱了的病痛,菀月眼神微暗,看向身?边面无表情的沈丘。
之前他给?自?己送过来的那一封信一直被自?己压在匣子里头,还未向他证实。
要是真是沈丘送过来的,那他肯定手中有?证据。
沈丘为人谨慎,前世?和谢茹的事情能瞒自?己这么久让自?己不知晓,他宣之于口的事情,更加有?据可循。
不说前世?,光说这辈子他进了大理寺,当?了大理寺卿,亲自?审理了数桩奇案是的京城人人称赞,能得沈丘告知,那必定已经证据在握。
菀月心中哀叹,自?己骤然见到沈丘,只顾着和人撇干净关系,却忘了问哥哥的事情,真是不应该!
菀月一边想着,一边看着旁边的沈丘,全然没注意到旁边还有?其他人看着,尤其是谢茹,心中明明已经嫉妒得快要发疯,却逼着自?己对两人笑语。
“菀月妹妹今日?气色不错,想必已经是大好了?”
菀月回过神来,见谢茹直逼近自?己,后退了一步,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意,回道:“已然好全了,多?谢姐姐来看我。”
谢茹见菀月乖巧回应,走过来挽着菀月的胳膊,横插在菀月和沈丘俩人中间,又转过头来朝沈丘示意,微微点头道:“沈公子。”
沈丘颔首。
谢茹失落的低下头,又转过来同菀月一同坐到金丝楠木椅上落座。
几个心思各异的人,坐在一起却分?外热闹,菀月笑看着桌上温温和和调节气氛的蒋姐姐,心中微熨。
犹记得前世?蒋姐姐和自?己说过,谢茹心计太深,她不太喜欢这样的人。
正因为如此,蒋姐姐也不太和谢茹交际,此次两人在自?家?遇上,蒋姐姐还能如此周到,调节气氛,心意实属难得。